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不着痕迹地看着,视线一暗,周墨坐到了她旁边。
“怎么会想到来这啊?”周墨用杯子,在夏栀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夏栀抱臂不动:“你管我呢,再说了兴你来,不兴我来?”
“我来这是情理之中。”周墨无语地把自己那杯仰头喝了,杯子一撂,“你讲点理,这战队俱乐部以前就是我的,作为前老板我回来看看不行?”
夏栀眯起了眼:“周墨,竟然是你把这种连个教练组都没有的破俱乐部卖给了傅烬寻!”
周墨:“……”
正跟人猜拳的小白听见了,接道:“以前有教练的,没啥用,正好开源节流,就让他们走了。”
“没用?”夏栀坐正,“那你们打比赛战术谁指挥?”
“我啊,场上指挥也是我。”小白耸耸肩,“不过大多数打急眼了,就是谁嗓门大听谁的了。”
夏栀语滞了几秒:“那别的呢?就不说运营、宣发、后勤这种工作人员了,你们是要上比赛的电竞选手,基本的心理辅导师呢?”
小白也愣了几秒:“以前有……战队快经营不下去的时候,周老板就基本上都给开了,本来我们也是要被开的,傅哥来了才保住的。”
说到这他跟看到光似的,眼中的迷茫消散,一扬手:“我跟着傅哥就行了,别的不多求。”
其他几个喝的懵懵的,也都点着头。
周墨摊手:“你看吧,他们就只想跟着傅烬寻,也只听他的,我这前老板都不好使,所以夏大小姐就少操点心吧。”
夏栀依旧板着脸:“你这就是坑傅烬寻。”
周墨心里燥,拔高了声音:“我他妈倒是想坑他,但他是傅烬寻,我能坑得了?!”
夏栀翻了个白眼:“那倒是。”
周墨:“……”
周墨看着她,心想人长得真是越来越美了,但这作劲谁能扛得住啊。他也不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悻悻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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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摊的后面就是篮球场,傅烬寻买完了单,手搭在场边铁丝网上,看着里面的少年们挥汗如雨地打球。
周墨拎着两瓶啤酒走过来:“怎么不回去?”
傅烬寻晃了晃夹在手里的烟:“抽完。”
“那再喝点。”周墨把一瓶啤酒递到他跟前,“你总不会也不肯跟我喝吧?”
傅烬寻伸手接着,平静地道:“夏栀不跟你喝?”
周墨没想到傅烬寻能猜到,先是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两人无声的站了会儿,场内一个篮球飞了过来。
傅烬寻烟咬在嘴里,单手接住那球,长臂一抛,越网直接投入篮筐。
场内一阵赞赏的拍手,场边的姑娘们也投来了目光。
男人之间有惺惺相惜,周墨也忍不住拍手。
“随随便便一伸手就能吸引大家目光的,也只有你傅烬寻了。”他感慨地长叹一声,“我记得上学那会儿就是这样,你根本不爱搭理人,但女生们就是会为了看你,顶着大太阳到场边站着。只要你一句话,整个班的男生都能冲出来跟校领导对着干。”
傅烬寻转过身,轻倚在铁网上,对身后的目光浑不在意,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人还是那么冷淡,开口说:“你又不在我们学校。”
“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名声传多远吧?”周墨苦笑着点点头,“对,我是嫉妒你,我有时候就在想,我下辈子投胎能不能投成你这样的。”
傅烬寻掐了烟,丢进一边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说:“那你这辈子要多积点德了。”
周墨这次没回嘴,主要是他也觉得就傅烬寻这模样,也确实不是积一点德就行的。
傅烬寻高中时可不止是公认的校草,在老师眼里那也是个宝。他上那学校是重点高中,大家成绩整体都好,但他们学校连着好几年都没出过高考状元了。直到傅烬寻入了校,简直就成了全村的希望,老师们看着他眼睛都泛光,就指着他拿下省状元,为校争光。
简直是天子骄子中的最骄者!
校季篮球赛,他们年级主任甚至冲进队里,千叮万嘱要傅烬寻别太拼命,可不能把自己打伤了,上不了考场。
所以那年暑假,周墨他老妈才会把傅烬寻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邀请到他们家住。
周墨成绩不是一般地差,能混上个职高,是周父做生意有两个钱,再加上老天开眼。
周母本来是想让“别人家”的孩子给自家不孝子树立个榜样的,但是周墨是坨烂泥,根本扶不上墙,并且实际上,傅烬寻也根本没打算当他的榜样,完全懒得搭理周墨。
并且周墨还发现,傅烬寻并不是他想的那种传统刻板的好学生。
他玩的那些游戏傅烬寻都会,只是觉得降智,不爱碰。傅烬寻的性子也并不是长辈们夸得那种内敛腼腆,只是冷淡罢了。
那个暑假,两人相处还算不错,周母以为俩人在屋里团结友爱地学习。
实际上傅烬寻只是懒懒散散敲一些周墨完全看不懂的代码,视周墨为空气。
周墨也压根不敢招惹他,游戏声音也不敢开,默默在旁边戴着耳机,跟游戏里的小女网友打副本。也挺开心的。
――这小女网友就是夏栀同学。
当时夏栀和周墨没见过面,说好要视频,夏栀那边先开的摄像头,周墨一看,当场又惊又怂!
夏栀长得太漂亮了,还是那种带着骄矜,很不好伺候的漂亮。
周墨一见倾心,但自知自己的样貌差强人意,就有点没底气。
于是在夏栀的催促下,他鬼使神差地把摄像头转了个头,对住了傅烬寻。
夏栀本来嚼着口香糖,忽然定在了那里,眨着灵动的小狐狸眼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脸颊红红的,小声说:“逆风,原来你这么帅啊。”
从那天以后,打副本做任务酷爱划水的夏栀,明显勤快了起来,天天一上线就主动找周墨,跟他组队游戏,缠着他要视频。
周墨不太喜欢跟她视频,每次都是夏栀缠了好久,他才没脾气地把摄像头转向傅烬寻,打开。
幸好夏栀自打跟他视频后,就变得很乖。周墨后来不愿意开摄像头,夏栀怕他生气,也没使劲再缠他。
两人每天打打副本,做做任务,虽没挑明关系,但时间一久游戏公会里的朋友都默认他俩在一起了。
周墨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两人后来会冷战,周墨一度也只是觉得,是因为夏栀太矜持害羞了。过一段时间就会主动来找他了。
可哪想,暑假过去,夏栀因为家里搬家,转到了傅烬寻所在的高中。
周墨发现的那天,夏栀扎着娇俏的花苞头,穿着掐腰的短裙,正把傅烬寻堵在后操场上。
她仰头看着一身校服也穿得英气挺拔的傅烬寻,问:“你说不认识我,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我气啊?”
“让开。”傅烬寻冷淡道。
夏栀伸手拦住他:“你当时让我喊你内什么,我不同意,是因为在网上,我不好意思,也不了解你。那我现在喊一声,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傅烬寻听不懂她说的,也懒得懂。他当时就觉得这位靠捐楼进来的富家女,脑子可能叫钱淹了,没头没脑地使劲追他。
他耐心告罄,冷声警告:“我说过――”
话没说完,夏栀忽然踮起脚尖,凑上来,很轻很快,也很甜地喊了声――
“老公。”
女孩的身上有栀子花的香气,每一寸肌肤也有白皙得无可挑剔,发丝在凑近时扫过少年的喉结。
周墨不远处看着,心想矜持个屁!
这个乌龙因周墨而起,所以他心里再不痛快,也没当场拆穿,但这也为三个人之后的纠葛埋下了伏笔。
“砰朗――”
清脆的玻璃碰撞把周墨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回去吧。”傅烬寻抽走他手里的空酒瓶,快跑了两步,连带自己的那瓶递给了在路边垃圾箱里翻找的老婆婆。
老婆婆连连跟他道谢,傅烬寻像个晚辈一样,也朝对方颔首。
他教养很好,加上长相优越,看起来很想哪户豪门里的大少爷。如果不说,谁也不会想到他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
周墨无不唏嘘,为傅烬寻,也为自己,他也就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比这位大神强那么一点点。
他跟过去,郑重其事叫住对方。
“兄弟,说正经的,你不会真觉得夏大小姐来你这是为了当打工人的吧?”
傅烬寻回头,漫不经心地擦着手里的水渍:“我知道她有问题。”
周墨顿时正色。
傅烬寻道:“她一来就跟我要站队的数据资料。”
周墨:“这点倒正常,她不就是来你这做数据分析师的吗?”
傅烬寻手抄进裤兜里:“我给她看的是错的,她没看出来。”
周墨:“……”
足足怔了好几秒,他低骂了声:“艹!”
“我这是骂你的啊,你他妈也太腹黑了吧!”周墨手刮着眉毛,来回踱着步,“我就说嘛,就夏栀那作样,会能老老实实当个社畜,不过她要是根本不会数据分析……那来这肯定又是想泡你的!”
傅烬寻摇了摇头:“我试探过了,不是。”
周墨:“啊?”
那天看出来夏栀有问题,傅烬寻当即就试探了,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会说出那句“床现成的”。
傅烬寻无声无息吁出口气:“她还要跟我发誓,保证自己现在绝对没一点点喜欢我。”
“……”周墨努力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乐了,“以前夏栀追你追得跟个花痴一样,风水轮流转啊,兄弟,校草,男神,原来你现在不行了啊!”
傅烬寻脸色少有的难看了,煞着脸提步往回走。
周墨追上去,勾着他的肩膀,笑得欠欠的,问:“夏大家姐不为你,那来这干嘛啊?”
说是为了蚂蚁花呗,但夏栀同学可能不知道,她那一身骨子里散发的名贵人参味,在缺钱这个事上一点说服力都没。
傅烬寻拂掉周墨的胳膊:“不知道,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
“行,你反正多留个心眼。”周墨提醒道,“至少战队的数据别轻易给她。”
傅烬寻没吭声,周墨便不再多言,都不是愣头青了,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两人回去,那边已是杯盘狼藉。
傅烬寻拦了两辆出租车,把几个醉醺醺的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