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郡的风雪一日大过一日,以至于每天青狼部都得派出大量的人手去清理堆积的风雪,一来是为了让向凶阴山搬运材料的军队能够省些事情,二来也是为了让军队驻扎地的视野可以更加的辽阔,以防止被李丹青的残部偷袭。
这样的工作前几日倒还算是做得有声有色。
可是件久了,随着风雪越来越大,也随着前方传来的消息,李丹青的残部还在不断骚扰黑绝部。
山羽同涧也好,青狼部的内部也好,大抵已经认准了李丹青是没有余力再对其余三郡的辽军动手,一门心思的想要从黑绝部的方向突围。
而整个黑绝部,大部分的兵力都需要先优先满足神台的建设,剩下的这些琐事都落在了山羽同涧手下的一万余人的身上。
但这批大军又得负责布防,甚至还得负责后勤方面的事宜。
眼看着众甲士苦不堪言,山羽同涧于心不忍,对于众人在清理积雪方面的事情倒是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大军运送物资方面的进度,其余地界的积雪,山羽同涧倒是并没有过多的要求甲士们清理。
甚至出于爱惜将士的考虑,之前三班倒的布防警戒,山羽同涧也是对此相当宽松,在多数时候,很多甲士后半夜熬不住了,他也权当做未有看见。
“将军,你说那木先生也当真是不知变通,李丹青都在陆屋郡与黑绝部交手那么多次了,哪还有精力来管我们,再说了咱们这里距离陆屋郡足足数千里路,那李丹青有没有长翅膀,怎么可能能杀到我们这里来?”
天色已暗,才换上班来的甲士看向山羽同涧嘴里讨好似的的嘀咕道。
山羽同涧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这一次倒是并没有如以往那般去喝阻对方的言论,只是沉默不语。
之前木先生的提议,山羽同涧倒是还可以理解为对方的谨小慎微,可如今李丹青的残部已经确定就待在陆屋郡,可对方依然不愿意让众人从此地撤防,山羽同涧不免觉得那位木先生是在有意为难他。
而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是被对方灌了什么迷魂药,对于木先生的提议是没有半点的异议,哪怕山羽同涧暗地里说了好几次,山羽关的态度都异常坚决,只是让山羽同涧好好的完成木先生下达的任务,其余的事情,是半点不让山羽同涧多说。
山羽同涧终究是免不了对此心存不满,故而并未如以往一般去阻止自己手下这位牙将明显僭越的言辞。
这牙将也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之人,见山羽同涧这般神情,便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路,他赶忙趁热打铁的言道:“也幸好将军你懂的体恤我们这些士卒,我们这些人,一边要负责后勤,一边要布防,还要扫除这些积雪,这么下去,别说李丹青来,就是不来,咱们也得祸祸被累死。”
“还是将军懂得体恤我们这些属下,不像那木先生,压根就没把我们当人!”
山羽同涧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父亲信任他,自有父亲的道理,咱们看不明白,或许是因为咱们的眼界不够。”
这话看上去像是在为木先生开脱,但言语之间的埋怨之意,几乎是溢于言表。
身旁的甲士最擅长这察言观色,哪里会听不出来?
他可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山羽同涧的机会,在那时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小的这些日子可听到了一些风声!”
“嗯?”山羽同涧见对方一脸神秘,顿时眉头一挑,来了些兴致。
“什么风声?”他问道。
那甲士凑了上去没特意压低了声音言道:“那木先生很有可能是武阳朝派来的奸细!”
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的山羽同涧听闻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这样的话,你也能信?”
那甲士见山羽同涧不为所动,顿时有些着急,当下便将自己所得来的证据一股脑的抛了出来:“将军有所不知,我听军中去过武阳的甲士说过,那木先生虽然寡言少语,但每次说话,言语中都带着一股武阳口音。虽然他对我们辽人的语言极为精通,可这一点却是如何都改不了的,只有土生土长的武阳人才会有这么重的口音!”
山羽同涧听闻这番话摇了摇头,他伸手轻轻的拍了拍甲士的肩膀说道:“鲜于破,你那点小心思还是用到别处吧。”
“我是讨厌那姓木的不假,可木先生谁不知道他是武阳人?”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父亲听不出来?”
“父亲既然敢用她,就一定有驾驭他的办法。我不喜欢他的为人,不代表我会怀疑他的忠诚,你啊,这股聪明的劲头没用对地方,不过说的那番话还是不错的,这木先生就是在故意与我为难。”
“今日之事我就不追究你了,但记得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讲了。”
一番恩威并施,聊聊几句话却让那名为鲜于破的甲士,一时间额头上冷汗直冒,他低下了头,眉宇间似乎闪过一丝不甘之色,但很快还是遮掩了下来,只是低着头一副怯懦之色的应道:“属下明白了。”
“嗯。”山羽同涧倒是很满意,对方这幅模样,他点了点头,旋即又道:“让甲士们都歇一歇吧,那李丹青来不了,这几日辛苦了,但毕竟得让父亲满意,更不能让木先生抓到把柄,所以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四千人留上个三四做做样子,剩下的人该休息的就回营中休息去吧,别在这里耗着呢!”
方才还一脸懊恼之色的鲜于破听闻这话,顿时脸色一喜,赶忙言道:“属下这就去办。”
说罢便急匆匆的走向前方那些甲士布防之地,脚步甚是匆忙,似乎唯恐慢上了半点,就耽搁了山羽同涧的命令。
山羽同涧见状,倒是并未觉得奇怪,只是心底还暗暗有些得意。
他父亲山羽关常言知人善用,讲究的就是,无论是小人还是君子,只要有过人之处,就大可用之。
一个上位者就是应该能够御下。
这鲜于破便是这样的典型,他是个小人无错,但能力是有,做事也算是谨慎,这些年倒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在自己的手下虽然时不时会想着些溜须拍马的事情,可却被自己拿捏得服服帖帖。
山羽同涧很满意自己这样的手段,他想着在不远的将来,自己的父亲完成了大辽国的伟业,而自己也会在这时接过他的衣钵,成为与他一般运筹帷幄,同时御下有方的一位霸主。
念及此处的,山羽同涧心头的苦闷倒是散去了不少,他靠着背后的草堆,枕着的双手,迷迷糊糊的就在这时睡了过去……
……
这一觉,山羽同涧倒是睡得出奇的踏实。
大抵是睡前想到的事情太过美好,梦里的他也得到了自己的父亲的器重,甚至大辽国的国主也畏惧他们父子的威名,退位让贤,他功成名就,一时间风头无二。
他们的大军一路东进,所过之处,武阳人可谓是望风而降。
就连那位武阳朝声名显赫的长公主也臣服在他的脚下,对他俯首称臣。
就在他要对那位素未蒙面的女子一亲芳泽的时候,美梦却被人打断。
“将军!快醒醒!快醒醒!”急促的声音传来,山羽同涧还有些朦朦胧胧的睁开眼。
入目的第一眼,就是鲜于破那张急切的脸。
他有些不满,慢吞吞的坐起身子问道:“怎么了?咋咋呼呼的?”
“大事不好!”鲜于破大声的言道,也不知道是被急得喘不上气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时间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什么大事不好?”山羽同涧问道,目光也看向周围。
大抵是方才睡醒的缘故,他的脑袋还有些不灵光,只是见周围的甲士奔走,故问道:“是木先生来了?”
“唉,这都大半夜了,还来折腾,未免过了些吧?”
之前木先生就干过这样的事情,半夜前来视察,让那些怠慢的甲士好一阵兵荒马乱,与此刻这幅场景倒是如出一辙。
山羽同涧想到这里,心头的火气又重了几分。
“不是!是……”鲜于破见山羽同涧还没有弄清楚状况,顿时有些焦急,他大声的言道,只是这话还未说完。
一位辽兵的却在这时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道所掀飞,身子重重的落在了山羽同涧的跟前。
山羽同涧一愣,还有些弄不清状况,这时,那风雪中,一道身影却忽然飞身而至,他穿着明显与辽人不同的甲胄,双目赤红,手握一把长刀,飞身一跃便来到了那辽兵的跟前,手中的大刀不由分说的便在这时刺入了辽兵的腹部。
辽兵发出一声惨叫,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身前的山羽同涧一脸。
滚烫的鲜血终于让这位大辽国的少将军回过了神来,也明白如今的状况。
“敌袭!”
“快吹号角!通知大营!”
“有贼军结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