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板上摆了好几道菜,各个色泽鲜艳, 就像是那天的排骨。
一碗刚盛出来的饭, 还冒着热气。
“妈妈, 你在哪里吃饭呀?这里还是客厅?”
“这里吧。”
段之愿赶紧拿了个椅子搬过去。
眼看着秦静雅拿起筷子?,第一口?菜吃进嘴里时, 段之愿回头朝张昱树眨了下眼。
秦静雅在吃饭, 张昱树就在客厅和段之愿亲亲我我。
段之愿还不让, 耳朵尖都红了去推他八爪鱼似的手。
张昱树就趴在她耳边:“你以为她能不知道啊?”
“那也不行……”段之愿压低了嗓子?, 小小声:“反正不行。”
草!
可爱死?了!
不行就不行吧, 白天不行晚上行。总之天一黑, 她就任他摆布了。
张昱树这个人?,喜怒都摆在脸上。
尤其是现在, 段之愿不让碰,他就走去厨房,看着秦静雅将垃圾桶旁边的人参补品拿起来,用纸巾擦去上面沾上的土豆皮和洗碗水,放到橱柜整齐摆好后。
他腆着脸,倚在厨房门边问:“妈,我买这人参合你的意吗?”
秦静雅睨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
最终挥挥手,烦躁地呵斥他:“别在我眼前晃!”
“好嘞,那就不晃了。”张昱树回到客厅里牵着段之愿的手:“我带愿愿出去晃,晚饭你就自己热热吃吧。”
段之愿从来没这么和秦静雅说过话。
挣脱开张昱树的手,来到她身边:“妈妈,我们就是去上桥看看。”
“去吧。”秦静雅嘱咐她:“早点回来。”
“好,我知道。”
上桥是前两年燃城重新翻修的大桥。
桥上装饰了很多彩灯,每逢整点两侧还会喷出无数条水柱,彩灯的照耀下,似是流动的彩虹徐徐坠入桥下的上桥河。
上桥河晚上要比白天绚烂,所以他俩先去了趟旅馆。
段之愿很久没见过吴真了,张昱树去店里,她也没跟着,就坐在吧台里和吴真聊天。
两个人?聊得热络,吴真突然告诉她小芊上个星期辞职了。
“那孩子这些年一直跟在小树身边,一开始和其他人?一样,后来出了那事,小树帮忙出了头。”
吴真叹了口?气,说:“小姑娘嘛,遇到英雄救美就容易动心?,平时也总过来帮我的忙,但小树一直拒绝她。”
“这次你回来了,她也就知难而退了。”
段之愿十分清楚小芊的心?理。
因为她当初的心?理过程也是这样,等反应过来时,早已经沦陷在张昱树为她营造出的世外桃源里了。
他那个人?,凶是凶了点。
但他是个好人?。
就比如为了帮路遥隐瞒被欺负的事,即使自己被退学,他也选择缄口?不言。
又或者是当年胡佳冤枉她偷了mp3,张昱树第二天就把mp3找到。
……
这些事,他做的不露声色,也不求回报。
甚至做事的方式属于两头不讨好。
可他全然不在乎。
他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面孔,内心?比任何?人?都炽热。
“对了愿愿。”吴真告诉她:“小芊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很长时间话,你想听吗?”
吴真说:“你们小姑娘心?思?太细,要是你不想听的话阿姨就不告诉你。”
“我想听。”段之愿说。
饭店服务员也不签什么合同,小芊回宿舍收拾了几件东西,背着包就走了。
临走时又来到旅店跟吴真告别。
其实小芊的存在对于吴真来说,一直是心?头的一根刺。
这么些年,她知道她儿子心里一直都有段之愿,好不容易盼到人?回来了,她很害怕会?因为小芊而发生变故。
所以小芊辞职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临走时就多聊了几句。
小芊跟她说:“我知道树哥一直都不喜欢我,但我其实还挺自信的,因为店里的其他人?都对我很好,也经常夸我长得好看。”
“我以为只要我经常陪着树哥,听他的话不给他添麻烦,他就能看得见我。可是……”
她缓了一会?儿,声音带着落寞:“看见他对象,我才知道原来树哥不喜欢我是有原因的。”
“她英语说得真好,而我大学都没考上。”小芊眼神?空洞,透过面前的景物再次看到那晚。
“我们两个在吧台里,那么小的地方就好像是两个世界。我收银,应付各种醉酒的客人?,面对他们开黄腔要礼貌地笑,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欢迎、慢走、对不起……”
“她就只需要对着电脑打打字,看的书都是英文字母。树哥那样的暴脾气,发起火来谁也拦不住,可偏偏在她面前,说话声音低的我都听不见。”
想争取,但在看见对方那么优秀时,突然觉得所谓的争取变成了挣扎。
这样就平白无故多了几分自卑,可偏偏,对方什么都没说。
于是,自卑更甚。
她没说的是――
那晚警察来过之后,客人催点的菜怎么还不上,她就跑出来找张昱树。
走过转角赫然瞧见张昱树把段之愿抱在怀里亲,软言细语地哄。
而刚刚还带着事业女人气质的段之愿,此?刻正红着脸埋在他胸膛,变成?了个娇羞的小姑娘。
原来这就是他的另一面。
原来,他的眼里从未有过她。
也就是从那一晚开始,她的自信随着遍地啤酒瓶残渣一同扫进垃圾桶,再被捻成齑粉悄然蒸发在深不见底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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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旅馆出来已经下午了。
黄昏的光圈像是个刚腌好的咸蛋黄,风一吹就褪去不留痕迹。
上桥侧边的彩虹灯已经打开,他们刚走过去就很幸运的碰上了整点。
悦耳的音乐声在耳畔响起,小提琴曲掺杂了古巴的韵味,听上去像是漫步在香榭丽舍大道的清晨。
街边人?来人?往,情侣们肆无忌惮拥吻缠绵。
段之愿当然不会和张昱树这样,她只和他食指相扣,顺着桥边慢慢踱步。
前面有卖糖葫芦的推车,段之愿多看了几眼。
张昱树就问她是不是想吃。
段之愿点头。
糖葫芦种类繁多,段之愿选了两个黑葡萄的。
拿在手里咬了一口?,冰糖甜脆融化在舌尖上,接着就是酸甜可口的葡萄汁。
段之愿问:“你还记不记得,上学的时候,你给我买糖葫芦那次。”
“记得。”张昱树说:“被你耍小姐脾气扔垃圾桶里了。”
“你――”
段之愿气鼓鼓地看着他:“我说的是在总校,你,你买给我那次,第二次,我没扔。”
又急了。
张昱树看着她,笑得懒散又讨人嫌:“哦,你说的是第二次啊,不太记得了。”
段之愿脸上的情绪淡了些。
居然不记得了,那件事她记得很清楚呢。
记了这么多年,半点细节都没有忘记过。
她咬了口?糖葫芦,表情恹恹地朝前走。
突然手腕一沉,是张昱树攥着她的手,一口咬下她吃了一半的葡萄。
一边嚼着,眼底含着浪荡的笑,幽幽道:“我就记着,你咬过的那一半葡萄很甜。”
说完就咽下,又咂咂嘴回味:“嗯,今天这个好像更甜。”
段之愿‘噗嗤’一声笑了,抿着唇:“讨厌。”
他连忙接了小学生都会的那句:“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散步一样又走了会儿,走到上桥最高处时,刚好又是一个整点。
上桥瞬间成?为水做的彩虹桥,段之愿趴在扶手上,突然挽着张昱树的手臂:“我们拍张照,好不好?”
“好啊。”他揽着她的肩膀,主动接过手机,让自己的脸离镜头近些。
段之愿就小鸟依人似的靠在他怀里,露出甜甜的微笑。
拍了几张照片,张昱树还不忘自夸:“媳妇,咱俩真是俊男靓女?,天造地设,你说是不是?”
一句‘媳妇’,好像他们已然在一起无数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