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罩房里郡王妃揪心的看着躺在榻上面如白纸的文佳郡主,哀声道:“我的儿,你这样是要了母妃的命啊。”
文佳郡主今早听了丫头闲话,寻了人一问,当即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丫头婆子吓坏了,这才寻太医的寻太医,报王妃的报王妃。
这文佳郡主身份贵重,太医很快就到了,一诊脉,道是急火攻心,修养修养,放宽心思就好了。
这是这事儿岂是能放得开的,这文佳郡主痴痴守了两三年,临了临了以为就要圆了心愿,成日里和郡王妃讨论着五月初五该穿了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哪里成想突然得了这晴天一霹雳,吐了一口心头血,便软软的晕了过去。
太医扎了针,文佳郡主幽幽的醒过来后,便不发一语,紧闭了双眼躺在床上。郡王妃看着的文佳郡主,眼泪不由自主就滚了下来,哭道:“我可怜的女儿哟,这可怎么办?”
郡王妃心里早把那姜氏和永嘉候府恨了个入骨,只是眼下这文佳郡主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软语求了又求,“我的儿,起来喝点药,或是你喝一口粥,你这样,是叫母妃痛心死啊。”
郡王妃半搂了文佳郡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丫头婆子离得远远的,一声也不敢吭。郡王妃哭了半晌,才听见文佳郡主猫一般的声音。
“母妃,女儿痛死了。”
郡王妃一听,越发心酸难忍,只抱了文佳郡主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正了神色,对着屋里的丫头道:“都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丫头们听了,忙不迭退下,顺手关了门。
郡王妃冷了脸,道:“我的儿,咱不想他了好不好,母妃再给我儿寻个比他更好的。”
文佳郡主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想起就此离那鞍上自己心心念念惦记了几年的人,越发觉得心口绞痛难忍,哽咽着道:“母妃,女儿离了他,再不能活的。”
郡王妃看着软软的的文佳郡主,紧搂了文佳郡主,声音阴沉,幽幽的在房里回荡,道:“既然我儿想要,母妃便给我儿拿过来便是,如今只是提了亲,亲都还未定下来,定了亲又怎的,成不成得了还是另一回事。”
文佳郡主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杏眼,看着郡王妃,软软的道:“母妃。”
郡王妃伸手抹了文佳郡主脸色的泪,道:“起来喝点粥,待会儿我们再好好选衣裳和首饰,五月初五我的儿要是最漂亮的一个才行。”
文佳郡主应了,郡王妃招了丫头进来,伺候文佳郡主用了些白粥,方又道,“文佳,你要好好儿振作起来,母妃给你保证,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
文佳郡主一双杏眼这才迸出了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郡王妃到内室的时候,福郡王还阴沉着脸,小丫头们趁势捡了碎瓷片,郡王妃寻了凳子坐下,
道:“王爷,永嘉候这是狠狠的朝我们王府打了一巴掌呐。”
郡王黑着一张道:“看来这是明了要和我做对了。”
郡王妃道:“王爷准备怎么办?”
郡王脸上露出狠厉,道:“既然严箴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郡王妃抬了手,看着手指甲的红色沾了方才端给文佳郡主的米粥渍,抽出帕子一边慢条斯理的擦了,一边道:“王爷,如今王府正缺帮手,直接对上于我们不利,妾身想了一个法子,王爷可等上一个月,我保准他这亲成不了。”
郡王抬眼看了郡王妃,道:“既如此,王妃便先试上一试吧。”
王妃搽净了手,站起来道:“王爷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城东一处御赐宅子门口挂着墨漆牌匾,上书“湘王府”。
湘王朱佑正在他那刚刚纳了两个月不到的妾住处用着晚膳。这妾正是从黄平江黄府里出来的玲珑。
玲珑挽着水袖,拾起筷子挟了一筷子野生松蘑放到湘王面前的碟子里。湘王挟起来吃了,道:“你这松蘑做得不错,放了青椒了?”
玲珑道:“殿下,食不言。”
湘王嘴角微微一笑,道:“坐下来一道用吧。”
玲珑道:“妾不敢与殿下同桌,殿下不必管妾,妾用过饭食了的。”
湘王皱了皱眉,道:“王妃为难你了?”
玲珑摇摇头,道:“殿下多虑了,王妃宽厚守礼,并未为难妾。”
湘王却是知道,这湘王妃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规矩极重,因嫁入皇室,更是把姿态端了个高。
湘王妃出身京城望族,是以读书传家而闻名的王家,闺名王映雪。自嫁入湘王府如今已有三年有余,却未诞下一子半女,去年从王家旁支说了一个妾来,却也仍无动静。
王映雪自诩贤惠,那湘王提出纳玲珑,岂会不同意,亲自派了人去说,没隔一月便抬了进来。
只这王映雪端着礼教,为人又清冷了些,与湘郡王关系便有些不温不火。除了初一十五,湘郡王也渐渐不再去主院。
如今玲珑入了府,虽说不曾苛责,但每日里晨昏定省,立规矩是避免不了的,玲珑体弱,便有几次支撑不下去,让王妃责罚抄了女诫。
这玲珑性子强硬,咬了牙死撑,从不在湘郡王跟前露出一点半点。
此时湘郡王见玲珑回话,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不说,便也当自己不知道了。放下了筷子,正要与玲珑说些什么,门口一个瘦小弯腰小厮模样的却报,“殿下,奴才有事禀报。”
玲珑头也不抬,低眉顺眼的退下去了。
这小厮上得前来,低声报了几句话,湘郡王唇角一勾,道:“按计划办吧。”
小厮模样的人躬身应了,出得门去,腰一直,背一挺,莫名就高出了一大截,四顾无人,才又往城西的右相府里去了。
玲珑见人出了门,才又进了屋,道:“殿下,再用一些吗?”
湘郡王道:“够了。来,你坐下。”
玲珑犹豫了片刻,方才坐了湘郡王的身边的椅子上。
湘郡王伸手去拿了玲珑的手,道:“成日里待在府里,你厌不厌?”
玲珑抬脸对着湘郡王笑了笑,道:“殿下说的,妾不在府里还能去哪里。”
湘郡王嘴角一弯,道:“下个月侯府太夫人寿宴,每年都很热闹,我让王妃带你一起去看看热闹可好?”
玲珑张口就要拒绝,突然又想起,那可是侯府,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扶风。可转眼又想,就算见着又如何,自己与王妃出门,少不得随时伺候着,哪里就有时间去和扶风说上话了。
当下便道:“妾并不厌的,殿下不必担忧,妾并不爱出门。”
湘郡王看着玲珑尖得出奇的下巴,却道:“太瘦了,多吃些。”
玲珑正与湘郡王说着去侯府的事,这湘郡王却又转了话题,不由得就有些诧异的看了湘郡王一眼。
湘郡王看着看向自己的一双水汪汪杏眼,微张的菱形红唇,手上一使劲就揽了玲珑,打了个横抱进了内室。
玲珑一惊,忙伸手勾住了湘郡王的脖子。
这软塌之上铺了锦被,湘郡王将玲珑放在榻上,伸手就抽了发簪,一头如瀑黑发铺了半床,湘郡王喉头一热,便压了下去。
玲珑身软体娇,自有一股清冷之气,湘郡王爱极这玲珑在榻上隐忍不住的娇音,身下越发加快了速度,玲珑忍将不住,方才破破碎碎的吟唱出声。
一晌春声。
玲珑枕着湘郡王臂弯沉沉睡去,有大丫头上前来点香,湘郡王摆了摆手,大丫头抬眼看了一眼那挂着轻纱软帐里的身影,有些诧异,却安静的退了下去。
四月十八,是侯府订下来的小定日子,侯府请了京里德高望重的长公主夫妇上门来,为严箴和顾扶风举行定亲礼。
这定亲礼据说也是繁琐非常,扶风却是没有露面,只凭了顾卫中和顾母去张罗,木棉偷偷去看了一遭回来说说便是。
下了小定,也就到了月末了,因赶上侯府太夫人寿辰,不得已就推迟了大定的时间,改在五月二十八。
☆、第129章 周折
京城各官宦权贵府里对于永嘉候和顾侍郎顾姑娘的婚事态度不一,讨论声持续了半个多月仍未消退,只到了五月初,话题才开始有了新的增加。
五月初五是侯府太夫人的寿辰,今年乃是六十五的高寿了。这太夫人喜好奢华热闹,每年的寿辰都遍请了京城有头脸的人家,那现执掌侯府的老夫人姜氏不爱走动,这高门深院里,想要和侯府搭上关系,拉近距离的,最好的莫过于这太夫人寿宴。
如今又添了满朝闻名的年轻侯爷与顾姑娘的亲事,越发的引人注目。到了四月末五月初,京城里衣裳首饰的师傅忙都忙不过来。
顾母拿着一件衣裳正在和扶风抱怨,“这锦绣楼也真是的,接不过来的活儿便不接,既怕得罪了人,却又做不好衣裳,真真是可恶。”
锦绣楼的衣裳样式最为独特,要价虽高京中官家富户夫人太太却都趋之若鹜,这一次因为要参加侯府寿宴,扶风和顾母等人的衣裳都是交由锦绣楼做的。
扶风接过顾母手里的衣裳,这是一件褚色遍绣小金桂的褙子,只看这成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腋下却剪裁有问题,上身后肩背不便活动。一件却是扶风的灵湖绸石榴红的裙子,裙角的内侧参差不齐一个指头来长的缺口,因是内侧,倒是看不出来。
扶风笑道:“如今绣楼已经再没时间来改了,女儿给母亲改一改便是了,费不了多大劲儿。那石榴裙是里侧并不影响,就这样罢。”
顾母还是有些着气,“银钱也都付过了,却做出这样的活计,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让家里针线房的人做了。”
扶风安慰,“这不是说锦绣楼样子出彩嘛,女儿觉着还是不错的,就是肩背放上一指也就差不多了。”
顾母道:“你别忙活了,伤眼睛,我叫刘妈妈拿去改一改便是。”
扶风道:“母亲这是信不过女儿的手艺?”
顾母嗔了扶风一眼,道:“白白□□这心,心疼人还落埋怨。”
扶风伸手搂了顾母的胳膊,软声道:“女儿知道母亲心疼女儿,谢谢您。”扶风这一声谢真情实意,这顾母至扶风来后,一直视如己出,挖心挖肺的疼扶风,扶风心有感激,不免声音里就带了沙哑。
顾母眼睛有点湿润,原只当报了恩德,帮着养个人罢了,不料却是如此贴心贴肺的闺女,倒是越发疼到了心里。
母女二人说了会子亲昵之语,感情越发深厚,扶风抽了半天时间就改好了衣裳。与顾母一一把几日后的衣裳首饰等等都准备好了,只等五月初五的到来。
日子如水一般淌过,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
扶风一早就被木棉和秋桐上上下下检查了几遍,才穿了当日在锦绣楼特意做下来的一件石榴红绣暗纹玉簪花的湘裙出了门。
这料子是少见的灵湖绸,染色上做得极佳,这样的衣料据说在京中只有三匹,顾母还是因为与那永嘉候府搭上了亲才得了扶风这一身。
扶风去到顾母房里时,顾母还在用早点,唤了扶风一起用,扶风却是已经吃过了,等了顾母片刻,二人就坐了马车出门。
扶风坐在马车里揪着帕子,脑子里有点乱,这是第一次进这侯府,也不知道什么样子,如今自己的身份是顾家嫡女,又是这侯府未过门的侯爷夫人,地位与当时一顶小轿进京,却不得进侯府,只得在外宅里住着的情形有着天壤之别。
扶风知晓,这一切是都严箴的安排,心里如吃了蜜一般的甜。既然严箴如此用心,自己少不得投桃报李,今日里便要端出配得上严箴的气度来。
这边扶风暗暗的下着决心,那边顾母也略有些忐忑,顾母林氏家族低微,唯有林氏母亲陈氏乃是落魄的书香门第之后,方才自小有了些熏陶。如今顾卫中官居三品,与些权贵人家打了半年交道,如今也算是京城的中上流人家了。但今日可是侯府太夫人的寿辰,且不说京里最有头面的人物都要来,这却是扶风的将来的夫家,自己少不得也得做出一副样子,莫叫人小瞧了去才是。
母女二人打定了主意,摇摇晃晃的到了嘉善胡同。
嘉善胡同是侯府的侧门胡同,如今挤满了马车,有华丽张扬的,有简朴素净的,只是并无太大的喧哗,偶尔有几声寒暄声传来便是。
顾母掀了车帘看去,三丈来宽的街道已经无处停放马车,场面之大比起隆德伯太夫人的寿宴来说热闹了一倍不止。
这寿宴顾卫中却也是得来拜寿的,顾卫中停好了马车,上来交代了妻女席间要注意着些,便跟着侯府小厮从前侧门进去了。
有婆子见了顾府马车上的标志,走上来迎顾母,顾母带着扶风下了马车,跟着婆子进了门。
进了二门,便有姜氏的贴身嬷嬷迎了出来,只道如今长公主正在和姜氏李氏说话,姜氏后脚就来迎。
顾母深知自己如今虽就要算上侯府的亲家了,但是这六礼未过,却还不能论起来的,这长公主等身份贵重,一时脱不开身也有,当下也表示理解。
过了垂花门,姜氏亲自出来迎接了,嘴里道:“今日着实人太多了,请您担待些。”
姜氏为人稳重得体,却又有些高傲冷清,碍着身份,少有人能得姜氏的亲近,顾母自是通情达理的,道:“夫人客气了。”
既然到了,少不得要先去给李氏拜寿问安。
扶风跟在顾母身后,给姜氏见了礼,便微笑的立在一旁。姜氏今日里看上去,这顾家姑娘越发招人喜欢,样子打尖儿不说,这行事气度,没有挑得出错的。
姜氏非常满意,伸手携了扶风,低声道:“太夫人年纪大了,说话如果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