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俗世之人皆觉龙乃大吉之物,甚至历代帝王都会以龙子自居,却不知道在那九重天上,龙族虽贵却仍位于天层最低的位置。
若是要问为什么,只是因为龙为圣物,却仍是动物,故,只能称之为灵主,而不能在天层称帝。
所以,自出生起,云螭就受尽九重天上那些生就人相仙家嫡子们的欺凌,再加上幼时九重天上曾经发生一场天上的战乱,他的父君也因此而丧命,之后,就由他母后一个人辛苦的一边支撑着龙族天层,一边抚养他长大成人。
经历浩劫的龙族天层受损严重,甚至连结界都无法稳固,更别提龙一族的正常灵修和温饱,无奈之下,她只好以自身的仙力维护着整个天层,以自己的龙鳞、龙肉和龙骨化成种子为族人提供食物来源。
看着云螭渐渐暗淡的眼神,我发现了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那种生活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而那种沉重的经历,仿佛阴影一般侵蚀着他记忆里那段不堪的时光。
昂起头来猛灌了几口酒,云螭温柔地拍了拍我的额头,继续说道:“我记得小的时候,在龙族天层里到处都很萧条,龙也很少,我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快乐就是照顾那些当时还很脆弱的海蓝晶石,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我特别喜欢会除了人或者龙之外的活生生的东西,但是,那会儿的天层里就只有海蓝晶石,当一簇将要消失的海蓝晶石被我以灵力小心养护长大的时候,我就会很开心,只可惜,那会儿我的灵力太少了,有些过于脆弱的海蓝晶石无论我如何努力还是会破碎消失,每每那时,我都会很伤心――”
苌菁仙君将手中的一颗薄石扔进了洱海里,望着那激起的层层涟漪,叹道:“看来每个人都有一本心酸账啊!”
看他的样子,我就知道也应该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段他才从鬼斧化成人形之后,无依无靠又不晓得自己是谁的日子。
深吸了口气,云螭接着说道:“后来,我就想怎么才能让灵力强一些,但是,当时龙族天层整体都灵力不足,根本不够的修炼,当时我不过几百岁,就想着去旁的天层里偷偷济了灵气修炼!”
“你想去别的天层?”我好奇地问道。
点了点头,云螭好像说到了兴头上,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说道:“我知道不能只去某一层里偷汲灵气,要不然一定会被发现,所以,我就不停地跳换天层,直到有一天,我一不小心到了王族天层,那里的灵气给我一种浓浓天家仙威的感觉,如此强大的灵气我如何能放过,但是,就在我以为自己偷偷躲在暗处的时候,就被一个身着皇家仙袍的孩子发现了。他看上去长我些年岁,身后跟着一大帮小孩子,我知道那一定是仙家的孩子,本能的我想要逃走,却被那些孩子以仙法缚在了原地!”
云螭说,他心里清楚,自己龙尾未褪,又是不受待见的龙族天层的孩子,向来都是受这些仙家孩子欺负的,如此偷偷来汲取灵气被抓住,自然免不了好一顿揍。
年龄又小仙力又弱的小云螭哪里有还手余地,只能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任凭那些仙家孩子的无情辱骂和殴打。
不要以为只是被打一顿就可以完事了!
这边闹腾的动静可能有些大,被某位不讲理又护短的仙人发现了,询问事情原委之后,他竟拎着云螭的尾巴接来了大路的上仙下仙一起浩浩荡荡地奔去了龙族天层,携了云螭的母后来到了天帝面前,当众质问她是如何教养孩子的。
云螭的母后本就(小生)子软弱,又心疼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又被众仙目光逼视得如芒在背,只能一声声地赔着不是。
虽说年少贪玩总是有的,只是,听到这里的我、张临凡和苌菁仙君却都露出了心酸的表情来。
云螭似乎真的讲到入了神,又或者是真的喝多了酒,一刻不停地说着,道:“那天回了龙族天层,我很害怕母后生气,始终也不敢跟她说话,那一刻,我感觉我已经无法再自容于天地了,但是,我母后非但没有责怪我,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心疼地抚摸着我身上的伤处!”
说到这里,我看到了他的眼泪,一颗一颗如同晶莹的宝石一般坠到地上,钻入石中。
云螭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母后替我擦药的时候,一直在对我道歉,她说是她的无能害我龙族之人被旁人欺负,之前被打被抓尾我都没落一滴眼泪,但是,面对母后那副内疚的样子,我却抱住她大哭失声,那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哭!”
云螭说,自那之后,他便开始更加努力的修炼,别的孩子在玩的时候,他在修炼,别的孩子在吃饭的时候,他在修炼,甚至别的孩子在睡觉的时候,他也在修炼,因为,他再也不想让自己的母后被别人欺负,他要变得强大起来,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龙族主神!
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话,我发现云螭真的好像是喝醉了,他的样子与之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差得有些远,许是今天的酒喝得刚好,勾起了他那段最为伤心的回忆吧!
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不是一个细心的人,认识云螭有千年之久却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过去竟然会有如此悲惨,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心疼地望着他。
又拿起一壶酒打开盖子喝了几口,云螭笑道:“惟儿,苌菁兄,云兄,你们知道吗?当我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是龙族主神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一点兴奋,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母后已经不在了,就算我成了天帝也没有人再真正为我而感到骄傲了,可是,龙族主神又如何?我现在不是仍旧看着自己的龙子龙孙被王族天层欺压,龙族圣物被夺吗?所以,我――”
说到最后,他的口齿略有些食糊不清了,声音又有些大,引得过路的看风景的人都有些驻足。
“去吧!”张临凡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去买几瓶饮料,今天的酒有些多了!”
对他点了一下头,我起身走到云螭跟前,用力地抱住他,让他的头枕在我肩膀处,安慰道:“云螭,一切都过去了,你有我们,以后你都有我们!”
双手环上我的腰,云螭将脸埋在了我的肩膀上,小声道:“抱歉,我吓着你了!”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我继续安慰着他道。
“等凑齐了‘七杀术’的东西,帮你解了诅咒,咱们四个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问世间之事,什么龙族天层,什么天下苍生,统统去他的,我和苌菁兄为你和张兄办上一个好婚礼,咱们游山玩水,你们有了孩子,我和苌菁兄帮你们带!”
说到情动之时,他竟然还坐直身体双手握着我的肩膀,眼神里流露着一丝期盼。
就在我脸红尴尬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张临凡适时地出现了,并握住了云螭的手,道:“云兄,那咱们就一言为定,等咱们解决了机枢的事儿,咱们就一起隐居世间游山玩水,到时候,你和苌菁兄还要给我们的孩子做干爹呢!”
苌菁仙君倒是一直没多说话,反而来了兴致,竟然轻轻地哼唱起了一支小曲。
我很久都不曾听他唱歌了,那声音迷离又引人入胜,甚至连几对在此幽会的小情侣,都停止了亲昵,安安静静地听了起来。
将酒换成了碳酸饮料,我们四个继续坐在洱海边上喝酒聊天,只不过,这一次我们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以免谁再陷入伤心难过之中。
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少,我看了手机一眼,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小情侣都去寻找夜的浪漫了,而我们身边多出来的,是一些喝醉的男人,还有一些打扮妖冶的女人。
对啊,我们身在云南大理,这里可是迷醉的夜都!
“临凡――”云螭突然对张临凡说道,“你的过去呢?又是什么样的,就是你成为张临凡之后,而不是宿阳!”
我和苌菁仙君被他这问题吓了一跳,再加上之前他一直称呼张临凡为“张兄”,这么突兀地改口,任谁都有些猝不及防。
“我的事,倒是没什么好说,因为具体的那些,连我自己都记不住了!”张临凡似乎比我们适应一些,喝了一口饮料,道,“我只知道我也是父母生养的,只可惜对他们的印象却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云螭追问道。
“因为,我自出生便被视为不祥,所以,是被亲生父母亲手放在一个竹筐里扔进河中的!”张临凡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淡然,似乎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临凡――”我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甚至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无妨!”温柔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张临凡继续说道,“我师父说是在南海上捡到我的,当时我被一朵巨大的莲花包裹着,已经是成人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