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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桓容 来自远方 6116 2024-06-30 10:40

  “秦兄赠我的发簪,似有家族徽记?”

  “确有。”秦璟的笑容里多出几分深意,“此簪是我亲手雕刻,容弟可喜?”

  桓容咽了口口水,实在不想违心,只能点头。

  “容弟喜欢便好。”秦璟略微向前,长臂探过桌脚,卷起一缕垂在锦缎上的乌发,在手指上绕过两圈,不等桓容出声又轻轻放开。

  “相比容弟赠珠送图之情,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他日寻得好玉,我再为容弟雕琢一枚。”

  秦璟语气自然,态度也十分诚恳。

  桓容沉默两秒,看向落在枕上的一缕发,微微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然而,真该继续问下去?

  念头在脑子里转过几圈,最终,桓容选择相信直觉,将疑问压回心底。

  总觉得,如果继续探究,八成会遇上“风险”。至于什么样的风险,桓容拒绝去想。

  灯油逐渐燃尽,三足灯渐暗,如豆的灯光很快熄灭。

  黑暗中,桓容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面向车壁数羊。数到三百六十七只,终于受到周公邀请,缓缓沉入梦乡。

  秦璟静静看着他,笑意越来越深。

  翌日,右军将士早起操练,刘牢之以身作则,手持长枪,一下接着一下刺出,动作连贯有力,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一百五十下后,刘牢之除去上袍,赤裸着黝黑健壮的胸膛,放下长枪,抡起按大小摆放的巨石,从小到大,逐一举过头顶。

  “将军威武!”

  士卒齐声高喝,大声叫好。

  典魁不服气,同样除去上衣,岩石般的肌肉隆隆鼓起,走到巨石前,下盘立定,脖颈鼓起青筋,竟将两块巨石一并抡了起来。

  场中先是一静,旋即爆发如雷的喝彩。

  典魁将巨石抡过头顶,足足过了十息,方才大喝一声,重重砸到地上。

  钝响声中,尘土飞扬。

  刘牢之带头叫好:“真壮士也!”

  前锋两军营盘比邻,右军操练的呼喝声传来,左军上下既羡慕又无奈。

  羡慕对方勇武,下次同胡人接战,必定能捞得更大战功。

  无奈自家没有刘将军那样的统领,更没有桓校尉一般的运粮官,一天勉强两顿,还不能顿顿吃饱,哪能像那群猛汉一样日日出操。

  “听说他们抡石头,一排十二个,最小的也有几十斤。”

  虽说实力比不上,却不妨碍众人好奇。

  趁护送役夫出营,有好事的走到右军营外探头,瞧见营内一片尘土飞扬,喊杀声震天,时而有刀枪剑戟相击的脆响,紧接着就是大声的叫好,羡慕之意更浓。

  看到“邻居”脸上的歆羡,守门的士卒抬头挺胸,与有荣焉。

  羡慕吧?

  羡慕也没用,谁让你们没摊上好的将官!

  操练到中途,桓容带着部曲加入。

  府军和私兵比拼切磋,秦雷秦俭等早已技痒,桓氏部曲同样看得眼热。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一样都是军汉,都要上战场搏杀,遇上旗鼓相当之人,必要搏上一搏,分出个高下,手底下见个真章。

  “注意分寸。”

  几月相处,桓容对秦雷等人颇有了解。别看他们不及典魁和刘牢之强壮,力气着实不亚于二者,因常年同胡人厮杀,不动手则已,动手就是杀招。

  校场切磋,轻伤无碍,重伤绝对不行。

  桓容必须提前打好预防针。

  相比其他州郡私兵仆兵,右军上下堪称精锐,可再精锐也有限,遇上秦雷秦俭这样类似开挂的,当真是不够看。

  “郎君放心,仆等定当注意!”

  得到桓容许可,秦雷等人轮番下场。

  大喝声中,校场中的气氛更为热烈。不只前锋左军,连稍远些的营盘都听到喧嚷,陆续派人前来探寻,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发现了胡人探子?

  秦璟留在武车内,正翻开一卷竹简,忽见苍鹰从半空落下,脚爪中抓着一只竹管,颤颤巍巍,随时可能掉在地上。

  “定然是阿岩。”

  秦璟轻笑一声,弯腰走出车厢,单臂一撑跃下车辕,将狼皮护腕套上右臂,接住飞落的苍鹰,抓住险些落地的竹管。

  噍——

  苍鹰叫了一声,蹭了蹭秦璟,仿佛在诉说委屈。

  抚过苍鹰背羽,秦璟展开绢布,仔细看过两眼,立即唤来健仆,命其往校场寻桓容。

  “告知桓校尉,牛羊已经运到,请刘将军一同出营。”

  “诺!”

  距枋头十余里,一条干涸的河床边,秦玦和秦玸下令队伍稍停,休整一刻之后再继续前行。

  为行路方便,兄弟俩均着窄袖胡服,长弓和箭袋搭在马背上,一模一样的身高面容,格外引人注目。

  “阿岚,你不觉得奇怪?”

  “奇怪?”

  “你我一路行来,武乡、上党都有蝗灾,广平更是飞蝗成群,我本以为邺城也会如此。可你看看,此处距枋头不到二十里,同样天旱,却无蝗灾迹象,如何不奇怪?”

  秦玦遥指河床两岸,除了成排的深坑,连只飞蝗的影子都不见。

  秦玸眉头紧锁,跃身下马,查看密布在河岸旁的坑洞,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阿岩,这些是人为。”秦玸沉思片刻,道,“飞蝗多生于河岸田头,如有人发现飞蝗藏身之处,提前挖掘,倒能解释现下情形。”

  “有理。”秦玦走过来,和秦玸并肩而立,“我想不明白的是,这是谁做的。”

  慕容鲜卑火烧眉毛,压根不会有心思挖地。

  晋军?更说不通。

  他们是来攻打邺城,不是来帮着对方治理蝗灾!

  兄弟俩互看一眼,想出几种可能,又陆续推翻,绞尽脑汁,最终仍是满心疑问。

  “见过阿兄,或许就能明白。”

  与此同时,一队鲜卑骑兵怀揣慕容评密信,倍日并行,抵达慕容垂盘踞的豫州。

  骑兵入城之后,立即被带到慕容垂帐前,因日夜兼程,赶路赶得急,此刻已经口干得说不出话。

  慕容垂皱眉,令人倒来几碗清水,骑兵饮下满碗,喉咙不再干涩,方才沙哑出声。

  “殿下,邺城危急,晋军距城池不到百里,随时可能城破。城内兵力不足,氐人趁火打劫,要求送去质子并割地才肯借兵。”

  “什么?!”慕容垂勃然大怒,“陛下和太后如何说?”

  “陛下整日饮酒,已半月不上朝会。”骑兵艰难道,“太后因清河公主被送往长安,已然忧思成疾,病在宫中,将朝事托于太傅。”

  慕容暐饮酒作乐不理朝政,慕容垂相信。

  可足浑氏因爱女被送去长安生病,慕容垂一百个不信。

  他了解那个女人,为了权利,她可以不顾一切。说她和慕容评争权失败被软禁在宫中,反倒合情合理,更加可信。

  慕容垂心思急转,作势一番大怒,瞒过送信的骑兵,令其呈上书信,从头至尾通读一遍,竟是愣在当场。

  率兵救邺城,便将荆州豫州一并划做他的封地?

  慕容评怎么会如此“大方”,背后打的什么主意?

  “此乃太傅之意?”

  “回殿下,太傅言,如殿下肯出兵,必将上表国主,封殿下为大司马!”

  大司马?

  慕容垂暗地冷笑,如此看来,慕容评是真急了。

  送信的骑士被带下去休息,慕容垂立即升帐,召手下谋士将官共议此事。

  “殿下,恐其中有诈!”虎贲中郎将染干津道。

  “慕容评老谋深算,此番许殿下两州,必定藏着算计。”

  “殿下,信中只言氐人不满足于金银绸缎,以出兵为条件逼朝廷割土,却未言朝廷是否答应。如果答应,割让的又是哪里?”一名汉人谋士沉声道。

  此言一出,帐中顿时一片寂静。

  “不可能!”一名鲜卑将官拍案而起,“如果那老贼答应割土,岂会许下两州请殿下出兵?”

  “此言虽有理,但,”谋士神情凝重,并不理会吹胡子瞪眼的鲜卑将官,继续道,“仆担心朝廷已同氐人达成默契,许殿下两州,请出豫州守军,不外是为压制晋兵,遏制氐人。”

  谋士的话在众人耳边回响,于慕容垂而言,更如重锤砸下。

  “殿下驻兵豫州,实际已为豫州之主。荆州虽为乞伏鲜卑所踞,但其远道而来,本就没有根基。兼其部落被灭,动手之人是谁尚未查清,殿下如要争夺,实非难事。”

  “仆忧心者实为氐人。”

  “氐人?”

  “然。”谋士点头道,“如朝廷许氐人土地,且选在荆、豫之地,再将两州封与殿下,哪怕能击退晋兵,殿下怕也难得安稳。”

  到时候,慕容垂让是不让?

  如果让,恐再无立足之地。如果不让,豫州的两三万骑兵步卒都要搭进去,最后得利的仍是慕容评!

  谋士话没说完,染干津等已是怒发冲冠。

  “老贼好胆!”

  慕容垂面沉似水,如果慕容评当面,定会被他一刀砍死,亲手剁成肉泥。

  “殿下,不能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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