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为什么要做一个活在阴暗巷子里的老鼠!”
“你手上有六十万白狼军!你怕他做什么!”
“裂土为王也好,驱兵西境也好!这天下难道就容不下我们父子吗?”
少年将名贵的瓷器一脚踢翻在地,他怒目看着书桌前坐着的男人。
男人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本,少年知道男人绝对看不懂的书。
男人没有抬头,只是幽幽应道:“白狼军在西境所向披靡,是因为辽人要夺他们的地,抢他们的女人。可若是有一天,朝着自己人举起屠刀,六十万白狼军就不再是白狼……”
“白狼永远不朝武阳人露出獠牙。”
“那我就和你一起去西境!咱们父子要死就死在一起!”少年赌气道。
男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少年:“你娘信佛。”
“她觉得我这一生杀戮太重,所以她吃斋念佛,想要为我赎清一些杀业。”
“她常说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其缘由,都有他该走的路。”
“老子的路走完了,自然可以死,小兔崽子,你还没有上路,你敢死了,来了阴朝地府,老子打断你的腿。”
“少跟我神神叨叨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少年怒声言道。
男人走上前来,抓住了少年耳朵,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那就活着,活着就能找到路!”
……
一瞬间来到这般高度的李丹青不得不直面更加狂暴的烈阳风暴,迎面而来的烈阳之力,灼烧得李丹青浑身发疼,他的脑袋一阵恍惚,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待到一轮狂暴的烈阳风暴暂歇,李丹青终于得了喘息之机。
他衣衫被烈阳灼烧得千疮百孔,他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神智有些模糊。
李丹青深吸了几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苻坚部族的三人逼得节节败退,气若游丝的张囚,咬了咬牙,将那枚圣山基石塞入了怀中,沉声道。
“老家伙,小爷我才不会给你打断我腿的机会。”
说罢这话,他的心神一定,开始吞纳烈阳星辉。
他得抓住这个机会,他的修为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向前,他得趁着张囚为他拖住那苻坚三人的档口,尽可能提升自己的修为,打开更多的窍穴,方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当然,虽然李世子不愿意承认,但他心底多少还是也希望自己,不要辜负张囚的托付……
站在距离昊阳顶如此近的地方,需要面对的烈阳风暴极为猛烈,想要从这般境况下抽离出烈阳星辉同样也是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稍有不慎,吸纳过多的烈阳星辉,很容易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的反噬。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李丹青还得分出心神,抵御随时可能涌来的烈阳风暴。
但与危险相对的是,此处的烈阳星辉极为纯粹,其转化而来的血气之力也更加浓厚,对于修行带来的助益比起之前亦要强出数倍。
……
第四百二十六枚……
第四百二十七枚……
李丹青的体内的窍穴一道接着一道的被打开,他对于烈阳风暴的抵御能力也变得强出了不少,他尝试着朝前迈出了步子。虽然每迈出一步,他都得花去大量的时间去打开两三道脉门,但这样的进展,依然让冉樱三人感受到了危机。
他们对着张囚发动的攻势愈发的凌冽,但被烈阳星辉反噬的张囚虽然浑身是伤,虽然气若游丝,但每一次倒下后,却又能站起身子,一次又一次,就好像永远无法被击倒一般。
苻坚三人的攻势愈发的凶猛,可凶猛之余又带着肉眼可见的急躁。
他们想要杀了张囚,想要追上李丹青,想要阻止眼前的一切……
第六百四十五枚……
第六百四十六枚……
李丹青体内的窍穴还在不断被打开,他的脚步愈发的坚定,距离昊阳顶的距离也不断被缩短。
此刻的李丹青距离那昊阳顶只有二十余步的距离,而苻坚部族的三人却被张囚死死的拦在距离此处尚有三百余步之处,三人的心头愈发的焦躁。
再次踉踉跄跄站起身子的张囚,此刻已经没了人样,他浑身鲜血淋漓,皮肤上满是焦黑之色。
他用自己的灵力护住了心脉,凭着一口气一次又一次的站起身子,直到他体内的灵力耗尽……
“兴我阳山……”
“燃我大炎……”
他宛如梦呓一般的呢喃着这两句话,身子再次横在了苻坚三人的身前。
摇摇晃晃,像是风中的残烛。
毅然决然,又像是坚不可摧的山岳。
……
阳山山脚,赵权摆了一副案台,神情悠闲的坐在那处自饮自斟,一旁的郢离神色阴郁。他已经被赵权以保护为名,囚禁在这处足足十三日的光景……
这对于郢离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他看着坐在那处,聊着往昔旧事的赵权,寒声言道:“赵院长就多喝上几杯吧,再过上两日,你们就得滚出阳山,至于要不要把命留下,那就得看本公子的心情了!”
酒意正酣的赵权侧头眯眼看了一眼身后的郢离,笑问道:“郢公子,你怕死吗?”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让郢离的脸色一寒,沉声道:“你若是杀了我,我爹……”
“看样子,是怕。”赵权却打断了他色厉胆薄的言辞,轻蔑一笑,便不再有与之对话的性子,再次转过头饮下一杯酒。
“不要惹一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赵某有一万个理由杀你,你若是怕死,最好闭嘴。”
赵权这话出口,神色阴郁的郢离一愣,但还是在那时收了声。
感受到这一点的赵权,并无多少得意之色,只是苦笑一声,喃喃言道:“想不到我堂堂阳山,最后竟然毁在郢公子这般窝囊之人的手中。”
说罢这话的赵权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举杯欲饮。
“赵师兄这般聪慧之人,既然知道有些事事不可为,为什么还要跟着那位李世子胡闹呢?”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赵权一愣,他抬头看去,却见四道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跟前。
为首的是王绝通与白素水,二人的身后跟着王小小与白芷萝,但两位后辈都低着头,动作僵硬,脸上的神情麻木。
“我听说王师弟带着贤侄准备离开阳山,这去而复返是为何事啊?”赵权另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握住了一旁的长剑,脸上却依然是醉眼朦胧之相,说着又笑呵呵的看向白素水问道:“白师妹也来了?不会是想要救那位郢公子脱离苦海吧?”
这个问题出口,还不待白素水回应,倒是一旁的郢离闻言眼前一亮,看向白素水的目光顿时热络了起来。
但白素水只是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对于以往她尽心尽力讨好的郢离递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王绝通同样没有回应赵权的问题,他只是坐到了赵权的对侧,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水,将之举起看向赵权,似笑非笑的问道:“赵师兄,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同桌饮酒了?”
听闻这话的赵权又是一愣,脸色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随即笑道:“恐有十五六年了吧?”
王绝通闻言脸上也露出感叹之色,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当年你我、加上孙师兄、张师弟,我们四人把酒言欢,那日子倒是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听到王绝通提起这事,赵权心头的警惕也消减了几分。
“人终会渐行渐远,以往我们觉得是例外,到后来才发现,没有人可以例外。”赵权叹息一声,如此言道。
“是啊。”
“孙师兄死了……”王绝通这样应道,“张师弟此刻也应该快死了……”
王绝通的这番话出口,赵权的身子一颤,眸子瞪得浑圆,直直的看着王绝通,一只手下意识握紧了身旁的剑,可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控制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面露惊恐之色,直直的看着王绝通,只见王绝通的双眸泛红,两行泪水无声滑落。
“别问为什么……”
“真相远比你想象中要残忍。”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绝通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似乎猜到了赵权想要说些什么,王绝通拦住了他,他伸出手轻轻的在赵权的眉心一指,赵权脸上的神情便在那一刻凝固,眸中惊恐、疑惑、以及不解都随即散去,瞳孔涣散,握着剑柄的手,也无力的垂下。
一股冷冽的气息随即荡开,席卷全场,那些守在阳山山门外的弟子,几乎没有半点反应的机会,身形皆是一顿,随即肉身便在一声声惊恐的哀嚎声中干瘪下去,一道道血色的气息被抽离出来,涌入王绝通的体内。
一旁以为等来救星的郢离见到这番情形,顿时脸色惨白,转身想要逃跑,王绝通身旁的白素水伸出手,正要将之击杀,王绝通却伸出手拦住了她。
“留下他吧。”
“毕竟郢家可是我们灭掉阳山的头功。留着他,日后说不得还有用处。”
白素水闻言,恭敬的点了点头,收回了手。
王绝通在这时伸手擦去自己脸颊上的泪痕,迈步看向那星辉之门言道:“走吧。”
“去看一眼我们的老朋友……”
“看他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