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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桓容 来自远方 6391 2024-06-30 10:40

  此时没有养珠技术,珍珠都是天然形成,需采珠人冒着生命危险下水。乌孙、凉国和吐谷浑均在内陆,国主贵族视珍珠为至宝,价值高过黄金,宝石玛瑙琥珀都要靠边站。

  因合浦珠珍贵,运珠船抵达建康之后,无需船主登岸,上等的珍珠就会销售一空。胡商们仅能争抢下等,多数时候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听闻秦氏坞堡有珍珠,众人都是红了眼,恨不能马上飞去坞堡,用全部身家换得到几颗。回到国内,价格少说也会翻上几番。

  到时候,无论是再走商路还是置办家产富享天年,都是不错的选择。

  远来的胡商越来越多,带来的货物也是千奇百怪。

  要论大手笔,还属远道而来的波斯商人。

  因路途遥远,为保证安全,商队的规模动辄超过五百人,木制大车由骆驼和骏马牵拉,车上装载着珠宝、兽皮、香料和大量的果干,甚至有妖艳的胡姬和身材高大、浑身毛发的番人。

  按照商队首领的说法,这些奴隶都是战俘,来自极西之地。

  “那里的人十分野蛮,浑身散发着臭气,满嘴都是臭味,除了做苦力什么都做不了!”

  商队首领正当壮年,祖父和父亲都曾到中原交易,对中原的丝绸绢帛尤其推崇。

  此时华夏战乱,西域诸国也不太平,他远走中原冒着不小的风险,只盼能大赚一笔。

  因秦璟前往枋头,出面洽谈的换做秦玚。

  秦二公子对胡姬和奴仆不感兴趣,只愿意交换香料果干,珠宝也可以换几车。

  “如果这些马和骆驼留下,我会给你合适的价格。”

  商队首领考虑再三,咬牙留下一半的骏马,骆驼却要全部带走。

  秦玚没有勉强,令人抬出定好的绢布,搬上清空的大车。

  “按你的要求,一百五十匹彩绢。”

  在南北两地,绢布均属于硬通货。秦氏坞堡交易的绢布由蚕丝制成,比不上建康工巧奴的手艺,在北地却是数一数二。

  货物运上车之前,需逐一开箱检验。

  箱盖打开的瞬间,阳光直射而下,绢布的花纹愈发鲜活,刹那间闪花人眼。

  波斯商人瞪大双眼,险些当场流口水。看着箱盖合拢,用粗绳捆紧,一箱接一箱送上木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发财了,发财了!

  秦玚微哂。

  这样的绢过于鲜艳,阿母和阿姨都不喜欢,觉得花纹太俗,胡商却是如获至宝,就差把眼珠子粘上。

  想起从盐渎归来的商队,秦玚不禁咧嘴。

  谁能想到,小小一个盐渎有如此大的能量,盐巴稻麦之外,竟运出如此多的丝绢!

  石劭的“北地财神”之名果真不需。

  这样俗气的绢布,庶人不能穿,士族不屑穿,在南地都是积压落灰的下场,没有商人愿意充冤大头,肯大量订货。

  石劭反其道而行,大批量买下,全部随船送到北地。

  换做旁人,未必能看到其中隐藏的商机,纵然看到也不会有这样的决心,行动如此之快。

  这全靠桓容对石劭的信任。否则,他压根无法调动如此多的金银。

  士为知己者死。

  石劭感念桓容的活命之恩,竭尽所能也要报答。这笔生意仅仅是开始,给他充裕的时间,必定发挥财神之名,为桓容赚下一座金山。

  交接完货物,胡商取得秦玚同意,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搭建帐篷,将大车围成一圈,装有绢布的车被围在中间,车上有护卫把守,务求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夜半时分,胡商犹不放心,实在睡不安稳,干脆走出帐篷,睡到了车上。

  入秋之后,北地依旧炎热,蚊虫滋生。

  胡商躺在车上,很快被叮出满脸肿包,照样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了这些绢布,他回去后能换来数不尽的黄金宝石!

  可惜自己来得晚,没能交易到珍珠。听说坞堡藏有金色的珍珠,一个有鸽卵大小,价值连城。如果能带回去献给国王,不只是财富,更将获得地位!

  胡商越想越美,心情愉悦之下,脸上的疼痒都减轻许多。

  坞堡内,秦玚翻阅记录交易的簿册,几名文吏摆出算筹,核对账目。

  不是谁都有钟琳的本领,可以一心二用。

  因交易的货物种类繁多,价值需要互相折算,工作量委实不小。几人一起动手也要忙上三四天,熬油费火,才能全部核对清楚。

  文吏实在忙不过来,张参军友情援手。

  “还需多久?”

  “至少还需两日。”张禹摆开算筹,头也不抬道,“因胡商突然增多,郎君交易时又不讲价,一天换得五批牛羊竟是五种价格。”

  秦玚抓抓后颈,很是不好意思。

  “要是阿弟在就好了。”

  秦璟在时,这些事压根不用自己操心。

  如今秦玖在上党驻守,秦玓在洛州巡视,秦玒跟在长兄身边,秦玦和秦玸少年心思,不添乱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帮上忙。

  坞堡的“对外生意”全落到秦玚肩上,阿父说是对他的信任,秦玚却是一个头两个大,只想撞墙。

  这且不算,还要整日面对张参军这张冷脸,秦玚嘴里发苦,凉气嗖嗖向头顶冒。

  “张参军,日前阿弟来信,需再送五千牛羊往枋头。”

  “五千?”张禹难得现出一抹惊讶,“仆未记错,不久前才送去万余头。”

  秦玚点头,道:“阿弟做事总有道理。信中说,这五千牛羊以高价交易,还请张参军安排一下。”

  “诺!”张禹没有推辞,迅速收拾好算筹和纸笔,翻出写好的牛羊簿册,告辞离开内室。

  几个文吏心中羡慕,手中不停,这是他们的分内之事,没法推脱。

  秦玚用力搓了搓脸,饮下半盏茶汤,顿感精神好了许多。

  这种茶汤的制法是从盐渎传来,少去味道浓重的香料,没有添加葱丝和姜丝,初饮难免觉得寡淡,次数多了,逐渐习惯清淡,再饮回往日茶汤,反而有些不适应。

  翻开一卷簿册,看着列好的方格,清晰的数字,秦玚不禁发出感叹。

  “二公子,可是帐中有错?”一名文吏道。

  “没有。”秦玚动了两下脖子,举起簿册笑道,“盐渎出能人,在此之前,谁想过可以如此记帐?”

  文吏深表赞同。

  魏晋时期,纸张开始广泛应用。

  碍于条件限制和思维固化,记账的方式仍延续传统,不是专门的帐房,很难看懂账簿内容,遑论挑出错漏。

  这样一来,假账错账层出不穷。

  桓容在盐渎时,看过竹简记录的账册,当即头大如斗,两眼蚊香圈。

  为免日后麻烦,特地找来白纸,裁开装订成册,绘制成简单的表格,当着石劭的面记录下几笔生意,算不上十分精细,却能一目了然。

  此后,类似的账簿和记账法在盐渎广泛应用,甚至向周边郡县辐射。

  随着同坞堡的盐粮交易,“桓氏簿册”流入北地。

  坞堡内的主簿和文吏看到账册,当即如获至宝,直言此法大善,可将历年账目全部清理核对一遍。

  事实证明,主簿所言不假。

  但对秦玚而言,再简单的办法,架不住生意太好,工作量逐日增大。

  按照这样的交易规模,等到邺城的仗打完,他也无法从账目中抽身。像其他兄弟一样,领一处郡县驻守更是想都别想。

  秦玚忙着算账,累得两眼发花。

  张参军奉命点出牛羊,记录成册,着人送往枋头。

  秦玦和秦玸恰好巡视归来,听闻要派人乔装商队,登时眼睛发亮。

  兄弟俩心有灵犀,互相递了个眼色,一把扔掉马鞭,提着猎物赶往后宅。

  这事不能求阿父,必须求阿娘。只要阿娘点头,事情准能成!

  看到两个儿子,知晓他们的来意,刘夫人和刘媵都是一愣。

  “你们要出堡?”刘夫人没有发怒,也没有立刻否决,而是奇怪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秦玸一向沉默寡言,这次却抢先秦玦开口:“我和阿岩久闻邺城,想去看一看。如果邺城被晋兵攻下,十有八九要被焚毁。”

  “是啊,阿母,阿兄就在枋头,我和阿岚带足人手,一定不会有事!”

  刘夫人出身高贵,见识不凡。

  她并不以为将儿子拘在身边是良策。生在乱世,将儿子养得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锦绣膏粱,不识人间疾苦,不知胡人凶恶,反而是害了他们。

  只不过,以秦玦和秦玸的性子,是否该现在就放他们去邺城?

  “阿母!”

  “容我想想。”刘夫人微蹙眉心,转向始终未出言的刘媵,道,“阿妹以为如何?”

  “妾觉得无妨。”秦玦和秦玸是刘媵亲子,她比刘夫人更了解他们。如果这次不应下,说不定这两个小子会偷跑,到时又是一场麻烦。

  “邺城最近不太平。”刘夫人有几分犹豫。

  秦玦和秦玸尚未及冠,如果年纪再大些,她就不会这么担心。

  “阿姊,从大郎君到五郎君,哪个不是舞象之年便临阵杀敌?四郎君未束发即能射杀胡寇贼匪,更率部曲一路奔袭,剿灭侵扰坞堡的胡人部落。”刘媵浅笑道,“阿岚和阿岩年已十六,比当年的四郎还大三岁,阿姊何必担心?”

  刘夫人没好奇的瞪她一眼。

  “你可真是心大!”

  “谢阿姊夸赞!”

  刘媵笑靥如花,刘夫人到底点了头。

  秦玦和秦玸笑弯双眼,嘴角咧到耳根。

  退出内室之后,兄弟俩抑制不住兴奋,当场一蹦三尺高,险些撞到头顶。

  “你瞧瞧,都是惯的!”刘夫人看向刘媵,道,“阿妹,阿岚和阿岩到底没离过西河,你去安排一下,让刘蒙几个都跟去,务必要护得他们安全。”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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