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老怀宽慰地点点头,“还是我们小阿锦懂事。”
忠勇侯夫人仍然冷着脸,忠勇侯有心想跟她说些体己话告饶赔罪,却不方便当着小辈们的面说,林玉泽和苏氏等人便有眼色地告退了,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锦绣苑后,林锦仪终于不用再伪装下去,脸上的笑意也都退了下去。
踏歌一直跟着她,见她人前人后反应异常,便试探着问道:“姑娘方才不还高高兴兴的吗?怎么眼下又似乎有什么心事。”
许多话林锦仪不方便和千丝说,怕她转达给苏氏,身边便只有踏歌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她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坦言道:“我从来不曾真的高兴过。只是若我不做出那副样子,祖母怕是跟要跟祖父过不去,爹娘也可能跟祖父生出嫌隙……咱们家向来都是一派融洽,其乐融融的,我怎么忍心让他们为了我一人,从此都过得不安生呢?”
踏歌心疼道:“真是委屈姑娘了。可姑娘,您若是不愿意,为什么不同侯爷他们说说呢?兴许他们还能再想想办法……”
“圣旨都下了,对方还是简在帝心、于祖父有救命之恩的镇南王,咱们还有反悔的余地?”
踏歌呐呐地说不出话了。连她一个当丫鬟的都明白,事成定局。
“好啦,我没事的。”林锦仪看着踏歌心疼得不行的样子,道:“嫁给谁不是嫁呢?我娘之前想让我嫁进嘉定侯府,我同宋衍熙拢共也才见了两面,对他的了解还不如对镇南王呢。”
她自诩还是多萧潜有些了解的,萧潜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虽然他的心意一直难测,但往后她嫁进镇南王府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反倒是嘉定侯府充满了更多未知数。
这么一番自我安慰下来,她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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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嘉定侯府里,嘉定侯、嘉定侯夫人和他们三个儿子也坐在一起说话。
知晓宫里的情况后,嘉定侯夫人少不得埋怨嘉定侯道:“你说你,入宫去吃个庆功宴,把咱们老三预定的媳妇儿都赔进去了!”
嘉定侯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个妇道人家明白什么?当时那样的情况,我能说什么?镇南王,那可是对我有恩的。且那是圣上的意思,拂逆了他,咱们侯府能落下好处?”
嘉定侯此番的封赏也是三代之内不用降等袭爵。众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相比之下,落空了宋衍熙一门没说定的亲事,倒不算什么了。
大公子宋衍清也开口劝道:“娘,爹说的有道理。大丈夫何患无妻,三弟这样的人品样貌,您还愁他没有一门好亲事?”
嘉定侯夫人看了宋衍熙一眼,宋衍熙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这个儿子如今是家里三个儿子里前程最被看好的,嘉定侯夫人自然是不愁他找不着媳妇,却还是惋惜道:“锦仪那姑娘我相看了这么久,没有哪里是我不满意的,唉,也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吧……”
圣旨已下,嘉定侯夫人便是心里不愿意,也只好接受了这现实。
一家子一起说了会儿话后,宋延清、宋衍明和宋衍熙都退了出去。
宋衍熙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倒好像成了置身事外之人。
宋延清比他年长许多,倒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出去后便继续回去处理公务了。
二公子宋衍明和宋衍熙年纪相当,玩在一起的时候最多,对彼此了解也多。
宋衍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揽着他的肩膀宽慰道:“事已至此,你心里难受也于事无补。不如看开些,如大哥说的,大丈夫何患无妻。失了这门亲事,往后还有更好的在等着你。”
宋延清和宋衍明都已经成婚许久,两人的妻子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前也只同自己的妻子相过一面,婚后的日子倒都称得上和和美美的。
曾经的宋衍熙也觉得这样的亲事也挺好,可是直到在落青山下遇到了林锦仪,后来又知道了她就是她娘给她相中的未来媳妇……当时的那份庆幸和窃喜,他倒现在都难以忘怀。
就在前两天,他娘还和他说,他和林锦仪的亲事就要敲定了,让他收收心准备过定。
当时他回去后兴奋地一夜都没有睡着。
可不过一个上午的工夫,她却已经名花有主,要另嫁他人。
他到现在还有些不能接受,只觉得自己做了个荒诞的梦。
宋衍熙兴致缺缺地应了两句,推说自己想静一静,便和宋衍明道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小厮和书童见他失魂落魄地回来了,都十分有眼力地没有上前打扰。
宋衍熙浑浑噩噩地坐到书桌前,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书,一直看到日薄西山,却是一句话都没有看进去。
天色暗了下来,书僮见他仍然呆坐在书桌前,轻手轻脚地进屋点了一排蜡烛,口中劝道:“公子看书也要仔细自己的眼睛,仔细别把眼睛熬坏了。”
烛火被点亮后,屋子里一下明亮了起来。
书僮见宋衍熙没应声,便大着胆子抬头瞧了一眼,却发现他家公子不知道怎么看书看得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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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近来心情最好的,自然就是萧潜了。
自从他从宫里的庆功宴上回来后,走路的步伐都比从前轻快了不少。
此时的他重伤仍然没有痊愈,日日都要服用汤药和涂抹伤药。
王潼负责给他换药,每次解开绷带,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他都十分不忍,同时还有些忐忑。他家王爷一直以自己一身出众的武艺为荣,御医却说他这次伤的险要,没有一年半载的静养是不能再与人动武了……因此他家王爷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几乎可以说是从喜怒不形于色,变成了喜怒无常。
但这几日换药的时候,他家王爷是出奇的配合,有时候他稍微晚了一刻钟去给他换药,他还会派人来催促。且他给他家王爷换药的时候,还听他家王爷在询问御医有什么办法尽可能地让他加快痊愈。那心急火燎的模样,就别提了……
不过联想道他家王爷摆在屋里最显眼地方的那道赐婚的圣旨,王潼也猜出了一些什么。
可他仍然有些不明白,他家王爷又不是头回成婚了,这回犯得着这么这样么。
当然镇南王府里,摸不清萧潜的心意的并不只有王潼一人。
蕊香这几日奉了萧潜的命,重新布置层香苑。层香苑的那些下人,都知道王府里即将迎来另一位女主人,一时都十分忐忑。她们可都是服侍逝去的元妃的老人了,若是新王妃不好相与,她们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好过了。
蕊香是个嘴严的,任凭她们怎么打听,她就是一问三不知,只说不论新王妃是如何性子,她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可。
其实也不是她一点儿口风也不肯透,实在是她跟林锦仪也只有几面之缘,了解甚少。
一众下人都心里打着鼓,她何尝不是呢?只盼着那位新王妃是个清醒能理事儿的,万不要再像从前那位王妃那样,给他们王爷添乱添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成亲啦~~~
第六十二章
萧潜疯狂地进着补, 从前食量不大的他眼下是恨不能一天吃八顿。
御医也不敢掉以轻心, 生怕他虚不胜补出什么岔子, 每天都仔细研究那么些温补食材和药材的用量。
就这样, 过了两个月,萧潜虽然不能动武, 看起来倒是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之前丰庆帝虽然下了旨意赐婚,却没有言明婚期,想的就是要等萧潜身子康复后再让他们完婚。
萧潜自觉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就上了折子请示婚期。
丰庆帝倒也没有难为他,将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 距眼下还有小半年的功夫,也给了两家一些准备时间。
萧潜是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反正他家大业大,底下抢着忙活的人一大堆, 且掌管内务府的荣王爷同他关系也好, 上赶着帮他张罗。
倒是林锦仪这边,虽说苏氏不愿意这门亲事, 但是该有的体面却是要有的。赐婚的旨意下来后,苏氏就忙着帮她打嫁妆, 听说婚期定下后, 一时间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好在许多家具大件, 是自从林锦仪出生后,她就开始着手准备的,差的不过是一些细琐的东西, 几个月里紧赶慢赶,也没漏下什么。
林锦仪这段日子也没什么事儿做,就是被苏氏押着开始绣嫁妆了。
她的绣艺本是平平,原来的小表妹就更是没拿过几次针线,因此她也就是凑个意头,给自己的嫁衣锁锁边什么的,其他的还是由府里请来的几位技艺超群的绣娘在忙活。
忠勇侯夫人最是舍不得林锦仪了,每日里她去请安,忠勇侯夫人都要拉着她的手说上好一会儿话。说到动情处,还总是老泪纵横,她已经没了一个心肝外孙女了,若是林锦仪也有个好歹,她这条老命也就没了。
林锦仪和苏氏时不时去宽慰她,生怕她因为情绪波动而又生起病来。
日子一晃就到了腊月,到了要过年的时候。
去年这个时候,苏氏怀着身孕,林锦仪忙的脚不着地。今年却是很清闲了,苏氏一点儿都不让她理事儿了,说是往后去了镇南王府,有的是忙的时候,倒不如趁着还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好好松快松快。
林锦仪几回想着帮苏氏分担一些,都被她挡了回来,索性就乐得清闲。每日在屋里绣绣嫁妆,坐不住的时候就去苏氏院子里逗逗小阿曦,日子过得可谓是轻松无比。
很快就到了年关上,苏氏将这次的年结办得格外热闹,百忙之中更是经常抽空亲自做了许多可口佳肴,当然这些不是为了旁人,自然是为了在忠勇侯府过最后一个年节的林锦仪。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林锦仪和萧潜的婚期就近在眼前。
林锦仪作为待嫁的姑娘,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在忠勇侯府待了两年,感受到了这里众人的真心实意的关怀,她对自己曾经同他们的疏远深感遗憾后悔,如今是实在不愿意就这么和他们分开。
但无奈日子就是过得这样快,便是再不舍得都只能顺着时间的长河前行。
三月初一,林锦仪上了大妆,头戴凤冠,盖上红盖头,穿上了红艳如火的霞帔。
拜别忠勇侯府一众长辈的时候,她和苏氏、忠勇侯夫人哭作一团,便是忠勇侯和林玉泽两个男子,都不禁红了眼眶。
一直到喜娘催了第三回 ,眼看着吉时就要误了。林锦仪才依依不舍地送来了她们的手,由林博志背着上了花轿。
林锦仪一手拿了个苹果,一手捧了个玉瓶,顶着一对红肿的眼睛坐进花轿里。
耳畔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之声,和百姓们围观热闹的人声。
她坐了两回花轿,两回嫁的却是同一个人,觉得有些好笑,却是笑不出来。
萧潜身着大红色喜服,骑着一匹玄色千里良驹,走在了队伍最前头。
这日的他脸上满是笑意,阴郁的气质一扫而空,路旁百姓们大声贺喜的时候,他还会微笑着点头示意。
就这样迎亲的队伍绕着京城几条主干大街绕了三圈,在正午之前将花轿送进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这日张灯结彩,来吃喜宴的客人亦是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林锦仪下了花轿后,被喜娘带进了新房。
新房就是层香苑的主屋,林锦仪虽然在红盖头之下,但她在镇南王府住了那么些年,从正门去层香苑的路是闭着眼都认识的。何况层香苑的那些摆设都怎么变化,她在盖头下看了那些家具的底端都认出来了。
不过到底是新房,这主屋也不是一成不变,起码她眼下坐着的床就不是从前那张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了,而是苏氏准备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
进了新房后,蕊香便上前问林锦仪口不口渴,肚子饿不饿。
林锦仪早上没用什么东西,眼下在颠簸的轿子里坐了半上午,确实已经是饥肠辘辘。她点了头,要了茶水和点心。
没多会儿,蕊香就从小厨房捧来了一碟子栗子糕和一盏下火的菊花茶。
栗子糕做的十分小巧,一口一个正好,用起来也不会弄花了口脂。菊花茶的茶盏里放了一根竹制的吸管,喝起来也是方便得很。
跟着林锦仪陪嫁的丫鬟是千丝和踏歌,两人之前还担心镇南王府的下人会托大,此时看到蕊香精心准备的这些东西,不由相视一笑,谢过以后,便一人给林锦仪喂点心,另一人喂茶水。
林锦仪吃过东西,也感受到了蕊香的细心体贴。她从来都是这样,虽然从前服侍原来的自己的时候,和自己也不交心,但就是事事办的妥帖细致,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婚礼要在黄昏举行,林锦仪吃饱了肚子后很快就昏昏欲睡。无奈她头上的凤冠上缀满了宝石珍珠,少说也有十几斤,扛着这么个东西便是要合会儿眼都不行。
后来还是千丝和踏歌见她许久没有出声,想着她多半是累着了,一人一边抬住凤冠。
林锦仪头上一轻,很快就靠在千丝身上睡着了。
就这么睡一阵,清醒一阵的,很快就到了黄昏时分。
喜娘又进了来,扶着她出了层香苑,去了前院正堂。正堂里坐满了宾客,说话的声音和笑声不绝于耳。
林锦仪倒也不怯场,被喜娘扶着站到了萧潜身边,手里被塞了一段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