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用来上战场当炮灰的。所以黑河卫平日里除了屯田以外,还兼着往各卫城输送低级兵卒事宜。
因为这种约定俗成的常态,黑河镇当地环境极为混乱,经常会有犯人不堪被折磨,抑或是不想上战场当炮灰,而产生□□。平均一年中会发生多次,所以在黑河卫驻守的将士们,安全是最没有保障的,其危险程度不下于与金人两军对垒。
曾发生过不止一次卫所衙门被暴民冲击,致使各级将领被害身亡之事。再加上黑河卫虽处边线,却极少对敌,城中之人大多都是犯人。朝廷屡屡拖欠辽东军的军饷,好不容易有军饷发下,都是先紧着重地所在的将领兵卒们发放,一些不重要的地方都是往后排。
所以黑河卫的将士们都过得极苦。
从卫所衙门的外表就可以看出,经久失修,简直不堪入目。而一些兵士们所穿的铠甲和武器,都能看出是许久都未换过了的。更不用提吃住,吃得是卫所屯田种出的粮食,菜是没有的,只有平时这些将士们出城打猎打到的一些动物肉。
即使身为整个黑河卫的指挥使,穷尽黑河卫所有之力,也不过只做了四菜一汤,看起来极为寒酸。
秦明月看着桌上摆得那几盘黑乎乎的菜,简直不敢置信。
这些菜是单独做给她和昀哥儿的,至于祁煊则在前厅和前黑河卫指挥使等一众将领饮宴。宴中酒是管够的,至于菜,不过是数头烤得油光四射的走兽。
“还望夫人莫嫌弃,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除了一些菜干,也没有什么其他菜食。”毛夫人搓着手道。她是前黑河卫指挥使的妻子。
“我估摸着夫人是吃不了那些汉子们吃的肉食,便让下人做了这些。若是夫人不喜,我去命人割条狍子腿来?”没等秦明月说话,她便命旁边的一个丫头去了。
不多时端来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条烤得油光四射散发着浓浓香气的狍子腿。昀哥儿本来嫌弃的小眼神,顿时发亮了,拿眼睛直个劲儿去看秦明月。
“麻烦夫人了。”秦明月含笑道。
毛夫人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就是实在简陋了些。可咱们这地儿地处偏远,又不是什么紧要地处,说是屯田耕种,实则能产出粮食寥寥无几。朝廷年年拖欠军饷,即使发下也都是紧着那些紧邻边线的紧要地方发了,咱们这里不到最后根本没人想得起。我家大人倒也常常命人去催,可惜上面也为难。肉食倒是不缺的,最缺的就是菜,像这些菜干都是我秋天的时候带着丫鬟们或是晒或是腌制,这寒冬腊月的时候,才能有些菜换换口。”
秦明月一面给昀哥儿从一块儿狍子肉上拆肉吃,一面讶异道:“夫人竟然还做这些?”
毛夫人也没遮掩,“其实做不做都可,不过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另这种事自己不操心着去办,到了冬天没菜吃的可是自己。这地方不同其他地方,有银子也买不到东西,什么都得自己操持着准备。”
秦明月默然,对接下来要面临的生活,更是多了一层认知。
作者有话要说:苦是苦了些,但是自此天高海阔任鸟飞。~\(≧▽≦)/~
宝宝昨天高烧39.5,又下大雨,不敢在家里物理降温,赶紧送去医院。我和老公如临大敌,哪知一个退热栓解决问题,希望不会反复,就怕是幼儿急疹,根本不敢打针吃药。我得去躺着了,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哭唧唧。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昀哥儿第一次吃这种烤制的东西,所以胃口格外好, 吃了偌大一块儿狍子肉, 将他吃得肚儿圆圆。
秦明月只顾得和毛夫人说话, 也忘了给他吃了多少,等昀哥儿摸着肚子说不吃了,她才反应过来给孩子吃多了。心中不禁懊恼连连, 深怕给他吃积了食,忙让香巧领着他四处走走。
见此毛夫人道:“既然世子夫人已经用好了,小妇人也就失陪了。我家大人急着赶回老家, 我这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
秦明月点点头,也没多说, 心里却是暗道这种急切可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啊。
因为毛指挥使一家还没搬离, 所以祁煊他们暂时住在客院里。
秦明月发现这种黑色的大石头在黑河卫用地极广,像这栋和卫所衙门连接的后宅, 有很多房子都是用黑石砌成。丑是丑了些, 不过这种石头保暖性极好,进了屋子一点都不会感觉到冷。
炕似乎已经有人提前烧好了, 屋里虽是摆设简陋了些,但一应用物俱全。方才秦明月由毛夫人陪着用饭之时, 香巧她们已经将箱笼拆开了几个,铺盖及一应物什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和昀哥儿洗漱后, 母子二人就歇下了。
秦明月半梦半醒之间,祁煊回来了,隐隐约约听到有动静响, 不多时被窝里滑进一个滚烫的躯体,她动了动,安心进入梦乡。
在黑河卫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天寒地冻的,秦明月也不愿出门,就同香巧她们将所住的这座两进的宅子全部收拾了一遍。
这栋宅子位于卫所衙门后处,从衙门可以直接进来,另外侧面也开有一处侧门。不过这道侧门却早就被封死了,一个在宅子中做了多年粗使婆子的胡婆子说,早先这道门平日里也管进出,可自打上次出了一场事,这道门就被封掉了。
至于到底出了什么事,胡婆子没有说,秦明月也没多问,倒是对黑河卫此地更多了一层认识。
不同于秦明月,祁煊却是日日都出去的。
如今虽是天气寒冷,但黑河卫这么多人需要吃饭,朝廷发下的军粮有限,更不用提还有这么多充军犯人了,他们日常供给可全靠黑河卫自给自足。
幸好这里背靠大黑山,山上资源丰富,附近又有湿地湖泊,只要愿意出门,混个温饱却是不难,所以每天黑河卫的将士都会带着这些被流放的犯人们外出渔猎。
渔猎所得全部归在一处,而后进行统一的分配。
看似有章有法,公平公正,实则因为流放此处的犯人龙蛇混杂,极为难以管理。
能被流放至黑河镇的,俱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抑或是穷凶极恶之人,这里头有混迹江湖多年的江洋大盗,有落草为寇的山匪,有□□掳掠的恶霸,也有很多曾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却因为祖辈父辈犯了律法,被连累发配充军而来。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这种人家一般所犯都是大罪,要充军俱是一家齐上阵。家中男人充军,家中女眷沦为营妓,至于那些上了年纪或是幼童,有的死在路上,没死的都是哪处边线需要使往哪里。
黑河卫作为这些流放之人的中转站,一般被流放到此地来的罪民都会在此稍作停留,等各处边线卫城派人前来挑选,剩下没被挑上的则都是留在黑河卫。
能被留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穷凶极恶之人。即使是在边线军营之中,也不愿要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因为这些人代表着动乱,除非到了边线兵力吃紧之时,才会饥不择食囫囵吞枣一锅端。
所以在这里没有阳光,没有好的一面,甚至连笑容都看不到一个。只有死气沉沉,哭哭啼啼,抑或是暗中盯着你写满了凶恶的眼神。
祁煊来到此处也不过只有十多日的时间,心灵所受到的冲击却是前所未有的。
他并不是个软心肠,却也曾被人蒙骗过。不过是个看起来瘦瘦弱弱,身材矮小的男人,就能趁兵卒带着他离开队伍,去一旁解决出恭问题之时,用一块大石头砸死兵卒,然后趁机逃跑。
那名兵卒是被祁煊指派过去的。因为在他的理念中,荒山野岭,冰天雪地,就算这人能跑,可他能往哪儿跑,傻子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跑。恰恰就是这种想法葬送了一条性命,这个人确实没跑掉,不过是逃出数百米就被闻讯过来的兵卒抓到。
可他就是这么干了。
陷入莫大震惊的祁煊,在这个人眼里看到了一种穷途末路的凶残,他从没有见到过的凶残,写满了人到绝境的疯狂。
此人并不在乎能不能跑掉,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跑。
那一日回来后,祁煊沉默了良久,直到秦明月忍不住出声询问,他才道出究竟。
听完后,秦明月也陷入沉默之中,被放弃的绝望之都,大抵这黑河卫就是这么一种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