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像什么样子?”殷氏召集相府中的家仆训斥道。
尽管她内心也担忧也惶恐,季相这么多年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题险境,他可从来都没有像这次这般吐血昏迷过,然而殷氏更心知自己绝不能乱,这相府的大小事务还得由她决断。
否则的话,这相府的处境只会越加艰难,因而殷氏死死地压住自己内心的害怕担忧,面上越发的冷肃了起来。
“相爷不过是一时的气急攻心罢了,好好休养段时日便会好的。圣上也只是让相爷回家闭门思过而已,并未将他贬职,你们如此的一脸哀容做什么?还不给本夫人打起精神来做事!”
“若胆敢有疏忽,加倍惩处!”
殷氏正在疾言厉色地训诫下人的时候,一个稍显冷淡的声音沉声出口道。
然而这却让殷氏的心头一松,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姝姝,你来了。”
看着虽然步履依旧优雅可是身形却难掩急切的女儿快步朝着她走过来,殷氏的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红道。
“阿母,我来了,阿父会没事的。”
季矜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相府了,她紧紧握住殷氏的手柔声安慰道。
她的阿父可是季檀让,季矜深信她的阿父是不会如此轻易倒下的。
或许是季矜的面色太过平静,她的眼眸太过柔和肯定,让殷氏心中的恐慌也渐渐消退,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刚刚二娘子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好了,下去做事吧。”
殷氏挥了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然后拉着季矜往季相的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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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探病
卧室里,季相面色惨白一脸虚弱地躺在了床榻上。
自季矜有记忆以来, 她从未见到过这般的阿父。
她记忆里的季相从来都是运筹帷幄风雅从容的美丈夫, 越是长大,她的这一印象越是深刻。
然而现今, 这露出了垂暮之气的的季相,实在是不能不令季矜心惊。
她忍不住心中一痛, 快步走上前去含泪唤道:“阿父。”
季相听见了季矜的声音,他挣扎着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是姝姝来了啊!”季相的声音里露出了几分喜色来。
他的眼眸依旧泛着亮光, 这让季矜看在眼中放心了不少。
阿父他只是身子不适而已, 他的心志并未气弱。
只要阿父心中并未言弃就好,他的身子迟早都能够养好的。
季相挣扎着起身, 殷氏连忙走到床边将他扶坐起来, 往他后背垫了大枕头。
季相面露笑意, 朝着季矜招了招手道:“姝姝, 过来坐吧。”
季矜这时也心绪平复了下去,收拾好了面容, 脸色柔和地坐在了季相身旁。
“阿父,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季矜为季相掩了掩被子,眸光担忧地打量着他道。
“唉,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罢了, 好好调养就没事了。只是人年纪大了,好得慢些。”季相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难免染上了几分落寞。
季矜闻言倒是唇角微微一笑:“阿父如此,倒是让女儿放心了。”
“只是阿父,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动怒, 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紧啊。”季矜肃起面容紧紧地盯着季相道。
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季相还在就好,他们一家无法失去他。
被自己的女儿如此紧盯着,季相也只得无奈笑着保证道:“姝姝放心吧,为父也还想多活几年呢,至少也得看着淳儿及冠啊。”
季矜这才垂眸勾唇放松了下来,柔声问道:“那阿父,此事您有何打算,有需要女儿的地方吗?”
此次季相的党派大清洗,他的人所剩无几,可是说季相算是彻底的失势了。
尽管季相先前心中就已经隐隐地察觉到了危机,早作安排,只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而且他千算万算也万万没料到张将军背叛得他那么彻底。只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保留住了他最重要的几个得力人手,他的核心人系还在。
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可以起复的,只是这段时日他需要蛰伏起来了。
“不,姝姝,此事是为父份内之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快点找到证据从君侯脱身就行了。”
季相看着自己眼前娉婷动人的小女儿,忍不住爱怜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
季矜多在荀珏身边待一天,就让他提心吊胆不能安生一天,还是早点脱身为妙。
更何况,早日找到揭发荀珏的证据上呈陛下,他们相府也能够早一日安全。
“阿父,此事颇为不妙。”季矜有些忧愁道。
先前他们都以为此事并不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只要季矜进入了君侯府,应该很快就能够从荀珏的身边发现出端倪来。
这门婚事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然而只要季矜快速找到证据揭发荀珏的话,她很快就能从中解脱了,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只是,这件事情却进展得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顺利,果真荀珏不简单不好对付啊。
“为父核对过了,那件东西的确是被人换过了。能够如此的,只有曾今潜入相府的他。而要这先太子遗物之人,必定和他关系匪浅。”
“那对玉石是一对,为父是这个是陛下赏赐下来的,另一个据说是在先太子的嫡子手里。”季相看着季矜眼眸沉沉道。
“可是女儿已经四处找过了,并不曾见到过。”
季矜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本来以为可以快速了结之事,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若是能够早点了断这一切的话,她和荀珏之间的牵扯也不必太过复杂,这门婚事自然也能够断得干干净净。
然而如今,季矜心中叹息一声,这看起来是不太可能了。
“如此,那是荀珏藏得太深了,到底为父不曾小看过他,那么容易就被我们得手的话,也就不是荀郎了。”
说到此处,季相忍不住叹息一声,看着自己小女儿的眸光更是不忍:“姝姝,委屈你了。”
荀珏必定恨毒了他,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仇人,季相怎么可能安心呢?
只有早日搞掉荀珏,才能早日让他的女儿解脱。
季矜唇瓣微翘,她的脸上却并无任何哀色和愁容,她握紧季相的手道:“阿父,女儿并不觉得委屈。”
季矜的确是不认为自己受委屈了,她只是做着她自己心中认为应当做之事而已。
见着季矜柔和平静的脸色,季相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再三叮嘱道:“姝姝,在他身边你要多加小心,切勿以身犯险。”
说到此处,季相忍不住抓紧了季矜的手道:“若是遭遇了任何危险,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报信出去,一定要拖延时间等阿父去救你,知道吗?”
“阿父,我懂得的,你不用忧心。”
季矜心底一暖,忍不住脸上笑意加深安慰季相道。
这让季相微微放心下来,他的女儿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他心神一松就忍不住昏昏欲睡了。
殷氏和季矜扶着季相的身子躺好,帮他盖好被子,母女俩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殷氏自然拉着季矜走去了另一间屋子里,她们母女俩也是有好些话要说。
殷氏是自从这次季相出事之后,她才渐渐地了解到了这其中的一些事情。
她万万没想到,季矜这次的出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万分,不,这已经不仅仅是艰难了,而是她身处险境凶险万分了。
季矜竟然嫁给了相府的仇人,这恐怕比季宁的处境更加不好。
若先前只是朝堂上的政敌不对付,若荀珏当真喜欢季矜的话,那还有转圈的余地。
然而此间两人之间隔着这般的深仇大恨,和自己的仇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幸福可言呢?
自然是得想法子快快分开才是。然而殷氏想到这是圣上赐婚,想要和离都不容易。
仿佛看出了殷氏心中在想什么,季矜握住殷氏的手安慰道:“阿母,此事我和阿父心中早有计较,您无需忧心。”
“可是,”殷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这般美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段,要是这门婚事维持得久了,荀珏他当真能够一直忍着不碰她吗?
“阿母,船到桥头自然直,无需庸人自扰,多想无益。”季矜握住殷氏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计划又怎么赶得上变化呢?季矜心中一向不会是多想其他的,一切顺其自然便是了。
“话是如此,唉,圣上到底为何要赐这样的旨意啊?”殷氏轻抚着季矜的发丝忍不住叹息道。
幸亏殷氏这话也只是在季矜的面前说说而已,若是被有心人给听到了,又是一个藐视圣上对圣上不满的罪名下来了。毕竟如今的相府可是被人盯着就等着他们犯错呢。
“阿母,其实在嫁过去之前,荀珏曾今给过我选择,他说我若是不愿意嫁的话,他会想办法让圣上改变主意的。”
季矜的脸颊在殷氏覆在她脸上的手里轻轻蹭了蹭,柔声道。
“什么?那你为何?”
殷氏闻言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季矜问道。
她自己的女儿她还不了解吗?季矜一向不喜欢搀和到这些麻烦事情里面去,可是这次她为何反其道而行呢?
“阿母,这次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它关系到了相府的存亡。”
“女儿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对此义不容辞。难道您要我眼睁睁看着阿父为了这个家孤军奋战,自己却袖手旁观不出一份力吗?”
季矜端肃了自己的脸色,她一脸认真,眸底泛着坚决的光芒,不容置疑地对殷氏说道。
殷氏忍不住眼眶泛红,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季矜哽咽道:“姝姝,我的女儿啊!”
季矜伸手抱住殷氏的背脊,轻轻的给她顺气安慰道:“没有阿父阿母,没有季家的话,怎么可能会有女儿的好日子过呢?”
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季家若是季相倒下了的话,他们这个家也就散了。
然而季家此时遭遇了此等危机,她若是不想着为季家出一份力保住季家,反而想偏安一隅的话,这个想法也未免实在是太可笑了,没有季家根本就不会有她。
殷氏心知季矜说得有理,她自己心底也是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