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不过......
冰渊中的积雪还在一层层盖上来,琴虫虽能融化一些冰雪,替她修补灵脉,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说不准又如天火篮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能用了。
她其实也没别的选择。
簪星再往下翻了一页。
这一次,上头的字迹又变了。
这一页上,用笔随意勾画了一个老头脸,那老头挤眉弄眼,似乎在做鬼脸,旁边写着一行字:“如此苛刻的条件都能满足,看来你已经穷途末路,既如此,同修,你我有缘,老夫就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修炼这本绝世心经。”
簪星:“?”
第248章 血脉觉醒(2)
刹那间,从这本残破的书卷上,浮现起无数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字,这些字仿佛会活动一般,尽数飞入簪星体内,融入她脑海之中。
这上头的心经和先前青华仙子给她的又不同。
青华仙子的传承,本身来自都州修仙界多年的累积,而簪星过去二十多年并未涉足修仙,理解起来难免艰涩。但这本《绝世心经》,果如书上所写,非魔非仙,既非修仙界的修炼方式,也与魔元之力沾不上半点关系,对于一张白纸的簪星,竟是最适合不过的方式。
修炼之道,大多是修炼天地之道,借用天地灵气元力,提升自己修为,重点在于一个“聚”。而这本修炼之书,却反其道而行之,将自己之力散去天地之间,重点在于一个“散”字。
所有的修士修炼,都要遵循已有的修炼规则,但永远重复旁人之路,突破终有尽头,不如走一条旁人不曾走过的路,自创规则,以这种修炼方式,或许能窥见洪荒大道。
簪星的双眼又重新闭上了。
冰渊重新变得寂静起来。
冰壶瑶界,如同世上最古老之地,收揽天地间茫茫雪白玉石。而那株绿色的种子,那棵于世间最冷寂的地方挣扎发芽出来的小树,在朝冰渊出口奔驰,还在热烈又缓慢地生长。
如它的主人,在命运的缝隙中孤独探索,坚定前行。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长久的沉默,冰渊在广阔天地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这冰渊中所正经历之事,也不过是天地宇宙中渺小的一瞬。大道永无止境,向穹顶攀登的挑战者,总是前赴后继,生生不息。
不姜总是很担忧地望着冰窟一角,那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影子。冰雪比往日来得更急更烈更杀气腾腾,它们牢牢包裹住沉默端坐的少女,连同她的意志一同吞噬,妄图将她化作这茫茫白雪里,千千万万个名字中的一个。
她的名字也的确篆刻于其上,一日比一日深刻,但又与冰壁上别的名字不同。“杨簪星”三个字,总是格外明亮,和那些像是蒙上一层白雾的名字不同,仿佛永远一眼就能看到,永远能清楚地认出,名字的主人究竟是谁。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去多久,冰窟还在生长,但不姜的心,竟莫名地平静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似乎也开始笃定的认为,极冰之渊并不是无法攀越的,总有一日,簪星能走出去。
冰渊像是凝固在都州大陆中的一块冰石,冷寂、空旷,永恒静止。
然而在那长久的等待中,终于,无人注意的地方,有一些变化悄悄发生了。
譬如藏在少女怀中沉睡的大猫,雪白的皮毛开始慢慢变得银白,如无数流动的粼光,一点点开始生长,迅速覆满从前的光彩。
都州大陆上,乌云层层涌动,沉沉地堆积在一起,将天地都笼在一片漆黑中。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自云层中落下,街上的人匆匆奔跑,躲避着这冬日清晨突如其来的一场急雨。有镇上的修士站在小楼上,抬眼看向云端,渐渐露出惊愕之色:“这是......”
“轰隆――”
雷声携卷狂暴之气炸响在长空尽头,仿佛要将天地撕碎。那响声实在骇人,有幼童吓得抽泣着跑进母亲的怀抱之中。
“雷劫?”修士喃喃开口:“这么大的雷劫,可是附近有人突破?”
雷声自远而近,穿过重重山水,落在极冰之渊头顶,昏昏欲睡的不姜被这雷声惊醒,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看向簪星。
冰窟中的少女没有半分动弹,那一座包裹着她的冰窟,像是一座孤冢,无声无息地将她埋入其中。
但,那孤冢上,竟然生长着一棵树的影子。
这棵绿色的树不知不觉,已经长得非常茂盛了,它成为了一颗巨树,浓密的树冠与冰渊一同生长,从枝叶中散发出浓郁的生机,投注在这片荒凉的长渊中。
“轰隆隆――”
又一声雷声响起,从云层中滚落的闪电,尽数落于这少女身上,不姜目光一凝,心中又惊又喜:“是劫云!”
喜的是既是劫云,那么簪星修炼必定有所突破。这么长时间在冰渊中,簪星没有说话,而不姜的魔元之力无法解除冰窟的束缚,不知道簪星情状究竟如何。如今看来,她应当有所奇遇,甚至重新突破,这是好事。可惊的是这雷劫如此骇人,寻常修士想要化渡尚且困难,何况是如今被困在冰渊中的簪星。多少大拿在突破渡劫时一个不慎,不仅前功尽弃,甚至性命不保。
她如今被锁链束缚在囚牢之中,无法离开这冰台,只一点魔王元力连冰渊中的积雪都不能融化,何况是帮簪星渡劫。
这一回,簪星只能靠自己了。
雷劫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大,一次比一次凶暴。都州大陆,仿佛所有劫云全部都汇于上空,沉沉压在头顶,誓要将苍穹压塌。
姑逢山上,宗门弟子们纷纷走出,望着天边的滚滚黑云,心惊肉跳。
“这么多劫云,我从未见过,寻常修士渡劫,不过一次一朵雷劫,哪怕是出窍突破至分神,也不过一次七朵劫云。可你们瞧瞧,这劫云少说也有数十朵,难不成这人是从筑基一次突破至大乘吗?”
“不仅如此,”另一个弟子指着远处:“还是紫色劫云!赤橙黄绿青蓝紫,紫色劫云是最凶的,这天边汇来的,可都是紫色劫云!吓死人了!”
在那些沉沉的黑云滚动间,有隐约的紫色从其中漏下,翻滚间,如紫云蛟龙,浮沉天地。
都州顾白婴受刑的五雷台,雷击也不过是青色,而就是这样的青色雷劫,几十年来,也没有一位修士能捱过四十九日。
“这么大阵仗,到底是哪位同修在此渡劫啊?咱们都州何时有这样一位天才?当初孟师姐和七师叔渡劫的时候,可也没有见到如此阵仗!”
“何止,我听说先掌门羽山圣人当初渡劫飞升时,就是这样的紫色劫云,莫非是哪位同修即将飞升了?”
第249章 血脉觉醒(3)
“拉倒吧。”有弟子适时地插嘴:“这种雷劫,怕是大乘修为也未必能渡过。若是渡劫失败,这么大的雷劫,人怕是给劈得连灰都找不着。幸好这位老兄没在咱们姑逢山,否则,几十朵紫色劫云劈下来,咱们这山头恐怕都要没了。”
殿门隔绝了外头一片吵嚷声,殿中,众人望着远处的黑云,各自心事重重。
月琴忍不住开口:“掌门,早年间的同修早已陨落,新人一辈中,未曾听说有此修为者,这......会不会是魔族?”
魔族本就虎视眈眈,若再有个天才出世,对人间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是魔族也够倒霉的,”玄凌子轻咳一声:“这种劫云,我们都没信心挡得过。自魔王陨落,就算是魔界小辈中出了个天才,紫色劫云一击之下,必定丧命,何况整整数十朵。这哪是渡劫,简直就是受刑。”
月琴本想反驳,仔细一想,玄凌子说得也有道理。这样的雷劫,他们殿中几人都扛不过去,魔族......又怎会讨得了好。
少阳真人负手望向远处,平静的眸中映了远处翻滚的劫云,很久很久,他才垂下眼睛,轻声道:“出世了。”
......
都州大地的紫色雷劫,一声又一声劈向某个地方,仿佛没有尽头。
四处藏匿的残余魔族,却在同一时候忍不住望向劫云汇聚的方向。
魔族是于至暗之地生长的族群,生来畏惧雷电。而这激荡狂暴的雷劫一声声砸下来,却让他们体内的血微微沸腾。
不是错觉。
荒沙地中巨石裸露,连绵起伏的山脉里,除了枯木和漆黑的石头,什么都没有。有守卫的魔修听见动静,也抬起头望着天边的劫云看热闹。
瞧着瞧着,他忽而感觉到耳边有水声流动,不由得一怔,低头看去,干涸已久的灵脉竟冒出一滴泉水。
魔修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魔界的灵脉,在当年魔王鬼雕棠死后,就渐渐枯竭了。两年前,枯竭的灵脉重新焕发生机,但也仅仅只是增添了一丝活气而已。但就算这一丝活气,已经足够让萎靡多年的魔界重振精神,鬼厌生正是凭借这一丝活气,才能收揽一批跟随者。
而如今,那道干涸的灵泉不知什么时候,泉眼处开始汩汩冒出清澈暗流。
暗流挟卷着纯正的魔王元力,奔涌朝前,顷刻间润湿干枯的荒地。不过短短片刻,散落在都州各地的魔族同时感觉到体内的魔王元力沸腾起来,仿佛要冲破体内而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磅礴力量。
大殿中,容椿捡起因混乱倾翻在地的瓜果,心中有些惴惴。如今鬼厌生闭关多日不见踪影,这少年行踪不定,无人知道他去往何处。倘若这时候出现混乱,她一个普通人身处此地,到底不太安全。
正想着,有魔修激动的声音传来:“灵脉!灵脉有动静!”
容椿心中一跳,起身朝外看去,汇聚在殿门口的魔修们“呼啦”一下,全都往魔界灵脉的方向跑去,伴随着激动的喊声。
“灵脉重新流动了!魔王回来了!”
......
“轰隆隆――”
无数紫雷自穹顶砸下,尽数劈向端坐在冰窟中的少女头顶。
不姜忍不住握紧双拳,复又重新松开,死死盯着冰渊的一角。
这紫色雷劫,从开始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完全没有要停歇的迹象。若不是那株绿色的树影还在生长,她也很难确认簪星究竟还有没有活气。
那雷劫中蕴含天地法则之力澎湃又狂暴,换作是她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全部捱过,更何况连金丹都没有的簪星。但那些紫色的雷劫落在冰窟中,如同落在巨兽的嘴巴里,汹汹而来,悄无声息地消失。
从冰窟中似乎传来野兽的低吼,这吼声模模糊糊,并不真切,但在寂寂深渊中,如惊声炸响。
极冰之渊中,怎么会有兽鸣?
不姜一愣,忽而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异样起来:“银琅狮......”
簪星身边,一直跟着一只萎靡不振的胖猫。这猫据说是有银琅狮微薄的血脉,可那一点微薄的血脉,根本不可能让灵兽觉醒。极大可能,这银琅狮与普通家猫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
簪星在姑逢山的时候,常用大把大把的丹药喂猫,到底给猫增添了一些灵气,而后离耳国、巫凡城、藏宝地......每一次试炼,弥弥都没有落下。最后更是在万杀阵的时候跳进神火柱,吞吃无数朵神火。
神火,对魔族是至毒,对灵兽却未必。被神火燎烤,又入冰渊进寒,冰火之间,已达别的灵兽一生都不会有的试炼,重塑兽体,觉醒血脉,也不是不可能。
仙籍上注明,北海之东,有银琅,状如狮兽,身银、雪足,食云为生。
食云,自然也包括劫云。
正想着,头上的紫色劫云突然变得更浓了,本是黑夜,青色花开花的时间,却像是为这澎湃雷劫所骇,花瓣闭合,整个冰渊一片漆黑。
“咔――”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冰渊深处响起。
那日日夜夜以来,纹丝不动的冰窟,将少女包裹住的囚笼,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
“咔咔――”
这裂痕原本是细细的一根,不过转瞬,迅速布满整个冰面,如雪白瓷器上的裂纹,从底处蔓延,不断往上。
“轰隆――”
冰窟像是终于维持不住,一下子崩裂,从其中传来一声巨兽的咆哮。不姜还未看清楚,就见漆黑的冰窟之中,一道青色的光芒直冲云霄,有身骑银色巨狮的女子,从深不见底的长渊中一跃而出,然后朝着深渊冰壁之上,举起手中青色长棍――
尽数劈下!
刹那间,都州大陆深处,传来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