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周芸芸无言以对。
大房那对倒霉催的母子俩,一个是她大伯娘,一个是她堂哥,就算明知道那俩都是蠢货,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避开点儿,不然呢?教他们重新做人,还是让他们重新投个胎?
她能怎样?她也很绝望啊!
不过,就算一早就知道那俩都是无药可救的蠢货,在听周家阿奶这么说后,周芸芸还是惊呆了。
把自个儿玩进县衙门大牢还是需要点儿技术的,在这点上,周芸芸不得不承认,他们简直就是作死无极限,且越作越高杆。
想到这里,周芸芸不禁好奇心大起,很想知道这回那俩蠢货又是怎么作死的。正好孟秀才也已经进了贡院,周芸芸瞅着没啥事儿了,就拉着周家阿奶赶紧回家。
周家阿奶倒是不急着离开,算算时日,她已经有半拉月没瞧见她的好乖乖了。先前还想着总是去瞧已出嫁的孙女不大好,哪怕孟家并无长辈,她也不能太不讲规矩。可这会儿孟秀才都去贡院了,她还担心啥?索性多待一段时日,借口都是现成的,担心周芸芸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得亏周芸芸不知晓周家阿奶的想法,害怕什么的,还真不会有。不过她这会儿只想着赶紧将周家阿奶拽回家,还顺便回忆了一下家里还有什么吃食,以及晚间吃点儿啥。
等回到了家中,周家阿奶格外顺口的使唤大金把院子里外都打扫一遍,又吩咐他归整家舍器皿,毕竟周芸芸小俩口不可能一直住在府城里,等秋闱结束了,就要搬回县城去。
这厢刚将大金支使的团团转,那厢周家阿奶就拉着周芸芸念叨开了,先问近些日子可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这才将县城那头的事情娓娓道来。
说是娓娓道来,其实就是不停歇的吐槽。
要说大房那对母子俩是真蠢,蠢得令人发指,不过单从这件事情上来说,仿佛还跟周芸芸有点儿关系,因为她忘记通知县城那头了。
事情很简单,三山子早已为今年的院试做好准备了,哪怕这个所谓的“做好准备”充满了水分,可他本人包括周家大伯娘都极为有信心。想着就算不能像孟秀才那般名列前茅,起码挂个榜尾总归是没问题的。
然而问题来了,他没资格参加院试……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更悲伤的是,无论是三山子本人还是周家大伯娘都拒绝相信如此残酷的真相,哪怕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他们娘俩都固执的认为自己可以进入考场。
当然到了最后,三山子还是放弃了,他本性就不是很坚定,等考场那头请了衙役过来时,他就忍不住怂了。可他怂了他娘却没有,大吵大闹非说对方耽搁三山子的前程,闹狠了的结果就是,娘俩都进去了。
本来嘛,这事儿也没啥大不了的,毕竟他们娘俩只是大吵大闹,也没造成实质上的影响。县衙门那头的意思是,叫他们说出家住何处,然后叫家里人过来领他们走,当然罚金是要交的,不过数量并不多,到底这不是大案子。
结果,这娘俩死活不开口。
三山子已经明白他爹烦他了,先前是想着等自己中了秀才后,不怕家里人不以自己为荣,如今连考场都没进,还有啥希望?他爹把他往死里打都是有可能的。
周家大伯娘就更不敢说了,自打周家阿奶一怒之下将大房所有人都轰出家门后,周家大伯的脾气就越来越差了,一言不合动手打人算啥?真逼急了他,发生啥事儿都是有可能的。
跟三山子一样,周家大伯娘也将希望寄托在了三山子中秀才这事儿上。万万没想到,别说中秀才了,三山子居然连考秀才的资格都没有,那这事儿咋整?
你说,咋整?!!!
别说那娘俩彻底懵了,打听半天才寻到人,又费了好些劲儿才弄明白事情经过结果的周家阿奶也有些懵。
懵完了之后,周家阿奶后知后觉的想到小八平日里瞎嚷嚷的那些话,又特地跟人打听了一番,这才勉强弄清楚了这里头的原委。
原来,读书人要先得到秀才公里头的廪生作保才能考童生,取得童生资格后才能考秀才,考中秀才还不算啥,除了免除徭役外几乎没旁的作用,得再下场考试中了举人才成。
哪怕真的一路顺畅的中了举人,要是没后台的话,最多也就是在穷乡僻壤里当个七品芝麻官,有些一辈子都谋不到一官半职。若是真想走上仕途,就得继续考下去,去京城天子脚下考试,得了进士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可老话说了,朝中有人好做官。反过来就是,朝中无人难做官,基本上就算一切顺畅,也不过是个小官,要想真的光宗耀祖……
随缘吧。
被人科普的一箩筐,周家阿奶是越听越绝望,早知道这么麻烦,傻子才叫子孙去念书。索性她及时想到,自家儿孙里头跟三山子那么傻的人不多。
旁的不说,就拿三河和大金来说好了。前者托二房不靠谱的爹娘哥嫂妹子的福,算账那叫一个利索,连经年的老帐房都不如他。后者更能耐,直接就化知识为财富,鼓捣出来的东西别提多赚钱了,虽然他本人只得了不多的几百上千两银子,可周家阿奶却是赚翻了,多好的崽子呢!
“老话说,歹竹出好笋,我看咱们家是好竹出了个歹笋。好乖乖你说说,我咋就有那么个比猪还蠢的孙子?”
周家阿奶气恼异常,要知道为了寻那俩蠢货,她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更是托了不少人帮着打听。幸好周家阿奶平日里的为人摆在那里,就算那些人心里腹诽,也绝对不敢在她面前露出来,可她还是觉得好生丢人。
她咋就摊上了这么个孙子呢?
孙子诶!!
听了周家阿奶这番话,周芸芸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那俩蠢货回来后有多倒霉,而是在脑海里浮现了小八和小三山子的身影,同时还附赠声音。
‘老娘咋就摊上了这么个孙子呢?’
‘孙子孙子孙子!!!!!!!!!!’
周芸芸:……总觉得被打死也好过于被俩蠢鸟追出几条街叫孙子得好。
话虽如此,周芸芸还是很愉快的开始准备下午点心,顺便又给了周家阿奶几张方子,不算是完全创新版的,而是从先前那些寿司上头发散衍生出来的。
事实上,寿司这玩意儿就跟包子、馅饼似的,只要知晓了方法,就能变着法子弄出几百种不同的来。
喝了下午茶,又吃了点心,因着今个儿晌午为了送孟秀才去贡院都没能歇个午觉,等吃饱喝足以后,周芸芸就有些困了,想着左右也没旁的事儿了,不如趁时间尚早少少的眯一会儿,就打算开口跟周家阿奶支会一声。
可还没等她开口,周家阿奶就先蹦出一句话:“算算日子,你嫁给谨元也有小半年了,咋肚子就没一点儿动静呢?”
一瞬间,周芸芸就清醒了。
清醒之后,她开始低头掰手指头盘算起来。
周家阿奶没注意这个,只一个劲儿的嘀咕道:“咱们老周家各个都可能生了,你看你大伯二伯你阿爹,再看你那些哥哥们,哪个不是一成亲就好几个崽子的?就你阿爹只你和大金两个崽子,可那也不赖他呢,全都是那李氏的错!还有就是大囡,一个崽子都没下,不过我上回问过她了,她说那都是因为老丁家那病秧子太废,不行!”
所以按照周家阿奶的逻辑来看,能生都是因为周家自家人能耐,不能生就全是对方的锅?
同理可证,周芸芸这头……呃,那个……
“好乖乖你也别太担心,该来的总归会来的,反正我是跟大囡说了,上回由着她娘乱来,这回得听我的。我一准儿给她寻个身子骨倍儿好的,回头再嫁了,三年抱俩五年抱仨,争取十年下一窝!”
从这番话可以看出来,要么就是周大囡真的长大了懂事儿了,要么单纯就是她怂,她不敢怼周家阿奶。
周芸芸个人比较倾向于后者。
“阿奶是过来人,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崽子呀,是下得越早越好、越多越好。你看阿奶就知道了,就算运道不好,生了你大伯那么个蠢货,可还有你二伯和你阿爹呢!这要是只下一个崽子咋办?就你大伯那蠢样儿,我能指望他?”
“阿奶……”周芸芸一脸迟疑的道。
“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看大囡就知道了,她老后悔当初没听我的。你呀,打小就特别乖巧听话,阿奶原是不担心你的,可你瞅着三河家的,不就是比你早了半拉月吗?她这会儿肚子顶得老高,不到年底就能生了。”
“阿奶……”周芸芸再接再厉。
“就算是大山家的,先头生了个闺女,这不后来也生了小子吗?咋不求着一举得男,反正我瞧着你也聪明,三囡也能干,就连最蠢的大囡起码也比三山子能耐。你呀,尽管生,男女都好!”
“阿奶……”
再次开口,然而周芸芸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果不其然,阿奶又再度开口念叨起来。不过这一次,周芸芸直截了当的打断了阿奶的话,只道,“我的癸水迟了半月,阿奶你说咋回事儿呢?”
“我说呀……你说啥!!!!!!”
周家阿奶原地蹦了个三尺高,扭头就扯着嗓子嚷嚷道,“大金你个小兔崽子!立马去请个大夫来,立马就去!!晚了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
☆、141|124.52.1
第141章
老周家的人都有一个其他人家所没有的优点,那就是无条件服从周家阿奶的任何旨意。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抗议,而是抗议的人基本上都过得很惨。
大金自问是个聪明人,在听到周家阿奶的叫唤后,连个磕绊都没打,立马转身跑出了院子,不到一刻钟就领回了一个大夫。
府城又不是乡下地头,就算城南并不如城东繁华,可医馆却是不少。大金虽不清楚前因后果,却绝不会吝啬那点儿诊金,去的街面上门脸最大的医馆,请的是里头最有经验也是出诊费最贵的大夫。然而,周家阿奶还是不满意。
并非不满意大夫,而是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位小娘子脉象平稳有力,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话是好话,可惜周家阿奶一点儿也不感动。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在府城,对方也不是自家那帮兔崽子,因而语气还算平静的问道:“我这孙女癸水迟了好些日子,大夫您给瞧瞧,可是有了身子?”
老大夫顶着一副迟疑的神色,再度拿手搭脉细细诊断。
好一会儿,老大夫才在周家阿奶满是期翼的目光下,格外为难的道:“兴许是小娘子月份太小了,老夫才疏学浅……”
周家阿奶的脸瞬间就拉长了,有心叫对方再细细看看,又明白人家不可能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其实这么说已经很给面子了,起码没直截了当的说,您这是想多了!
一旁的周芸芸和大金也傻眼了,尤其是大金,完全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周芸芸本人则是将信将疑的瞅着大夫,间或低头盘算一阵,她确信自己没记错癸水的时间,确确实实是迟了半月。
似是瞧出了周芸芸心里的想法,周家阿奶再度开口道:“那为啥我孙女的癸水就迟了?总不能是她犯傻记错了日子吧?”
犯傻……
周芸芸很辛苦才忍不住没反驳,其实不是她不想反驳,而是不敢跟周家阿奶正面杠上,哪怕她心里很清楚阿奶绝对不会像怼别人那般怼她的,可她还是有点儿怂。
老大夫倒没那么多顾虑,哪怕为了诊金着想,有些话他还是要说的:“癸水这事儿原就没个定数。譬如,天气炎热中了暑,或是家里有事儿发生着急上火了,再不成……吃坏肚子了?”
“会不会是她家那口子要考科举,她跟着紧张了?”周家阿奶细细想了想,这城里又不是乡下地头,不用下地干活咋就能中暑了?吃坏肚子也不可能,周芸芸本身对吃喝一道极有研究,吃撑了倒是没问题,吃坏了可能性不大。
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着急上火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老大夫抚着他的山羊胡子,煞有介事的说道。
“那就是了,一定是谨元要考举人,你跟着紧张了。”周家阿奶一锤定音,就这般替此事确定了缘由。考虑到这事儿原就与人家老大夫没啥关系,尽管心头失望万分,周家阿奶还是忍着失望叫大金将人家送回去,还没往给诊金。
其他人是没啥想法,周芸芸却忍不住暗自腹诽着,她紧张个啥?又不是她考举人!再说了,她那口子自个儿都不紧张,她跟着瞎凑啥热闹?
心下腹诽着,周芸芸嘴上却道:“嗯,阿奶您说的对,就是这样的!”
兴许,真的是她弄岔了?
……
……
家里,周芸芸开始怀疑人生了。贡院那头,则是齐刷刷的一群人都忍不住怀疑人生了。
要说科举这事儿吧,对于头一回参加的人来说的确是极为重要的,可事实上越到后头越是淡定。莫说那些监考的人了,就连应考的秀才里头,也有九成五以上不是头一回参加了。
怎么说呢?
一回生二回熟呗。
到了日子,赶在开考前一日晌午之后来到贡院门口,经过一共三道筛查后,进入预先安排好的号舍里,睡个囫囵觉,次日一早鸡鸣后就可以发下卷子开始应答,一直到傍晚时分考官收卷封存,考生们则依旧合衣随便歇会儿,第三日清晨只需要通过一道检查就可以离开贡院,回家歇个一日后,再进行第二轮考试。
瞧瞧,多简单啊!
简单个屁!!!!!!!!
合衣睡个囫囵觉倒是无所谓,八月里,正是秋老虎最厉害的时候,别说应考的秀才都必须统一着青布长衫,就算是光膀子好了,那也绝对冻不着。然而,冻是冻不着的,关键是天气太热了啊!
贡院里的号舍有多大?一张床板的大小!
有多闷?三面都是墙,唯独正面开了半道窗,且完全不用奢望会有微风进来,基本上不被闷死已经算是身子骨强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