“他今年都成年了,要放过去,成年了就该撒手不管的。”
旁边的男人打着下手,也跟着安慰阮秋,“这种事,可不能紧张,你越把这当回事,小孩越焦虑……”
阮秋一时语塞,更说不出话来。
他倒是替杨骁着急上火的,但是杨骁本人却是完全不把这当回事的。
“我看你店里也缺人,就算真考不上,来你店里帮忙也行啊。”
张婶安慰阮秋道,“害,人这一生又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
他们这正说着,路边就有人按了一声电车的喇叭。
阮秋抬头看过去,看见杨骁吊儿郎当地穿着校服,斜斜地挎着一个包,手里捏着几张卷子,正靠着电动车,一身痞气地朝阮秋这里看过来。
夹饼夫妇皱着眉头看着杨骁,张婶更是下意识地拽了阮秋一把,杨骁看见了嘴撇了撇,上来就很亲热地走上前,一把拉过阮秋,亲亲热热地说:“秋哥。”
“……”
阮秋叹了口气,在摊前又要了一个夹饼给杨骁。
杨骁嫌弃地看了一眼,但还是拿过来吃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阮秋的店里,先是评头论足了一番,然后又坐到阮秋的位置上,晃了晃鼠标,看见上面设了密码,不耐烦地回过头:“密码多少?”
阮秋没说话,快步走上前输了几下。
杨骁一脸狐疑:“这是谁的生日?”
阮秋的脸一红,杨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会是那个霍扬那个傻逼的吧?”
阮秋不说话。
他终于也皱起眉头来看着杨骁,刚想说些什么,杨骁就抢在他前面:“学校放假了,我来你这里打印准考证。”
其实准考证学校里早就统一打印好了,今天离校的时候还特意发给了大家。但阮秋没有参加过高考自然不知道,而杨骁也并不打算告诉阮秋。
“哦、哦好。”
阮秋对杨骁的话没有怀疑,他局促地站在一边,又说道,“你、你考完那天、我去接你。”
杨骁操作着电脑的手顿了顿,哼笑了一声。
他动作很快,打印完准考证也是二话不说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走出店里,像是真的来这里只是为了这张已经有了的准考证一样。
阮秋担忧地看着他,想再嘱咐几句:闹钟定好了吗?高考那天需要自己去叫他吗?考试那天想吃些什么……
但杨骁像是看破了阮秋要说什么一样,抢在他前面说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
他又说道,“我高考那天,你一定要来。”
阮秋愣了一下。
这是他师傅杨力的遗愿,无论如何,阮秋也要亲自送他进入考场。
阮秋郑重地点了点头。
*
高考这天阮秋醒得比平时还要早。
阮秋知道杨骁家里不隔音,也不想去太早吵醒他,便在家里做了满分早餐――两个煎蛋一个油条。这些肯定是不够杨骁吃的,但是彩头是一定要讨的。
阮秋用昨天晚上就泡好的豆子给他打了豆浆,又热油起锅烙了饼,卡着点去了杨骁家里。
令阮秋意外的是,杨骁早就起来了,手里正拿着个古诗词的本子在背着。
阮秋心里欣慰,他看了看时钟上走的点,招呼着杨骁过来吃饭,帮他收拾好要穿的衣服,又询问杨骁证件是不是都带齐全了。
杨骁满口答应着,但等两人真到了考场,阮秋催促着他准备进去的时候,他从口袋里一淘,整个人神情都凝重了下来。
“我,我身份证好像找不到了。”
杨骁的脸色惨白,他将自己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最后只找出一张水卡来,哭丧着脸说,“我给拿成水卡了。”
阮秋呆呆地看着杨骁手里的那张家园饮用水水卡,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还有四十多分钟,他们来得早,应该来得及。
“你身份证、放哪里了?”
阮秋说道,“我回去拿。”
“我好像放门厅里了,系鞋带的时候就拿成水卡了。”
杨骁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看着阮秋,又故作轻松地说,“没事,大不了就不考了,反正我语文也不好。”
阮秋抿着唇没说话。
他拿起钥匙快步走向自己的电动车,咬着牙说道:“等我。”
杨骁居住的小区虽然破旧偏僻,但是离考场并不算远。
阮秋一路上急火烧心,生怕在杨骁家里的门厅上找不到,便尽可能在路上缩短时间。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杨骁没有记错。阮秋走进那张身份证,阮秋确确实实是在门厅上找到了。
时间也还充裕,阮秋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足够自己折返回去,赶在考试前把身份证交给杨骁。
阮秋松了一口气,他急急忙忙地骑上电动车,按着原路线返回时,意外却在这时候发生了。
这是一条晚上阮秋都不敢独自走的荒僻小路,但同时也是去向杨骁考场最快的一条路。
他照常骑着车急匆匆地想要返回,但直到下一秒连车带人倒在地上的时候,阮秋的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去摸自己口袋里杨骁的身份证。
还好,还在。
阮秋被重重的电动车压倒在地上,扶着车想站起来时,他这才迟钝地发现自己的长裤已经被鲜血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