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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左右,陆一正一边工作,一边等谢向谦的视频电话。
大抵是导演考虑到要慢慢进入状态,因此谢向谦进组初始几天的工作量不算大,这倒是方便了他们俩每晚通话。
九点一刻左右,电话就来了。
俩人都是随意聊,由各种生活琐事,渐渐聊到了工作。
谢向谦得知陆一正在赶一份商务合同翻译,他皱眉:“还做商务翻译吗?这同文学翻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吧?”
陆一:“嗯。商务需要专业术语多,合同之类用词要绝对严禁;外文著作翻译的话,在翻译精准无误的基础上,需要文学功底,以及更侧重探究深层次情感领悟。”
谢向谦:“想要都做好,是不是很累?”
陆一:“很充实。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想读金融,可惜高考发挥失常。大学期间,我还不罢休地自学加旁听很多经管院的课程,当时是准备考研金融或财经之类。但是,没想到后来却对本专业越学越感兴趣,于是就作罢了。当初以为的退而求次,现在看来却是最好的选择。”
她顿了下,继续:“哥哥,你还记得……一位培训班英语讲师吗,就是特爱给人灌鸡汤的那位?”
谢向谦摇头。
陆一:“其实,别的我也不记得了,就记得他常挂嘴闭的那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托腮,感慨,“长大以后回头看,这句鸡汤,是真的很有道理。有些事情,大概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谢向谦却问:“你喜欢商科?”
陆一愣了下,怎么这么会抓重点。
反应过来后,她半点没犹豫,果断摇头:“不是,我报考专业的时候,哪里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眼睛亮亮的望着他,“是因为……你学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
陆一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眼中闪过怀念的神色:“我还记得,那时候看范里安的微经,看累的时候会想,你也看过,我就有精神继续看下去了,比咖啡、浓茶都管用耶!多看一本书,多听一节课,好像就离你更近一点。”
谢向谦望着镜头对面的那个人,那个带着点害羞却又鼓足勇气的女人,那个脸蛋粉扑扑、眼眸水汪汪的……他的宝贝儿,一时出了神。
很想很想抱抱她,更想更想……吻她。
那天,是应该打包带来的。
陆一伸手在镜头前挥了挥:“怎么啦,我说错了吗?我当时查了你们桑大金融学院的书目,本科学的微经是范里安的呀!”
谢向谦微微点头,轻声说:“没错。”
陆一:“那就好。对了,我后来是保研到桑外,你去过吗?和你本科母校只隔一条马路,从我们学校南门出来,往左拐,直走十分钟不到,就是你们桑大。话说,我那时候想法好文艺啊,”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看你看过的书,走你走过的路,赏你赏过的风景,就觉得很浪漫。”
她说话的时候,瞥过电脑上方的时间,吓了一跳,时间走得也太快了,按了64倍的快进键似的。她连忙说:“都十二点半了,我记得你明早有戏,快睡吧,晚安。”
她话音刚落,谢向谦这边电话就被挂断了。
真是雷厉风行。
谢向谦躺在床上,回想了一番陆一刚说的话,想到那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时,思绪一顿,回忆被岔开。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么?
或者,换句话说:福祸相依?
比如,常年被家暴,有一位爱好醉酒后抽醒自己儿子的父亲,以致于这位儿子睡眠浅、睡觉比牲畜还警觉。
然后……恰恰是这么悲惨的过去,在地震中救了他一命吗?
又比如,是父母给他留下的阴影,以致于令他不敢拥有爱。
最后……又恰恰是因为他们,才让他有机会解开心中的枷锁么?
谢向谦笑了。
笑得眼角挤出了苦涩泪花;
笑得上下牙齿打颤,咯吱咯吱响;
笑得不知是在笑命运无常,还是在笑无能得抵抗不了命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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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镜花水月》还在偏远地区拍摄中,整个剧组租了几栋当地老旧的自住宅。
谢向谦虽是主演,但考虑到女同胞,他自选住了一楼。
凌晨,众人还在熟睡中,谢向谦却被异常惊醒,立刻爬起来,抓起手机和一个随身携带的巴掌大小的小相簿,迅速喊醒一楼同事,然后气没喘就跑上楼,边跑边喊,上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感觉到整个房子轻微震动,他却没犹豫半秒,继续上楼。
……
他是最后一个跑下楼的。
下楼的时候,震感强烈,房子开始坍塌,房梁倒了,堵住门口。
然后几声巨响,尘土碎石飞扬。
他躲在桌底,满目所及,皆是废墟。
他也并不知晓,这老旧的桌子能承重多久。
面对死亡,好像人会变得格外诚实,且透彻。
这一秒前,谢向谦最怕的是:
有一天,他和陆一感情会变质,他会像他父亲,伤害爱人,以看亲人痛不欲生的表情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