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严青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祖母上次在戏园子看到的那一幕。
路明珠与男子私会这事,到底是人家的隐私,就算是为了解决这桩头疼的婚事,他也不想在祖母面前,随随便便败坏一个小姑娘的名声。
严青这边正头疼着该想个什么法子,一时没有接话。
老夫人见他不搭话,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路姑娘有什么不好的,这样好的姑娘你都瞧不上,你还想娶谁?”
“我可不管,今儿你不说出个为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听你的!你年纪都这么大了,再不娶亲还想等到什么时候?你看看跟你一起长大的那几个,谁不是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老夫人气的抚了抚心口,瞪着眼睛瞧向严青。
严青脸上满是无奈,上前两步,替老夫人顺了顺后背。
“依我说,我明日就去路府拜访,早些把路姑娘娶进门,我也早些抱曾孙!”老夫人一把拍开他的胳膊,语气很是郑重。
严青实在没想到祖母反应会这么大,不止不肯取消婚事,这会儿被他一激,还像是要把这婚事赶紧定下来似的。
他头疼地抚着额头,思忖了片刻,想到老夫人方才那句话,不娶路明珠,还想娶谁?不知怎么,某人娇艳美丽的玉白小脸竟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眼见祖母火气还没消,严青心中微动,想了个理由哄道,“祖母,和您说实话吧,倒也不是路姑娘有什么不好,只是……孙儿还是喜欢美貌些的女子。”
这话一出,老夫人险些噎住了,目光很是嫌弃地瞧了他一眼。
老夫人怎么也没猜到会是因为这个理由。
是,这位路姑娘离美貌还差了那么一点,可好歹也算是清秀可人了,再说了,这正室要那样狐媚的样貌做什么。只要出身好,性子娴淑,对夫君体贴不就够了。
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自家孙儿平日里不近女色,性子冷冰冰的,瞧着很是端庄禁=欲的模样,同外头那些花天酒地的纨绔们完全不一样,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也是个看脸的!
现在仔细琢磨琢磨,或许根本就不是孙儿不近女色,只是那些人的样貌不够美貌,孙儿又是眼光挑剔,所以根本生不出什么念头来?咳咳,这传宗接代,可不是娶回来就完事了的,该有的念头还是得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被老夫人嫌弃的颜控将军哈哈哈哈^_^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
老夫人皱着眉瞥了一眼自家孙儿, 见他俊脸上虽然无奈, 却透着一股冷静, 那模样着实不似说谎,一时不由得有些头疼。
真要听严青的吧, 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 她瞧着路明珠哪哪儿都好,人又乖巧的很,最适合做孙媳妇儿了。模样儿生的也很是干净清秀, 在京城贵女中好歹也算中上之姿了,怎么偏偏孙儿眼光就这么挑, 这样的好姑娘都瞧不上。
老夫人依然不肯死心,嘟囔着, “阿青, 这世间女子哪有十全十美的,路姑娘容貌我瞧着很是不错了。”
严青方才那话本来也只是借口,这会儿更不好私下诋毁人家姑娘的模样,便没有接话。
老夫人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驳, 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再说了, 这新婚之夜,那灯烛一吹,纵使是天仙的样貌也瞧不见了,好不好看又有什么区别。”
老夫人提到那事儿, 一时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过考虑了一下,还是厚着老脸试探道,“你这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真个不行?”
这民间有句俗话,叫做日久生情。还有一句俗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等到时日一久,两人生了感情,阿青保不准就觉得这路姑娘也美若天仙了呢。
严青一张冷俊的脸上这会儿颇有些窘迫,哪里料到祖母会直白地提起这档子事儿。
他不好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
想了想,还不如顺着祖母的话,索性坐实了那个猜测。
严青手握成拳,遮着唇虚咳了两声,“咳,不瞒祖母,这事儿孙儿也不是没试过,只是……”
只是什么却是没说,不过那暗含的意思已昭然若揭,“还是别耽误了路家那位姑娘。”
老夫人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他,这这这,感情还真的试过了啊?
难怪他这个年纪了,到现在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老夫人老脸微红,想着他这个怪癖,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起来。看来将来,必须得娶个美貌的孙媳妇儿才能治得了他这怪毛病了。这京城之中,虽然名门世家之女数目众多,可称得上绝色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真有那等倾国倾城的,早就被皇子王爷们看上定下来了。剩下的,哪还有几个绝色的。这孙儿,该不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吧?
再想想这桩婚事,将来把路明珠娶进来了,孙儿要是没心思的话,她就是逼着他也没用。到时候,岂不是让人家姑娘一嫁进来,就被冷落在旁守活寡,白白地糟蹋了一个好姑娘。
今儿个,严青怕是仔细琢磨了一通,为了不耽误人家姑娘,才决定跟她坦白这个怪毛病的。
老夫人揉了揉额头,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她自然是希望孙儿娶一位喜欢的姑娘,夫妻两和和美美,生几个可爱的小曾孙,承欢膝下。
可如今看来,要是娶了路姑娘,那可爱的曾孙是注定没指望了。
哎,罢了罢了,为了孙儿下半辈子的幸福,也为了路姑娘好,这件事也只能失信于人了。
次日一早,老夫人就去了路府拜访,直到下午时分才乘着马车归来,回府的时候,脸上犹带着几分倦色。
――
“小姐,我听说威远侯府的老夫人刚刚来过了呢。”
一个穿着豆绿色裙衫的小丫鬟走进屋子,冲着路明珠笑道。
路明珠正靠在躺椅上,侧着身子,用手肘支着头,对着窗外的一树海棠花发呆,此时听到小丫鬟的声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目光转向那小丫鬟,出声问道,“你说什么,老夫人来过了?”
老夫人年纪大辈分高,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其他府上的人亲自去威远侯府拜访,老夫人很少主动拜访谁家。
所以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才会过来特地拜访。
可这后宅之中,又能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儿呢,就连小丫鬟都猜出了些许端倪。
“是啊,和咱们夫人在屋子里说了一天的话呢,才刚走没多久。”那丫鬟回答完,掩着嘴嘻嘻笑道,“只怕小姐的好事儿将近了呢。”
路明珠听到这话,贝齿咬了咬嘴唇,脸上却没什么欢喜之意。
她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还是从躺椅上坐起身,换了身衣服,往母亲院子里去了。
――
粉墙环护的院落之中,开的茂盛的蔷薇花架下,站着一位锦装华服的妇人。
路明珠走进院子,见到那人,面上露出一抹笑,嗓音清甜地唤了声,“娘”。
那妇人闻声侧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收敛的愁容,见是女儿,这才勾了勾唇,朝她招手道,“明珠,过来陪娘坐会儿。”
路明珠笑着应了声是,缓步走到蔷薇花下,和路夫人一道在藤椅上坐下了。
“娘,听说老夫人刚刚来过?”
路明珠颇有些忐忑,老夫人过来,大约是来跟娘亲定下她的亲事吧。她心里想着事儿,也没注意到路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愁色。
“是啊。”
路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眸中带着几分怜惜,不知道该不该跟女儿提这件事。正犹豫不决着,忽听女儿轻声道,“娘,老夫人是来和您商量亲事的吗?”
路夫人有些意外,没想到女儿会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是,老夫人的确是来商量亲事的,不过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嗯”,路夫人点了点头,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将事情告诉了她。
“明珠,娘会为你再选一门好亲事的。”
路夫人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
路明珠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倒并不像路夫人想的那样伤心,反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想到,如今她的婚事是不成了。可那个人的婚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想到这一茬,路明珠心中忍不住泛上愁绪来,秀气的眉宇轻蹙着,清秀白净的脸上染上了几分哀伤之色。
路夫人在旁悄悄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以为她是因为这件事而伤心,一时对那位严大将军也不由得生出几分闷气。
路夫人很清楚,老夫人对于明珠还是挺喜欢的,不可能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至于这次反悔的原因,老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路夫人也能猜到,怕是那位严大将军不怎么满意。路夫人实在想不明白,那位严将军难道是眼瞎了不成么,竟连明珠都瞧不上?这位将军比明珠大了那么些岁数,她都没有介意,他怎么好意思反过来挑剔自己女儿的?
她倒要好好瞧瞧,这位大将军能娶个什么样的夫人,可别因为太过挑剔,到头来打一辈子的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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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月初这天,正是严嘉礼下聘礼的日子。
一抬抬挂着喜庆红绸的箱笼送进了紫竹院,阿菱站在回廊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瞧着院子里。
自她记事以来,紫竹院还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一波又一波穿着光鲜的丫鬟们笑吟吟地上前来道贺,玉书站在程氏旁边,手里拎着个竹编的篮子,从篮子里拿出赏钱来,笑眯眯地赏给前来道贺的丫鬟婆子们。
今儿是个喜庆的好日子,小丫鬟们来这里领了一份,待会儿去二少爷那边,还能再领一份赏钱,一个个都乐得合不拢嘴,院中笑语声延绵不绝。
西边的厢房内,齐楚楚放下绣了一半的喜服,揉了揉有些酸的脖子,抬头朝窗子外看去,就见到一群乌压压的人影,将窄□□仄的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齐楚楚摇了摇头,眸中露出几分笑来,走到红木桌处倒了杯茶喝下,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唇。坐着歇了会儿,才回到窗边,将搁在案上的喜服拿起来,继续往下绣。
夕阳将近的时候,院子里的人也都散去了,紫竹院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程氏命人将那些聘礼搬进耳房,这才揉着胳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楚楚在,她许久没这么操心过了,今儿个是楚楚的婚事,自然不好再把事情都推给楚楚,理当由她这个做母亲来操持。不过一想到楚楚有了这样好的婚事,能嫁给才貌出众的二公子,程氏就算劳累了一整天,也是开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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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累了一天,正在围桌边坐下,准备用饭,忽然外头有丫鬟来传话。
“楚姑娘,老夫人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齐楚楚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放下手中的碗筷,从圆凳上站起身,跟着那丫鬟去了锦绣院。
一进锦绣院,就见路夫人居然也在。
齐楚楚上前,向老夫人和路夫人曲膝行了一礼,抬眼看去,就见路夫人双眼红肿得厉害,好像刚刚哭过了。旁边的老夫人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着,眼中隐约还带着几分愧疚之色。
见齐楚楚到了,路夫人情绪颇有些激动,站起身疾走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道,“楚姑娘,我们家明珠有没有来找过你?”
齐楚楚一怔,没明白路夫人这话什么意思,只好回答道,“明珠妹妹上个月来过一次,路夫人,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听到齐楚楚这话,路夫人瞬时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竟是站立不稳,齐楚楚见状,赶紧伸手扶着她到榻边坐下。
路夫人一时神思恍惚,也没回答齐楚楚的话,齐楚楚困惑地看向老夫人,完全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简短地解释了一下,眼中愧疚愈发深了,“哎,这事儿都怪我……”
要不是她们侯府失信于人,路姑娘又怎么会伤心之下选择离家出走。
这件事说起来,阿青也有很大责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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