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那些话在阿婆听来觉得异常的难听,但是阮秋却觉得霍扬的母亲说得并没有错。
他看不到他与霍扬之间的差距,却还一味的痴心妄想。而自己的努力,在霍家看来,只怕是连笑话都算不上。
阮秋听着霍扬淡淡地应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显有些敷衍的态度惹恼了对面的人,那道女声在一瞬变得尖锐了起来:“霍扬!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霍扬说道:“我一直都在听。”
阮秋悄悄地看了一下霍扬,发觉他神情变得越发冷淡,甚至隐约有些不耐。
对面似乎又说了句什么,阮秋便看到霍扬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我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阮秋心里“咯噔”一声,抬起头怔怔地看向他。
“霍扬,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阮秋向来只见过霍女士沉稳冷静的一面,此时却发现原来她也会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刻,“你少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你看看都把你带坏成什么样子了?”
那道声音无比的尖锐,仿佛穿透了手机,直直地射进了阮秋的心里。
不三不四的人……
阮秋呆呆地想,是说的自己么?最近霍扬呆在医院,只有自己常常来看他。
原来……原来自己在霍扬母亲的眼里,是这样的不堪的人吗?
第17章
阮秋慢慢地低下头。
他的唇抿得更紧了些,仿佛这些就可以消除他内心极度的不安似的。
后面霍扬又和他母亲说了几句,阮秋没太听清,他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外界的声音好像都听不到了一样,直到霍扬皱着眉,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手机,轻声唤他:“阮秋?”
阮秋这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霍扬的眼睛,又像是触电一般躲过他的视线,勉强维持着脸上的正常表情:“哦、哦,我先走了……”
“不是在说你。”
霍扬看向阮秋,“她说的是我另一个朋友。”
阮秋呆了半分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霍扬在说什么。
――霍扬在向自己解释刚才的那通电话。
脸瞬间又热了起来,暖融融的感觉从手和脚慢腾腾地传到全身,霍扬随口的一句解释,就让阮秋冻僵的血液重新快活地流淌起来。
他刚想抬起头和霍扬说些什么,但突然又觉得难过起来。
霍扬的母亲没提起自己,还是因为不够格吗?
还是说,在霍扬甚至霍扬的家人眼里,自己连朋友也算不上?
阮秋刚刚流淌起来的血液又重新停下了,这个突然的猜测又是一团浸足了水沉甸甸的棉花,堵在他的心口,无数想要喷涌的血液凝滞着,带来绵密而又艰涩的疼痛。
……
算了。
阮秋想,能做朋友就很好了。自己没奢望太多。
他曾经,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霍扬了。
现在能见见面,能说说话,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样的现状,好像、好像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难过呢?
难过常常来源于贪心和欲望。他得到了一点点,便总是想要更多。
一开始他只是祈求那个帮过自己的英雄愿意将目光投向自己,再后来,他便希望那道目光能永远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变本加厉地,他甚至希望那道目光,只看向自己。
三年前就已经证明这是错的了――
“是许磊。”霍扬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将陷入不安泥沼的阮秋重新拉回了现实中。他看向阮秋,微笑着说道,“你应该记得他吧?”
阮秋还没从自我厌弃和自我怀疑里抽出身,许磊这个名字他愣了半晌,缓慢地眨了眨眼,才突然想起在旧巷子口那群蹬着山地车争先恐后的少年里,有个剃着寸头肤色黝黑,笑起来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看上去很憨厚的,就叫许磊。
“哦、哦许磊。”
阮秋呆呆地说道,片刻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有着惊讶的喜悦,“他、他也考上了?和你都在a大吗?”
霍扬笑了笑:“对。”
他看了一眼阮秋,“我还以为你都知道的。”
阮秋没有说话,心里却突然浮现起一点古怪来。
之前的自己一直沉浸在和霍扬重逢的不安和喜悦之中,竟然一直忘了一件事:霍扬怎么会在a大?
他不应该在――
记忆犹如雪花噪点一般朦胧得模糊不清。
阮秋记得霍扬坐在自己电车的后座上,许磊绑着个头巾一手举着个冒汗的啤酒罐,一手控着山地车的车把,他们三个人掠过拥挤的旧巷,穿过另一条平整的新巷,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快活地在夏夜里飞奔。
新旧巷子口外有一个大古井,那儿离许磊的家近,他利索地从井里吊上一个大木盆来,把里面早就提前冰镇着的西瓜拿出来。
霍扬把他打的用塑料瓶装着的散酒从车筐里拿出来,阮秋则拿出自己洗干净的一大块布,仔仔细细地铺在地上。
许磊在旁边笑话他:“阮秋,你真跟霍扬的小媳妇一样!”
阮秋红着个脸,想要辩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霍扬则站在他面前,轻轻握了一把阮秋的手,白了许磊一眼:“他脸皮薄,你别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