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呆了一下。
――他们都心照不宣的。
因为霍扬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放下过去,向前看,他就会将这块手表扔掉。
霍扬说:“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有来。”
他以为自己是必胜的,便把这件事几乎是告诉了身边所有人。
包括许磊。
许磊也真心地为霍扬感到高兴:“这太好了!那你岂不是可以安心去省队发展,你和小秋子也能好好地在一起,天遂人愿啊!”
只是天不遂人愿。阮秋没有来。
“至于为什么没去省队。”霍扬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仿佛是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那天晚上的雨下得有点大,我发烧了,选拔赛没能去成。”
那段时间好像所有人都在关心他。
虽然霍扬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关心他。
他的姐姐霍蔓总是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怒到他。
打视频电话来问他录取结果的许磊在听到之后直接红了眼,要回来替自己,去找阮秋的麻烦。
他的母亲看着他,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霍扬想。原来我以为我是什么都打不倒的,但你却可以轻轻一推,就让我轰然倒下。
那天霍蔓和霍姝商量着到底要给阮秋留多少钱。
霍蔓的脸都气红了:“他那样的人怎么还有脸伸手要钱的?”
霍姝疲惫道:“给他便算了。”
她们吵了半天终于商量出个数字,对于阮秋和阿婆来讲的天文数字。
就在她们准备去给阮秋送钱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霍扬却突然说话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去吧。”
“去完,我就跟你们回家。”
霍扬抱着沉甸甸的袋子,从他住的招待所到他家门前院子的几步路,他却越走越沉重。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这才恍然大悟一般。
原来是泪水掉下来,才让这些轻飘飘的死物变得这样的沉。
霍扬的眼前总是忍不住浮现出从前。
那个小时候偷偷塞给自己牛奶、犹如小太阳的阮秋,那个牵着自己的手、在月光下一路飞奔的阮秋,那个一边哭、又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阮秋。
那些快乐的、悲伤的、有哭有笑的。
那个对自己说着“永远”的。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霍扬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钱袋子。
他说:“骗子。”
他的神情冰冷,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只是嘴唇却一直在颤抖。
摘手表的时候霍扬几次都没能解下来。最后几乎是发了狠,直接硬拽下来的。
他看也没看就扔在地上。明明转身得非常果断干脆,但背影却是格外的仓促,甚至离开的时候还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在地上。
“……骗子。”
霍扬的嘴唇颤动着,“我再也不要喜欢你。”
……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霍扬平静地开口,“阮秋,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儿童手表?”
“不、不是这样的。”
阮秋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看着霍扬,只是说道:“我没有见到信,也没有见到钱。手表……是阿婆拾荒捡来的。”
霍扬沉沉的目光抬起来,锁定着眼前的人,声音有些发哑:“真的吗?”
“真的。”
阮秋说道,“我、我自始至终、就不知道有什么信。等等。”
他突然顿住了,像是突然又想起什么,猝然抬起头来,看向霍扬,“那当时霍阿姨、是把信交给了谁?”
*
病房里。
阮秋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阿婆,但询问过医生后,都说可以正常聊天,只要不让病人情绪过于激动就好。
阮秋小心翼翼地和阿婆提起这件事。他本来都没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刚恢复意识的阿婆神智却十分清醒。
“我见过。就林老汉他那老婆嘛。”
阿婆说道,“就你那个玩得很好的同学林杨,那个害你整日哭的那个龟孙。”
阮秋和霍扬都愣在了原地。
“那婆娘不是之前来过一次嘛,你给我说过的,我当时就瞧着你整日里不高兴。”
阿婆说,“我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和那林杨耍朋友,林老汉那婆娘不乐意了。那林杨也是个孬货,和他再搅和什么?”
阮秋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那、那封信呢?”
“扔了。”阿婆说道,“真是了不起哦,耍什么威风哦。你看了也是伤心安!不如不看。”
阮秋的声音已经抖到不行了:“那那块手表……”
“哎呀,时间太久了嘛,我也不晓得是撒子回事嘛。”
阿婆皱着眉头想了想,“反正是记得那林老汉赌钱赌输了生气,在自家屋头一阵乱砸,突然疯了一样大笑,然后就扔出来许多东西。”
阮秋和霍扬对视一眼。
事情的真相现在已然是明了清晰了。
霍扬没有等到阮秋,是因为阮秋从一开始,就没能收到霍扬的信。
而阿婆扔掉信,也只是单纯地希望小秋,不要再为别人的言语而伤心。
谁都没有错。
但那一天,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