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忙笑着还礼,让念哥儿叫人。
念哥儿扬起白白嫩嫩的小脸,乖巧巧的挨个的叫了“姨姨”,引得三人一阵夸赞。
“母亲和嫂子都等着呢。”云芳跟安然的关系最好,她笑眯眯的道:“你是稀客,可有日子没来了罢?”
两人牵着念哥儿的手进了门,云蕊和云兰跟在后头,云蕊倒是没什么表现,云兰眼神中仍是闪过些忐忑不安。
等进去后,安然发现云诜竟然也在。
“见过郡王妃。”安然先给在紫檀木雕花的罗汉床上端坐的毅郡王妃行礼,随后对三娘和云诜行礼道:“三姐、姐夫。”
毅郡王妃待她倒是十分亲热,拉着她在身边坐了,还让念哥儿到身前来。
念哥儿奶声奶气的在屋里自转圈问了好,可爱的小模样十分讨喜,毅郡王妃当即拿了不少东西赏给了念哥儿,念哥儿乖巧的没去接,而是看了安然一眼,等到安然点头,他才向毅郡王妃道谢。
“哥儿真是乖巧懂事。”毅郡王妃十分喜欢,连声夸赞道:“小小年纪行事就这般妥当。”
听到自己被夸奖了,念哥儿露出一抹略带害羞的笑容,到底行事还是落落大方的。
说话间已经丫鬟们已经特意端上了给小孩子准备的糕点过来,郡王妃亲自托着帕子给念哥儿拿了一块,念哥儿没露怯的解了,小口小口的吃着,动作优雅,看得出是被精心教养过的。
安然一面跟众人说话,还没忘了喂念哥儿喝些热水,柔声叮嘱他别噎着。
郡王妃看在眼中,不由暗暗点头。怪不得安九能得平远侯另眼相看,这份妥当,对念哥儿的疼爱,不像是装出来的。
早先她就觉得安九给云诜做妾可惜了,如今看来,能嫁给平远侯,是她的福气,也是平远侯的福气。
话题说到了东哥儿身上,毅郡王妃笑道:“带着念哥儿去看看弟弟罢,天气冷,我没让她们把东哥儿抱过来。”
三娘和安然都答应了一声,就要起身辞别毅郡王妃。有些日子不见,三娘的腰身又粗了些,行动也愈发不便起来。安然就要过去搀扶,比她动作更快的是云诜,只见云诜动作温柔体贴的扶住了三娘,还低声嘱咐她小心些。动作很是熟练,不像是在长辈和外人面前装出来的。
安然便在一旁没插手。
毅郡王妃是要给三娘姐妹自去说话的功夫,两人自然承情。安然看着毅郡王妃对三娘很好,并不很立规矩,见到云诜细心照顾三娘,面上则是透出欣慰和满意来,也不像有些刁钻的婆婆似的,见到儿媳儿子恩爱,心里头万分不得劲儿。
云芳姐妹本想拉着安然说会儿话,只是见母妃发话,便识趣的没有叫住安然,而是继续留下陪着毅郡王妃说话。
三娘院中。
等到四人回来时,三娘问起了她们去去郊外庄子上的事。
“你们倒是好兴致,这天去庄子上松快了两日。”三娘揶揄的看着安然,翘了翘唇角。“那里雪怕是下得更大些,景色比城里要好。九妹夫疼媳妇,知道九妹妹自幼从南边在长大,这样的雪景是少见的。”
在京郊的庄子还是三娘买给安然的,对那里的情况,三娘自然是熟悉的。见妹妹过得幸福,她心里也觉得高兴,毕竟当初九娘为了她的事,险些毁了名声,还被人退婚……
安然微红了脸,撒娇道:“三姐!您快别说了。昨儿送来的野味怎么样?”
三娘斜了斜她,道:“送些野味就想堵了我的嘴?”
“昨日你们送来的鹌鹑肉,炸了滋味实在不错,你姐姐多吃了两块。”云诜在一旁笑道:“我吃着鹿肉很好。”
安然忙道:“若是姐姐、姐夫喜欢,我再让人送些过来。”
“多谢你好意,不过那些都不知道要吃到何时去呢。”三娘摆了摆手,又低头问起了在一旁乖乖走路的念哥儿:“念哥儿觉得庄子上好玩吗?”
念哥儿在三娘面前没那么多拘束,见三娘和云诜有意逗他说话,便兴致勃勃的讲了他们去玩雪的事。安然也在一旁说了两件雪地里的趣事,三娘目光中透出一抹羡慕之色。
“等明年咱们去。”云诜在一旁看着三娘,见她有向往之色,不由笑容温柔的道:“总得等肚子里这个出来才是。到时候就咱们两个过去。”
三娘闻言,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再说罢,九妹还在这儿呢!”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到底三娘脸上还是焕发着光彩,看起来很高兴。
到了屋子里,云诜不过是陪着略坐了坐,想到才出了安六娘和离之事,有意把时间留给姐妹二人,便笑着对念哥儿招了招手道:“念哥儿,姨夫带你去外头玩好不好?”
念哥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安然,见安然没反对,便乖乖的走到了云诜身边。
一时云诜抱起了念哥儿说是出去玩,念哥儿知道母亲跟三姨有话要说,故此便听话靠在云诜的怀中,说是要去看东哥儿。
两人出了门,三娘面上的笑容便淡了些,眼中的神采也暗了暗。屋里只剩下了三娘和安然两个人,总算能松快的说会儿话。
“三姐。”安然不知要说些什么好,三娘确实已经变了许多。云诜或许永远不知道,当初那个爱他至深、歇斯底里会发疯的三娘已经心冷了,如今的三娘是合格的世子妃,从今而后,她不但为了自己、为了南安侯府,更为了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子,她会越做越好。
如今世子、世子妃看起来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可当初的伤害到底还在。
只是安然脑海中却总是闪现那个当初哭得伤心,声嘶力竭绝望的三娘。
“能有今日,我已经很满足了。”三娘看到安然面上一闪而过的忧色,拍着她的手,淡淡的笑道:“没有破镜重圆这回事,裂痕就是裂痕。不瞒你说,我始终都放不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像先前一样――”
那件事令三娘彻底成长了。
“听说是你帮了六娘。”三娘似乎不欲多谈,笑着转开了话题道:“你做的没错。”
安然略带僵硬的点了点头。
三娘知道倒也罢了,竟还赞同了她?莫非三娘知道了什么事不成?还是云诜知道了什么告诉了三娘?
“虽说六娘自作自受,到底是同胞姐妹,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这还没出了京城呢,咱们面上也无光。”三娘想的和安然的猜测有些出入,却算是如出一辙,赞许了安然的做法。“陈家做得太过了些,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连侯府都不放在眼中。”
安然松了口气,忙道:“是。六姐能早些归家咱们都放心了,都是父亲的功劳。陈家若是长此以往,多行不义必自毙。”
三娘微微颔首。
从大局上来看,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幸好九娘是个识大体的,并不因为曾经的那些恩怨,就对六娘漠视不理。
安然本就是来跟三娘通个气儿,不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安然的目光落在三娘浑圆高耸的肚子上,关切的问:“三姐,这几日身子感觉如何?我外甥有没有闹你?”
提到孩子,三娘的面色柔和起来,她低头看了身前高隆的肚腹,手轻轻的搭在肚子上,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容来。“虽然儿子女儿我都喜欢,这些日子越发觉得是个小子,闹得我夜里睡不好,有些日子都没囫囵睡一夜了。”
她的话音未落,安然仔细看去,三娘眼底果然有淡淡的黛色。
“竟没有什么法子么?”安然心直口快的道。
三娘不由翘起了唇角,笑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傻乎乎的。”
安然红了脸,她这两世都还没有生养过,自然不知道――
“无妨,说明孩子健健康康的,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三娘见安然面露窘色,忙笑道:“我看你的绣活愈发的精细了,比先前进益不少。”
听了三娘的话,安然立刻挺直了腰板,面上带了些得意之色,口中还犹自道:“一般一般,三姐谬赞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三娘笑着摇了摇头,道:“虽然进步了不少,我看还要多加练习才是。”
“哦。”安然乖乖点头。
一时三娘要她留下用午饭,安然说还有事。
“你是想回家一趟罢?”三娘猜了出来,她略一思索,也没有强留安然,“你回去看看也好,毕竟你在其中也出力不少。”
不多时云诜带着念哥儿回来,安然便趁机告辞,三娘向云诜解释说安然要去南安侯府,便不留她用饭了。
安然带着念哥儿从毅郡王府出来,到了南安侯府时已经晌午了。
今日过来的事,她只是命人送野味时,跟赵氏透了个信儿。原本她到达的时候就尴尬,不想让一家子都等她用饭,倒像是她要摆谱一样。等她带着念哥儿过来时,在赵氏院中用午饭也就罢了。
谁知才下车,只见太夫人身边的苏妈妈和赵氏身边的南妈妈都在门前候着她。
“九姑奶奶回来了。”苏妈妈笑容满面,恭敬的道:“太夫人、夫人和诸位姑娘都等着您用饭呢。”
果然还是惊动了这些人。安然在心里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面上还要笑盈盈的点头还礼,牵着念哥儿往太夫人的荣安堂走。
还未到太夫人正房的廊庑下,七娘和十娘便迎了出来,六娘竟然也在其中。六娘、七娘毕竟年纪比安然大些,不好太多施展殷勤,十娘比安然年纪小,撒娇凑近乎自然容易些。
“九姐可来了,祖母和母亲都念叨着你呢!”十娘面庞上天真和活泼之色令人讨厌不起来,她又低下头跟念哥儿打招呼。“念哥儿,还记得十姨吗?”
安然笑着应付了十娘,又面带微笑的向六娘和七娘问好。
六娘倒还罢了,安然帮了她,她自然心里头是感激的。而七娘这一回则是变化颇大,往常见了安然,碍于长辈跟前,自然要装模作样一番。而今日,七娘眼中的那点子不屑和不服气,消失的干干净净。
“十妹说的是,祖母和母亲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扬州菜。”七娘顿了顿,这一番话说出来她可是鼓足了勇气。“我们尝着都还好,九妹试一试合不合口味。”
七娘竟然能说出讨好她的话来!这转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安然不由微微侧目,心中诧异。
姐妹四人一团和气的往里头走,六娘姐妹三人更是众星拱月的簇拥着安然和念哥儿。
荣安堂。
“祖母、母亲。”安然进了门后,先是牵着念哥儿盈盈的行礼,又让念哥儿问好。
太夫人忙一叠声的让安然起身,又把安然叫到了自己身边坐着,让人去厨房看一看菜好了没有。赵氏看向安然的眼神中闪烁着一抹歉然,她没防备在太夫人面前说漏了嘴,才弄得这样兴师动众。
安然只得浅浅的笑了一笑。
“昨日厨房做了九妹送来的野味,祖母和母亲都多用了一碗粥呢。”七娘溜须拍马的事虽然不够熟练,不过她却抓紧一切机会表现。“别的倒还罢了,难得的是九妹的孝心。”
先比之下,十娘便更加自然些。“正是呢,原本九姐就比咱们更贴心些。”
六娘倒是退了一射之地,坦然自若的看着两个妹妹施展,只在一旁附和着笑一笑。
“十娘说的是,九娘素来都是懂事的。”赵氏与有荣焉。
太夫人看向安然的目光愈发的慈爱,让安然觉得不太舒服。
好在很快上了菜,也算是解救了安然。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用过了这顿饭后,安然怕耽误得太久,干脆直接了当的说要找六娘。
“不如去六姐房中一叙?”安然微微一笑,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谁爱觉得她攀了高枝翻脸不认人就这么想罢!
在南安侯府,即便谁的心中再不高兴,也没人敢折了安然的颜面,故此太夫人和七娘等人都没多说什么,只是依言让安然跟六娘一同回了院子。
听闻念哥儿过来了,钰哥儿从先生处回来,便兴冲冲的拉着念哥儿去自己房中玩。
到了六娘房中,两人屏退了丫鬟。安然才想着坐下说话,只见六娘双膝一软,就要给安然跪下。
“九妹妹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安然吓了一跳,忙扶住了六娘。“六姐快不必如此。都是祖母和父亲疼爱六姐,这才操持了六姐的和离之事――”
六娘苦笑着摇了摇头。“此时只有你我二人,九妹不必自谦。若不是你出面,祖母和父亲怎么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行事会如此顺利?”
安然没有说话。
六娘到底还是有些慧根的,虽是被迷了心窍、糊涂了一阵子,导致了她跟陈谦亲事的悲剧,而如今她清醒过来。她心里很清楚,真正帮了自己的是安然。在南安侯府中,九娘说话还是很有力度的。
虽说六娘对安然为什么帮自己心中还是有疑惑,可她心里是极为感激安然的。
无论安然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不是心存善念,安然都可以坐视不理,不管自己的死活。即便她在陈家被折磨,名声不好听的至多只是南安侯府罢了。与安然有和干系?而南安侯府对安然又有多重要呢?曾经太夫人和赵氏能为了三娘,险些毁了九娘的一生,太夫人又攥着安沐和安汐不肯放手,还不是为了牵制安然?
当然,这些都不是安然最终能不理会南安侯府的理由。
每每想到此,六娘心头还是有一闪而过的嫉妒。
最重要的是,九娘能嫁给平远侯,所依靠的并不是南安侯府。换言之,并不是南安侯府姑娘这个身份、并不是南安侯府和平远侯府那虚无缥缈的婚约才促成这这桩亲事。
毕竟平远侯在安然声名狼藉之时求旨赐婚,当时谣言甚喧尘上,安然的名声甚至不如寻常的良家女。
平远侯真正喜欢、看重的仅仅是安然本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