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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引狼入室

龙象 他曾是少年 9364 2024-06-30 10:10

  “我觉得……这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应水郡边陲,西龙城,一家名为祥云客栈的酒楼中,尉迟婉用手撑着脑袋,侧头看着一旁的木桌旁,已经换上一身得体的绿色长裙的邢双双,她的眉头紧皱,嘴里小声的嘀咕道。

  众人一路风尘仆仆,已经赶路了四五日的光景,今日走到这西龙城的时候夜色已深,寻了一个客栈准备吃些晚饭,然后入住,但饭菜上桌,李丹青与青竹以及师子驹等人坐在一桌,尉迟婉刘言真等弟子坐在一桌,本就是随意的便饭,但邢双双却非得站在李丹青身后伺候着。

  李丹青说让她上桌吃饭,她非说自己作为奴婢,不能与主子同桌吃饭。

  李丹青劝了好久也不见成效,一旁的众人也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这时李丹青的脸色一沉动了真怒,低声道:“你若是不与我们同桌,那就带着银钱回应水城吧。”

  这话出口,邢双双方才是脸色一变,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李丹青的身侧。

  那拘谨又怕生生的模样,倒是惹人心疼,看得坐在尉迟婉身旁的刘言真一声冷哼,嘴里没好气的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就会装可怜!”

  “现在知道怕了?”尉迟婉没好气的看了刘言真与姜羽二人一眼,言道,“之前可就数你们两个给这邢姑娘求情,求得最使劲。”

  这话出口刘言真与姜羽皆是脸色一变,神情有恙。

  ……

  邢双双的一番话让正准备上车的李丹青脚下一顿,但也只是一顿后,便走上了马车。

  然后一扬马鞭,战马带着马车开始在崎岖的羊肠小道上疾驰。

  邢双双的脸色一变,但在咬了咬牙后,还是跟了上来。

  只是她已经跟着队伍走了足足半日,双脚上的布鞋都已经磨破,还未来得及休息,李丹青此刻又有意将她甩开,马车的速度极快,邢双双不得不咬着牙奋力奔跑,才能勉强跟上疾驰的马车的速度。

  但或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这样才追出数里地,她的脚下一滑,便栽倒在地。

  那一跤。

  邢双双摔得很狼狈。

  小腿处的裤腿被地上的石子割裂,方才洗净的脸上又满是泥泞,衣衫也肮脏不堪。

  车中的人透过窗户看到了这副场景,都不免有些心疼。

  “院长……”姜羽小声的喊着正在驾车的李丹青,但李丹青却头也不回,再一次扬起了马鞭。

  趴在地上的邢双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用了好一会的时间才平复下浑身上下传来的无力感与痛楚,然后她咬了咬牙,再次站起身子,又一次追了上去。

  足足一个个时辰。

  马车的速度决计算不得太慢,一个没有半点修为女孩就这样在跟了足足一个个时辰。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浑身也没了气力,甚至意识都开始有些恍惚,全凭着一口气死命跟在众人的身后。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脸色一变栽倒在地。

  “停车!”坐在车厢中的刘言真终于憋不住了,她大声的叫着,冲出去拉停了李丹青手中的缰绳,与众人一道将邢双双扶回了车厢。

  “她这么大点,跟着又吃不了你几钱银子,干嘛非得赶她走!”刘言真忿忿不平的看着李丹青,大声的质问道。

  李丹青看着众人那一副一致对外的模样,面露苦笑。

  他们大抵还不明白,此去武阳城可不会是一趟轻松的旅程,但见众人这副模样,而邢双双有如此倔强,李丹青也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事。

  而渐渐苏醒过来的邢双双知道自己得到了李丹青的认可,顿时喜出望外,她在众人在一处地界休息时,接过姜羽送来的一套衣物,又找了个溪口将自己脸上与身上的泥泞洗净,这才回到了众人身边。

  有道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洗得白白净净的邢双双配上那身绿色的裙摆,顿时出落得亭亭玉立,虽然不似姬师妃那般美艳动人,也不像夏弦音那般英气十足,但却似小家碧玉,楚楚动人。

  而也就是从那时起,邢双双便完全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李丹青在前面驾车,她就在身后做着,手里拿着水囊,李丹青只要露出些口渴之色,她便将水囊递上去,额头上有了汗迹,李丹青还未发话,手帕就送了过去。驾车累了,寻个地界要休息,她便提前把石墩亦或者树墩上的灰尘打扫得干干净净。

  早晨天还没亮,邢双双就在房门外等着,李丹青一有动静,她便进到屋中,伺候着李丹青穿衣洗漱,晚上入夜,洗脚的水,夜宵的吃食都准备妥妥当当。若不是刘言真等人拦着,这姑娘甚至打算给李丹青暖好被窝,再让他入睡。

  总之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穿的用的,只要李丹青伸手,下一刻邢双双便会给他放在手里。

  几日下来,把李世子伺候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仿佛又回到了在武阳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惬意生活。

  在最初的同情之后,众人尤其是刘言真与姜羽,对于这个叫邢双双的女孩已经是饱含敌意,毕竟这邢双双一来,几乎包揽了李丹青衣食住行的所有事务,众人免不了觉得心底膈应。

  ……

  “你看吧!我就让你们先下手为强,现在好了,你们不出手拦着,反倒引狼入室,这下又麻烦了。”客栈中,尉迟婉看着面色难看的刘言真与姜羽,没好气的再次言道。

  “院长……也不是那样不知进退的人,我……我相信院长……”姜羽低着头小声的言道。

  这话方才落下,便听旁桌传来李丹青的声音。

  “双双啊,这排骨肉多,你吃这个,你啊,还是太瘦了些,要多吃肉,身子长得才快。”

  “还有这鱼肉,鱼肉好啊!这东西吃了皮肤白白嫩嫩,还有这……”

  众人闻言望去,却见李丹青正一脸殷勤的笑容,不断给邢双双的碗里夹着饭菜。邢双双红着脸低着头,闷闷的说了句:“谢谢院长……”

  李丹青顿时笑容满面,乐不可支,那模样就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呐……咱们院长什么德行你们还能不清楚?期望他在面对漂亮姑娘面前矜持,那不如期望薛师兄的真爱是咱们院长,后者的可能性我觉得还大点。”尉迟婉没好气的言道。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那天之后就偃旗息鼓了?就不跟院长摊牌了?那武阳城里的漂亮姑娘可海了去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邢双双的问题了,什么白双双、紫双双、青双双、黄双双……数都数不过来,你们还不动手,真要仍由他继续胡来?”尉迟婉也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于怂恿刘言真与姜羽跟李丹青摊牌之事上素来热衷,在这时又问道。

  刘言真与姜羽在那时互望一眼,脸色泛红,神情之中不免有些懊恼之色。

  姜羽低着头说道:“本来前日晚上我想找院长说来着,但院长说他忽然对《隆阳曲》有了兴趣,让我指点他一些琴艺上的事情,我就……就陪他练了半宿的琴……然后就给忘了。”

  “他还能对琴曲有兴趣!这明显就是在转移话题!”刘言真闻言,愤声言道。

  “也……也不一定吧。”姜羽小声的为李丹青辩解道。“院长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粗鲁,以往他还和我讨论过不少古籍,还要求我每三天都得看完一本书……”

  “书?就那本你一直带着的《黄瓶梅》?”一旁的尉迟婉见姜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帮着李丹青说话,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在那时说道。

  姜羽闻言脸色骤然一红,看向尉迟婉问道:“师姐……怎么知道?”

  “这还用知道?你的梦话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一旁素来不太参与此事的洛安安忽然低声言道。

  她的面色平静,语气也极为淡定,这也让她陈诉的事情变得更加可信。

  “我听说那书可是淫词艳曲,禁书啊!姜羽妹妹还看这东西?”一旁的宁玖也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羽,那脸上错愕又兴奋的神情写满了好奇。

  “虽然有些描述确实露骨了些,但里面的主人公的爱情故事还是……还是不错的。”姜羽的脸色更红,好似能滴出水来。

  “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啊?有我写的《天才少年落魄院长相爱相杀记》好看吗?”刘言真闻言也来了兴趣,凑上前来瞪大了眼珠子问道。

  “就是……师徒之间的爱情故事……”姜羽低下了头,小声的嘀咕道。

  众人闻言看向姜羽的目光顿时揶揄了起来,宁玖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再问道:“这书不会是院长送给你的吧?”

  姜羽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下更是点了点头,连应声的勇气都没了。

  “这家伙!只顾着撩拨,不愿意负责!简直就是个混蛋!”尉迟婉侧头看了一眼一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邢双双笑得花枝乱坠的李丹青,心头愈发气恼,她又侧头看向刘言真,问道:“那你呢?”

  方才还在谴责姜羽的轻易投敌行径的刘言真听到此问,顿时脸色有恙。

  她丝毫没了方才谴责姜羽的气势,而是扭捏得嘀咕道:“我昨日去寻的院长,本想和他摊牌来着,但他却忽然说要最近对黑水刀法又有了新的理解,要与我切磋,我就和他对招了半宿,然后也把这事给忘了……”

  这话出口众人再次扶额畅谈,尉迟婉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伸手指了指二人言道:“你要我说你们什么好!院长肯定早就摸清楚了你们的心思,把你们是吃得死死的,我看啊,这么下去,你们就等着他三宫六院吧……”

  二人闻言都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像极了未有完成老师交代的功课的学生,被抓了个现行。

  “不过话说回来,婉儿姐姐怎么这么在意这事?”一旁的宁玖却在这时忽然看向尉迟婉问道。

  一直教唆着刘言真与姜羽二人的尉迟婉听闻这话,脸色陡然一红,讪讪一笑:“我……我这不是担心他们俩吗……”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她们还在意院长在外沾花惹草的事情呢?”宁玖歪着头问道,神情困惑。

  “嗯。她夜里也喜欢念叨院长的名字。”而就在这时,一旁的洛安安伸手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嘴里,神色平静的说出了参与这场饭局来的第二句话。

  这话一出,尉迟婉的脸色陡然一红,姜羽与刘言真二人凌冽的目光更是在第一时间落在了尉迟婉的身上。

  “咳咳。”

  “今天天气不错啊,我吃饱了,出去逛逛……”尉迟婉讪讪一笑,拿起自己的玄铁伞,转身便逃一般的快步出了客栈的大门。

  只留下门中的众人看着屋外 阴雨绵绵的天色,心底奇怪着,这天气真的算不错吗?

  ……

  “我说双双啊,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又不是没手没脚,你让我这样子习惯了,日后岂不是成废人了?”夜色已深,一日赶路的众人吃过晚饭又闲聊了一会,都有些犯困,便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邢双双一如既往的给李丹青端来的洗脚水放到了李丹青的身前,然后轻车熟路的蹲下身子,想要给李丹青脱鞋……

  但李世子显然对此有些抗拒,他如此言道,试图把自己的脚从邢双双的手里抽回来。

  邢双双的眼眶在那时突兀的一红,可怜巴巴的看着李丹青问道:“是我做的不顺世子心意吗?我可以改的,是水冷热不对,还是我的手法做的不好?”

  女孩这样说着语气中分明已经带着些许哭腔……

  李丹青顿时头大,李世子这辈子最见不得就是漂亮姑娘伤心,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李丹青固然享受被人伺候的感觉,但这也多少得有个度,邢双双倒不是伺候得不好,反倒是太过贴心,以至于李丹青都有些不适。

  要知道哪怕是在武阳城里做纨绔子弟的时候,李世子也从未让下人帮他洗脚暖床过,至少在李丹青自己看来,手脚健全,这些事还是不劳烦外人得好。

  只是邢双双这副模样李丹青终究还是架不住,他叹了口气,只能言道:“那好吧。”

  然后便又坐了回去,任由邢双双给他脱去鞋袜,将双足放入水中,慢悠悠的揉捏。

  不得不说,邢双双在这方面的本事那确实不错,水温刚好,她手上的力道也刚好,揉捏着李丹青的双足与脚踝,在脚盆中升腾的阵阵热气下,房门中也烟雾缭绕了起来。

  李世子发出一声略显古怪的呻吟,暗觉浑身舒畅。

  洗完双足后,邢双双又站起身子,将盆中水倒了,又清洗好自己的双手,走回了屋中,看着尚且还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李丹青,浅浅一笑:“世子,我帮你揉揉肩吧。”

  李丹青倒也并没有拒绝,邢双双也就走上前,将双手放在他的双肩,轻轻揉动。

  “嗯……双双,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这手艺不错啊。”李丹青眯着眼睛,享受的问道。

  “我家中是应水郡的农夫,父母早死,就跟着爷爷,爷爷一个人带着我好生辛苦,每日他回来累了,就喜欢我给他揉揉肩膀,久而久之,就摸到些门道。”邢双双轻声言道。

  “你这手艺哪怕是到了武阳城,也能讨到一份好差事,我给你说,小爷我当初在武阳城时,花几千两银子请来的家伙,都没有你这手艺。”李丹青眯着眼睛,如此感叹道。

  这话他说的可不是什么客套话,事实上邢双双这揉捏肩膀的手艺绝对称得上是一绝。李丹青被揉得浑身苏畅,就连体内的气血运转似乎都快了不少,一日的疲惫在这时也好像尽数消散了一般。

  “世子又在骗我了,双双只是农家女,哪有那些本事。”

  邢双双浅笑言道,说着揉着李丹青双肩的手又轻柔了些许,说是在揉着肩膀,倒更像是在轻轻抚摸李丹青的肩头。

  “更何况,奴家也不会去那些地方。”

  “奴家这一辈子,就只服侍世子一人……”

  邢双双的嘴角在那时上扬,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极为妖异的妩媚之色,与她平日里那小心翼翼处处谨慎的模样判若两人,就连嘴里吐出的声音也在这时变得甜腻与魅惑起来……

  只可惜完全沉浸在这般舒适之感中的李世子,此刻正魂游天外,憨憨入睡,对于邢双双这般异状并无半点察觉。

  ……

  应水城郭子晋与郭云火急火燎的站在被改造成学院的秦府的大殿中。

  “双双这到底是去哪了?也没有一点音讯……”郭子晋有担忧的喃喃言道。

  郭云也叹了口气:“那小姑娘脾气倔得很,当初我就该察觉到她的异状,把她盯紧了的,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身子又弱,哪里可能追得上院长他们嘛……更何况她得到消息的时候,院长他们都走了小半日了……”

  “崔兄弟拼了命救了他,咱们什么忙也没帮到,最好还让双双走丢了,想想我就得心底有亏啊。”

  听到这话,一旁的金流香走上前来,给二人一人递来一杯茶水言道:“二位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院长走的时候就是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学院中的人都是小半日后才知道得消息,双双估摸着知晓此事也得半日过后了,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她追不上院长他们的。”

  “她走出些时日见不到人自己应该也会回来……”

  “可这都过去三四日的时间了,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如今应水郡战端才止,各地牛鬼蛇神层出不穷,她一个女孩子……”郭子晋越说越觉得后怕,脸色也愈发的难看。

  金流香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这其中确实有些古怪。

  按理来说邢双双不可能能追上李丹青他们的,可这么多日也不见返回,确实有遭遇到意外的可能。

  但这个节骨眼上,眼前的郭家叔侄显然极为担忧那个女孩,她自然不能再这时火上浇油,她正想着说些什么宽慰二人。

  可就在这时,房门却忽然被人推开,岳凝霜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朝着众人便大声言道:“找到了!找到了!双双姑娘找到了!”

  听闻这话,郭家叔侄顿时站起身子,而岳凝霜的身后也在这时走出一道怯生生的身影,赫然便是消失了几天的邢双双!

  “双双!你这几日到底去哪里了?”郭子晋一个迈步走上前去,大声的质问道。

  邢双双有些怯懦的低着头,似乎也为自己这几日莽撞而有些愧疚。

  她皱着眉头低声言道:“我也说不上来,本来听说院长走了的消息,我就想要追上去,可才出应水城,走了五里路不到,忽然就觉得头晕目眩,昏了过去,幸好被学院的师兄师姐们找到,才把我就醒……”

  “可就是这几日发生了什么,记不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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