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樾眼底淌过笑意,他何等聪明,稍加思索便读懂她深层含义。
于是直接剖开心意:“血太脏了。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阮芋闻言,胸腔里好似导过一丝电流,酥麻感瞬间泛至四肢五骸。
姓萧的那张拽死人不偿命的嘴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阮芋一直知道自己漂亮,从小到大不缺人夸,从来没有哪一次被人夸之后,像现在这样紧张、开心又难为情。
他们今天约好见面,只是为了给小中秋洗耳朵。
她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有什么其他意图。
阮芋齿关咬了咬下唇,底气不足地找补:“我每天都穿得很漂亮。”
萧樾仿佛和她杠上,语气悠然轻飘:“但是今天特别漂亮。”
“哪有……”
一串手机铃声打破微妙的氛围,萧樾稍稍侧身接起电话,阮芋一口气才舒一半,他电话已经挂断。
通话全程不超过五秒。
“帮个忙。”萧樾用下巴指了指腿,意思他现在不方便走路,“买了点东西,送到诊所门口了。”
阮芋“哦”了声,挺自觉地站起来。
她正好想去外面逛一圈,下下心里那团躁动摇曳的火。
诊所大门前,身穿黄色制服的跑腿小哥递给阮芋一方纸袋,同时问:
“是萧先生吗?”
阮芋一愣,点头:“对。”
萧先生。
她咀嚼这个称呼,头一回发觉萧樾这个姓这么好听。
手里的纸袋呈粉蓝色,不过巴掌大,轻如无物,造型设计充满少女心。
一边走楼梯,阮芋一边好奇地往袋子里瞄了眼。
乳白色的,表面泛着柔和的丝绸光泽――
竟然是个真丝发圈。
阮芋去门口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似乎更缺氧,双颊都浮起一片晚霞。
她刚才在巷子里给萧樾清理伤口的时候,很后悔出门太急,忘了带发绳,以至于当时只能披着长发,弯腰做事非常不便。
萧樾刚打过破伤风疫苗,要在诊所留观半小时才能走。
阮芋攥着纸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慌乱的都有点想把他撇下,自己走了。
萧樾见她没有问话的意思,应该已经看见里面的东西,于是淡淡说:
“怕你头发弄脏,随便买了个。”
顿了顿,“戴上吗?”
戴就戴。
阮芋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挑战吉尼斯绑头发速度记录似的,手速快成残影,眨眼就把那朵白色的真丝花瓣系到自己发间,垂缀在颈后。
她很不习惯这种脸红心慌到无措的状态,于是故作兄友弟恭地道了声“谢谢,你眼光还不错”,声线要粗不粗的,反而显得僵硬干涩,很不自然。
心底最坚硬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生根发芽,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破土而出。
陈芸女士在这时给阮芋发消息,问她买药买到哪个山沟沟里去了,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阮芋低头回信息,乌发束起之后,细白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天鹅似的微微弯曲,雪白柔嫩的肌肤比那质地莹润的真丝发圈还要光泽耀眼。
萧樾别开眼,当她回完消息抬起头,他轻描淡写地说:“走吧。”
阮芋:“可是时间还没到……”
“死不了。”他混不吝道,扶着墙站起来,下颌线因疼痛绷得锋利,“我得回家吃饭了。”
阮芋点头:“好吧,我妈也催我了。”
她跑去萧樾左侧,把他修理好的那只胳膊扶到自己肩上。
他手指细心擦洗过,白皙又干净,悬在她脸蛋左侧,指尖松弛惬意地下垂。
某一刹那,阮芋仿佛被什么好男色的妖怪夺了舍,莫名奇妙抬起左手,拨流苏似的拨了下他漂亮的指尖。
……
两人连一步都还没迈开,气氛突然凝固住。
阮芋在心里尖叫着扇自己巴掌,面上强做镇定,甚至开始数落他:
“让、让你打架,两只手都受了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
萧樾不动声色地将架到她肩上那只手放下来。
随后在阮芋眼皮子底下活动关节,表示他的手好得很,不会残废。
阮芋:“大关节能动,小关节呢?你可是靠敲键盘吃饭的,我刚才就是想测试一下你的手指还能不能动弹。”
她觉得自己这个解释简直天|衣无缝。
萧樾:“哦。”
说着举起右手,掌心向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拢起又松开,一遍遍重复动作,速度逐渐加快,灵活得不行。
阮芋垂眼盯着他的手。
刚才就是被这玩意儿蛊惑了,怎么看怎么漂亮,甚至还有点性感,要不怎么能勾得她上手去碰……
萧樾这时也垂下眼睛。
眸光掠过低处,他眨了眨眼,忽然后退半步,韧带受损的那条腿缓慢向后挪了挪,前腿屈膝,弓身,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单膝跪在了阮芋面前。
阮芋猛地屏住呼吸。
却见他低着头,双手落到她马丁靴上沿,扯开那团几近松开的硬质鞋带,手指翻飞,流畅又利落地替她重新系好。
从上往下只能看见他形状完美的后脑勺,短发乌黑,蓬松又浓密,肩膀宽得让阮芋无端想起小时候爬山看日出,那山太高,她站在山崖边不敢往前,双手死死抱住一颗大树,那树宽得她手都合不拢,朝阳在这时升起,晖光映亮整个世界,她躲在宽大的树后探出目光,脸贴着树干,心内油然涌现紧张与激动的情绪,直到今天都无法忘怀。
片刻后,少年缓缓站直身子,神情依然云淡风轻,似笑非笑地学她说话:
“我也测试了一下。”
“鞋带能系,敲代码应该不虚。”
第41章 严谨
阮芋到家时, 天色将近全黑,阮济明都下班回来了。阮芋洗过手,去卧室换了身轻便的居家服,一家人围坐桌边吃晚饭。
陈芸盯着阮芋脸看许久, 问她跑出去这么久买了什么药, 给小中秋用了没。
阮芋拿出萧樾今天买的洗耳滴剂, 装模作样地递给她爸,让他帮忙看看成分。
随后又解释说,药店的位置比想象中远,买回来之后又到处找不到小中秋, 小区内外溜了两圈, 这才弄到这么迟。
阮济明将药剂还给她,点评了句:“有效杀菌成分含量很高, 算是猛药,不要连续使用超过十四天。”
“好的呢。”阮芋帮父亲舀了碗鱼汤, 察觉他今天情绪不高,信口便说,“爸爸今天上班不开心吗?是不是那个姓林的副主任又给你找不痛快了?”
阮济明一怔,侧目觑了妻子一眼:“你怎么连这个都和她说?”
陈芸撇撇嘴, 没什么气势地剜了女儿一眼。
阮芋从小被宠到大,在家像个霸王,此刻只嘿嘿笑了声, 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仍旧盯着她爸看,等他回答她的问题, 是不是在科室被人针对了。
阮济明性格正直内敛, 做不出在背地里吐槽同事的事儿。
他话锋一转, 稍稍扫去眼角疲惫,含笑夸阮芋:
“芋仔今天的发圈挺漂亮的,刚买的吧?以前没见你戴过。”
这句话好像往阮芋头上戴了个紧箍咒,一下子将她制住,小霸王气焰淋了雨似的熄灭,整个人都老实不少。
“刚才在路边看到……随手买的。”
说话间,她不经意抬手摸了摸束住她发丝的那朵宛若芍药的真丝白花。
指腹摩挲发圈边沿,触感丝滑轻软,像春天的一缕微风。
父母聊起新闻时事,她慢吞吞吃饭咽菜,心思却一径落在发圈上,始终没能收回来。
耳后渐渐发热,幸而没人注意。
阮芋曾经以为,自己是个目标清晰的务实主义者,心理防线坚硬如铁,达成目的之前,能够抵挡住一切诱惑,绝不会动摇分心去想其他事情。
也以为自己是个晚熟的、迟钝的姑娘,在这个年纪不会产生不该有的心思。
不知道是“敌人”太强大,还是她本就比自己想象中更感性、柔软、多情。
等她反应过来,心里那颗树一瞬间便从萌芽展枝生花,以极快的速度在她心海蔓延开来。
很难再强迫自己认定,那只是微风拂过湖面的一丝涟漪。
心底有清晰的声音在说:
她真的很喜欢……
这个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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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返校,闷了两天的雨终于落下来,教学楼走廊上溅满雨水,四处湿淋淋泛着潮气。课间时间,大家都待在教室,没什么人出去闲逛。
阮芋借着打水,去9班门口转了圈回来。
萧樾不在位置上,听劳动他们说,他周末好像被车撞了,外伤不轻,要在家休息几天,不知道这周能不能来上课。
被车撞了……
估计是拿来搪塞他爸妈的借口,又被他爸妈逼着请假,待在家里老实修养身体,不让他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