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下面一眼,忙有人上前将她们领下去,突然她眼神一凝,纤白的玉手抬了起来。
“你是兰溪?”口气中有些不确定。
洪兰溪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低头,可也明白既然让人给认出来了,自然不敢欺君罔上。只得苦笑了一下,将低低垂着的头,微微抬了一些起来:“皇后娘娘,臣妇姓洪,闺名兰溪。”
秦明月看着她眉眼半垂的脸,一时间思绪随着时光的倒流回到了那若干年前。
那时,她初来乍到,被那钱淑兰从中使坏,差点没被人当场打死,而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和同时被陷害的洪兰溪认识的。她算是自己在京中第一个朋友,虽是碍于她太过忙碌,而她被洪夫人拘着出门不易,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她还记得当年自己出嫁时,她是唯一以朋友身份来给自己送嫁的人。
时光茬苒,一去就是这么多年,她已为人妇人母,而她也嫁了人,可却似乎过得并不怎么好的样子。
依稀还记得那个爽朗烂漫的女孩,为何竟变成眼前这个面容苍白羸弱的妇人。
“本宫记得,当年本宫出嫁,你是来唯一给本宫送嫁之人。”她有些唏嘘道。
洪兰溪半垂着头,笑得有些艰涩:“娘娘竟还记得。”
“当然记得,你可是本宫在京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秦明月笑得充满了回忆。
一滴泪水从半垂的眼里迸溅了出来,洪兰溪克制不让自己哭出声,哑着嗓子道:“皇后娘娘也是臣妇来京后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呢。”
自那以后,她再未与人相交过。而记忆中的所有欢声笑语,都随着时光荏苒而变得模糊不清,就好像是曾经的黄粱一梦。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了一大篇字,却发现自己的感叹有些剧透了,所以面面把拉链拉上了。
谁还记得洪兰溪,谁还记得陈六啊。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话说出口, 洪兰溪才意识到自己失仪了。
她就想请罪, 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看到上方那张脸愣住了。
那张脸上满是从容而安抚的笑,就好像当初那日明明事态紧急, 她怕她被人吓到,匆忙地给了她一个这样的笑容。虽是一闪即过, 但洪兰溪一直记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才会不顾身份连着去找当时还是个戏子的秦明月好几次。
因为她知道, 有着这样笑容的姑娘, 一定是个好人。
她突然又想哭了, 因为当年的回忆。
秦明月抿了下唇角,对身边的香巧道:“将六太太领去坤宁宫梳洗一番。”
香巧心领神会, 来到洪兰溪的身旁, 领着她下去了。
而发生的这一幕,让殿中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谁也没想到敬亭侯府的六太太竟与皇后娘娘有旧,看样子交情似乎还不错。
京城就这么大, 许多府上的女眷都知道六太太不得敬亭侯夫人的待见。虽是其中原因有些复杂, 但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大家忍不住看向敬亭侯夫人,同时看的还有那个仗势欺人的何氏,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敬亭侯夫人老脸上写满了吃惊及种种复杂的表情, 更不用说是何氏了,恨不得缩在人后面,不让上面的皇后娘娘看见了她。
出乎所有人意料, 秦明月并没有发作,只是一个眼神,就有人上前将三人领下去了。
不过本来以敬亭侯府在京中的地位,怎么也能在两处偏殿中混得一席座位,这次却被领去了外面的凉棚,竟是连殿前两侧檐下的席位都没混着。也是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深谙眼色之道理,不用上面人明说,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
在诸多人的目光中,三人被领着出了殿,下了台基,往凉棚中而去。
敬亭侯夫人老脸涨得通红,还要忍住满腔悲愤。
何氏忍不住道:“这位公公,你是不是弄错了,咱们怎么能坐在……”
没等她话说完,敬亭侯夫人便斥道:“闭嘴!”
……
这一场插曲就像掉进湖里的石头,不过是泛起一丝涟漪,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命妇朝贺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衡国公府的人来得挺晚,但架不住地位显赫,在宫门前就插了队,来到交泰殿前也不用等着,自然有人领着她们进殿。
以太夫人为首,衡国公府的一众女眷随着司礼太监的声音拜着,跪在衡国公夫人身后的钱淑兰紧紧地攥着自己拳头,需要拼命压制才能不调头离开。
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县主,她是想踩也就踩死了的小戏子。这些年钱淑兰无数次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将她弄死,以至于她竟成了夫君心头上的那颗朱砂痣,虽是莫云泊从未提起过,表面上与她感情还算不错,可钱淑兰知道两人之间一直隔着一个人。
一个早就嫁了人,成了别人的妻子,之后去了那穷山恶水的辽东,再也不会回来的女人。
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还成了皇后,而她竟还要来拜她。
这对钱淑兰来说是极度的羞辱,可她还是得拜下来,还得三跪九叩。
太夫人还未拜下,就被秦明月亲自下凤座扶了起来。
她已是古稀之年,身份高,辈分也高,哪怕秦明月是皇后,也不能让她拜。
秦明月搀着太夫人,笑得温和:“太夫人乃是本宫长辈,哪能让您拜我,没得让人说失了礼数,为人轻狂。”
太夫人满脸都是和蔼的笑,即让人觉得恭敬,却又不显阿谀。
“皇后母仪天下,乃是天下女子之表率,臣妇当得这一拜。”
都知道这是虚言,不过两人还是来回一番客套,而以衡国公夫人为首的一众女眷已经按制行完了礼。
“快扶太夫人去安坐,本宫待会儿再去陪。”秦明月吩咐道。看都没看跟在衡国公身后半垂着头的钱淑兰一眼。
不是她不记仇,而是她觉得现在两人已经失去成为对手的机会。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就是,站在她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俯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