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青娥拈花棍》已经练到了第二重,可“火树银花”在青华仙子的“镜花水月”下连一炷香时间都坚持不了。她知道这棍法厉害,但一直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如今在原主的手中终于领教一二,原来拈花棍,真的不是一本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棍法。
这棍法落在她手中糟蹋了,果然不是一句玩笑话。
“再来?”青华仙子问。
簪星摆了摆手:“等等,容我歇息一下。”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仿佛是一个人形沙包,被青华仙子不知道揍了多少回。顾白婴可知道他亲娘原来这么凶?纵然只是灵识,下手也毫不手软。
但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已经竭尽全力了,和青华仙子的修为还是天渊之别。就算再来一百遍,结局都不可能改变。人的神识不可以离开肉体太久,这画里的时间流逝也不知和画外是不是一样,如果再不快点打败青华仙子,她就真的只能永远困在此处,再也出不去了。
为今之计,只有主角光环能救她一命,但很可惜的是,她并非主角,连枭元珠都已经不顶用了。
“仙子,这不公平。”簪星一边喘着气,一边和对方打商量:“我是金丹初期,你却已经渡劫了。你让一个婴儿与大人比试拳脚,分明就是仗势欺人。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给个痛快。”
“比翼花选中人,就证明你有能通过考验的能力。”
簪星眨了眨眼睛:“那我到底有什么能通过考验的能力呢?”
青华仙子漠然道:“天机不可泄露。”
“......”
簪星只觉头疼,若是主角,自然无论有什么险境试炼,最后总归会通过的。可她不是牧层霄,她通不过,那就是通不过,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怎么能存侥幸之心?
再说,她浑身上下现在什么都没有,枭元珠没动静,乾坤袋也在画外,那些小众的符纸丹药全都用不上,连猫都不在身边,唯有一根幻化出来的盘花棍,连个中级灵器都算不上,这种情况下想要逆风翻盘,简直像是痴人说梦。
“我的功法您也看到了。”簪星无奈道:“同样的棍法,在不同修为的人手中,威力差别实在很大。我无法打败您,更无法用《青娥拈花棍》打败您。”
“将心法发挥到何种地步,与修为无关,重要的是对功法的领悟。”混沌中,青华仙子的裙裾微微飞扬,“你如今只能将心法发挥出十之一二的能力,是因为你根本不曾真正的领悟它。”
簪星叹了口气,说得容易,可这心法就是那么一本,横看竖看都是那些字,还能领悟出什么花来?一本棍法,照着上头的招式学会就行,难不成还要做阅读理解?
她摇头,翻身站起身,一转头看见地上遗落了一朵红色。
这是美人图上,青华仙子手中拈来的那朵花,也是这朵比翼花,将她从画外的茅草屋中,拽到了画中的考验里。这花之前在她手中,后来与青华仙子打斗途中,大概不慎掉落了。
她弯腰欲捡起那朵花,身后的青华仙子见状,忽然神情微变,声音里第一次带了急迫:“别碰!”
簪星摸到了这朵花。
第131章 顾采玉(1)
指尖触摸到柔软的花瓣,如在虚空之中,拾起了一朵梦境。
这梦境倏尔放大,簪星听到青华仙子急促的声音,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些画面,这画面杂乱无章,似是被割碎的图,在她面前飞快穿梭。
混沌的白渐渐散去了。
天光渐亮,她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明朗又活泼,如四月的春阳,还带着一点调侃:“求珠驾沧海,采玉上荆衡。我叫顾采玉,敢问仙子芳名?”
簪星看到了一个男子。
他的面容似是被云雾罩上了一层纱,模模糊糊,怎么都看不真切。只看得到长春色的袍子,和同色的发带。这人个子很高,倚在一棵树下,纵然看不清面容,光是听他声音,似也能看到他面上的笑意。
簪星还看到了青华仙子。貌美的女子冷漠地从叫“顾采玉”的男子身边经过,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予。
顾采玉便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地道:“这宗门里的女弟子,虽然长得漂亮,性子可真不怎么样。”
远处是荒芜的石山,原野一望无际,唯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立在旷野之中,兀自招摇着。男子拔腿朝前面的女子追了上去,边道:“喂,这位仙子,你我都被困在这里,应当互助互爱,想个办法出去才行!”
困在这里?簪星一愣,这难道是......此地过去发生的事情?
画面倏尔一转,她看到在那座荒芜的石山前,男子坐在石头上,一边拨弄着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对远处的人说话:“仙子仙子,你有没有想到出去的办法?”
青华仙子坐在远处的青石上,正闭眼修炼。
“仙子仙子,你这么修炼,什么时候才能打破此地的禁制?”
“仙子仙子......”
“啪”的一声,一个果子堵在他嘴巴里,青华仙子收回手,冷冷道:“闭嘴。”
顾采玉便闭了嘴。
日头渐渐西移,在蜿蜒流动的河水上撒了一层粼粼的波光。从原野上兴冲冲地跑来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手里提着一只鸡,那只鸡丑得骇人,不知是跟谁打架还是怎么的,毛都被薅得没剩几根,尾巴也秃了,正在顾采玉手中拼命挣扎。
他提着鸡翅膀,手伸到正闭眼修炼的青华仙子面前给她看自己的战利品:“仙子,我抓到了一只鸡,咱们有肉吃了!”他复又歪头看了看那只鸡,山鸡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他,他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下:“不过这鸡瘦了点,还是养胖些再吃吧,养养再杀。”
青华仙子理都不理他。
这之后,这男子便忙碌起来了。
簪星看着他撅着屁股在原野上到处捉虫,又四处拔野菜,自制鸡饲料给鸡按时喂食。时而又抱着鸡坐着,一边看青华仙子练剑一边问:“要不给它取个名字吧?取什么好呢,烤鸡,烧鸡,叫花鸡?蒸鸡,炖鸡,白切鸡?”
青华仙子一剑扫过去,剑风将他面前的石头劈得粉碎,天地间安静一瞬,过了一会儿,男子弱弱的声音响起:“那就叫白切**,我素日里,最爱吃的就是白切鸡了。”
就这么定了下来。
青华仙子每日都会去那座石山前试探,她的剑劈不开结界,有时候自己还会受伤。
顾采玉却准备开始杀鸡了。
他挽起袖子,手中巴掌长的刀在烤鸡脖子上比划了几道,终于还是抖着手放了下来,问青华仙子:“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青华仙子冷眼旁观。
“我不是不敢杀鸡,真的。”男子的声音诚恳,“我就是觉得,吃素也没什么不好。”
“你从一开始不就没打算杀它吗?”青华仙子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她从顾采玉身边跨过,淡道:“没有人会给食物取名字。”
她提着剑往前去了,年轻男子手中还提着鸡,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白切鸡咋咋唬唬地叫起来。
男子回过神,望着手里的鸡骂道:“别吵了,小白。”
他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簪星觉得,他大概是笑了。
接着,又是一片零碎的画面。
簪星看到顾白玉开始四处捡拾干草和红泥,身后跟着那只秃尾巴的烤鸡。他长春色的袍子上沾满了泥土,兴致勃勃地喊:“仙子,我们在这里盖间茅草屋吧!”
青华仙子的剑尖一抖,回头望着他,这人已经热火朝天地自己干起来。他盖得很认真,那只秃尾巴鸡就站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啄食地上的草籽。
茅草屋很快盖了起来。
泥巴夯的墙,干草盖的顶,屋子里每一根横梁都是他用刀认真削平过。他又去靠近石山的地方寻了一方青石,费心地打磨成了一方水缸,劈了葫芦做水瓢。当他开始动手做石头杯盏碗筷的时候,青华仙子终于忍无可忍,走到他跟前,冷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啊?”顾采玉正坐在门槛上磨刀,这刀才劈过木头,有些钝了,他一边磨一边道:“我盖了间房子,这荒郊野地的,日后咱们也有个住的地方。”
“要住你自己住。”青华仙子神情漠然。
“别呀,”顾采玉忙道:“你看我盖了两间,一间给你,一间给我。我打算在屋里再做张桌子,平日里写写字什么的......”
青华仙子皱眉:“你是不打算出去了,一辈子住在这里?”
“一辈子住在这里?”顾采玉的声音听起来很快活,“那也没什么不好呀,你看这里山明水秀,风月无涯的,再有佳人相伴......”
一道劲风从他头顶削过,三根青丝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青华仙子冷冷看着他,手中长剑光华摄人。
顾采玉吞了口唾沫:“......我也只敢远观,不敢造次。”
青华仙子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那之后,青华仙子依旧每日修炼、劈结界,然后无功而返。
顾采玉的茅草屋却越盖越完整。
木榻架了起来,桌子也削好了。有窗有炉子,还有灶台。青石缸里盛满了水,白切鸡常飞到葫芦水瓢上找水喝。
第132章 顾采玉(2)
他把小的那间屋留给自己,大的那间屋留给青华仙子,虽然青华仙子一次也没住进去过。
这里看起来,时间流逝得缓而柔,仿佛再过千百年后,仍是如此。
有一日下起了瓢泼大雨,原野中的那棵巨树枝叶被吹落了一地。青华仙子坐在树下,淋成了落汤鸡。
顾采玉在茅草屋里探出一个头,远远地招呼她道:“仙子,进来坐呀!”仿佛热心的邻居大婶。
青华仙子望着那间茅草屋,茅草屋的窗户透出暖色的光,似能遮蔽一切寒气与风雨。
她看了片刻,终于站起身来,走向了那抹原野中唯一的光亮。
顾采玉热情接待了这位珍贵的客人。
他关上门,于是风雨都被关在了门外,又提起炉子上烧得热腾腾的水给青华仙子倒了一杯,把杯子放到青华仙子跟前,殷切地道:“仙子,您看看,我这房子盖得不错吧?”
青华仙子沉默地喝着水,一言不发。
他又显摆似地剪了下油灯里的灯芯:“就是这灯油草太少了,点出的火也不太亮。木榻也有些硬,要是有棉花就好了,现在睡着太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白切鸡“咕咕”叫了两声,踱到了桌上,被顾采玉一把薅了下来:“小白,别闹。”
青华仙子的目光瞥见靠墙的桌上,还摆着一些纸笔,不由得一怔。顾采玉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站起身:“那是鄙人的墨宝,仙子想不想看?”
不等青华仙子说出“不想”二字,这人已经飞快地跑进屋里,端着他的“墨宝”出来。
平心而论,字迹倒是很漂亮,风流又潇洒,只是写的都是些“美人”“神女”“仙子”之类的靡靡之言。
青华仙子冷眼瞧着他。
顾采玉将写着诗文的纸对着昏暗的油灯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哎呀,字儿真好看,真潇洒。”
“你哪来的笔墨?”青华仙子问。
顾白玉拍了拍自己腰间:“乾坤袋里的呀。”
青华仙子蹙眉:“你乾坤袋中,不放些有用的符纸灵器,放这种无聊的东西?”
顾采玉闻言,将手中的“墨宝”放下,看向白衣女子:“仙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笔墨纸砚,怎么能叫无聊的东西呢?”
“就是因为你只会携带这些无聊的东西,才会到现在都出不去。”
顾采玉啧啧了两声:“请问仙子,你乾坤袋里倒是装了不少高级灵器,我们不也还是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吗?”
青华仙子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