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演,三钮骨子里依然是个成年人。谁知就因她很少哭闹,丁春花一度怀疑她是个傻缺。三钮对此很无语,不能太出挑,枪打出头鸟。又不能太乖,到底要她怎样么。
今天闹一场明天歇一场?在这种循环中三钮慢慢长大,被母亲抱出屋。发现她家不但有桌椅板凳有曲辕犁,还用粗纸擦屁股??又得知当今姓亓,三钮懵逼,她到底穿越到了个什么鬼地方?!
四岁那年,三钮实在无法忍受她的无知,便撒泼打滚闹著上私塾。三钮的爹是个疼孩子的,何况三钮遗传了夫妻俩所有优点,玉雪可爱,她瘪瘪小嘴,她爹都想跟著哭一场…没办法,把她送进村里人集资开办的私塾里。
第一天上课,好奇宝宝便从夫子那儿弄清,西晋灭亡那会儿有个亓姓青年横空出世,用短短十年时间统一华夏,定都幽州,皇帝所在的皇城又称京城。
京城?!
迄今已过将近百年,亓家天下传至第五代,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听到这些,结合杜家村乃至广灵县的百姓做饭做菜不是蒸就是用清水煮,偶尔来个麻油炒菜和烤肉,可下层百姓的手艺有限,调料及其单一,于三钮来说难吃的没法下嘴。
生产力和百姓的生活质量严重不符,三钮还有什么不明白,那位姓亓的绝对是个穿越者,搞不好是个醉心研究,不讲究吃喝拉撒的技术宅。
三钮不是没想过进厨房做饭,改善生活。怎奈家有两个小姐姐,一个比她大十岁,一个比她大八岁,还有对勤劳的父母,用不著她。
五岁那年终于逮著机会――一个人偷偷摸摸做饭,结果饭没做好,烧火时不小心点著锅门前的柴火,她一著急,用脚踩,火嗖一下烧到她的衣服,从此以后,厨房于三钮是个禁地。
有时候三钮故意闹著饭菜不好吃,丁春花会来一句,“家里的钱都拿去给你买笔墨纸砚,不吃?那赶明用你买笔的钱买好吃的。”即便三钮知道她实际没花多少钱,想到村里那么多女娃就她一个进学堂,从此再也没闹过。
前年年底杜大妮嫁人,等到去年三月底四月初家里忙著插秧,杜二丫一个人又烧锅又做饭,见小妹很想帮忙,迫于自个的警告只敢搁门口站著,看著怪可怜的。二丫便教她烧火,后来又指点她做饭。
三钮慢慢的“自作聪明”研究出用猪油炒各种蔬菜,杜家的厨房不但对她全面开放,偶尔嫌她娘做饭难吃,丁春花也不再指著她额头说她挑嘴,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
韭菜盒子,便是三钮提出来的“新花样”,丁春花并不知道怎么做。
去年十一月底,三钮用稻草给她家韭菜搭个窝,又因冬天没下雪,开春后别人家的韭菜在土里趴著,她家韭菜能下锅,别提惹来多少人眼热。
偏偏村里人见三钮给韭菜盖房子,不说帮忙,期间还没少嘲讽她,如今想找三钮要点韭菜改善伙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总有脸皮厚到不要脸的,比如村东头的二寡妇。
三钮洗净韭菜,甩甩上面的水便递给她娘,“切的越细越好。”从坛子里摸出三个鸡蛋,“小麦,烧火。”
“韭菜炒鸡蛋?!”小麦猛地站起来,咧嘴笑道:“我最喜欢,奶奶说三姑姑做的炒菜最最好吃,全村独一份。”
“可惜不是。”三钮笑眯眯接道。小麦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知道他三姑说一不二,仍忍不住游说,“我敢保证,那什么韭菜盒子没韭菜炒鸡蛋好吃,做坏了可就浪费三个鸡蛋。”
“嗯,你这么认为…”三钮说:“那待会儿你吃馒头,我们吃这种不好吃的韭菜盒子。”杜小麦眨眨眼,想了想,“我,我没这样讲。”
“再不烧火可真没得吃。”三钮说完。土生土长的农家娃儿动作利索的从大锅底下抽根正在燃烧的劈柴把炒菜锅底下的柴点著,对此,三钮绝不承认她挺羡慕。
待锅里的猪油融化,响起霹里啪啦的声音,三钮把打散的鸡蛋倒进锅里,炒至蛋液凝固立即把鸡蛋盛出来备用,趁著锅热油热,把切碎的韭菜倒进去,“小麦,别烧了。”煸炒两下,随后倒入鸡蛋,洒上盐和三钮自制的花椒粉,用锅铲炒拌均匀,韭菜盒子的馅料完成。
面是蒸包子馒头剩下的发面,丁春花早已擀出十多个成人巴掌大的圆面皮,放上馅料,两边对折成半月状,三钮在锅里点一点油,小麦再次烧火,开始煎韭菜盒子。
韭菜可以生吃,鸡蛋是熟的,面皮被丁春花擀的特别薄,两面煎呈金黄色,亓国第一个韭菜盒子诞生了。
小麦见他姑盛出来,忍不住咽口口水,“好香啊。”
“香吧。”三钮对自个的手艺很满意。别看用料简单,调料没放什么鸡精、味精,可鸡蛋是土鸡蛋,油是自家杀的猪油,韭菜是连农家肥也没用,开春后的第一茬韭菜,面更是她和她娘一起磨出来的。纯手工零污染,三钮把韭菜盒子切两半,给她娘一半给小麦一半,“尝尝。”
“你吃。”小麦的爹在三钮舅舅家的粮食铺子里做事,两家又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丁春花和三钮很疼这个没娘的孩子。
小麦馋的流口水,还是使劲忍住,无论三钮怎么让他吃,小孩咬紧牙关,直到第二个出锅他才伸手接。
三钮摇头失笑。
韭菜吃多了烧心,三钮不敢让他吃太多。见小孩没吃饱,给他盛半碗面疙瘩汤,吃的肚儿圆,才把他送回家。
三钮从小麦奶奶家里出来,看到她爹和她二姐拎著大包小包踏月而归,“怎么这么晚,二姐夫没送你们?”
“瞎说什么。”杜发财瞪一眼口无遮拦的小闺女,“送我们到村口,他和你二姐又没成亲,大晚上的来家里像什么样。做好饭了吧?”
三钮说:“早做好了,我和娘以为你们今天不回来了。”
今儿是正月二十,离杜二丫成亲的日子还有九天,杜发财这辈子只有仨闺女,老大嫁给开酒楼的,临到老二,二丫相中长相一般,身高最多一米七的赵存良。
丁春花很不满意,二丫有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大姐嫁给卖吃食的,我嫁给开布店的,婆家宽裕,日后才能照顾你们。”
三钮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当我是死的?!”
“你?”二丫上下打量她一番,“比个小子还能耐,谁敢娶你。”顿了顿,“搞不好以后还得爹娘养你。”
“看不起人。”三钮嘴上这样讲,心里挺担心。上辈子无父无母没人逼婚,这辈子有爹有娘,不为别的,为了不让她爹娘被左邻右舍说道,她也得找个男人嫁掉。
那么问题来了。
三钮上辈子没结婚除了身体原因,还有便是她太独立,个性比爷们还爷们。如今来到三从四德的古代,虽说因亓国开国皇帝是个穿越人士的原因,民风开放,然而百姓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
为了自个的将来考虑,二丫订婚后,三钮重新捡起她最讨厌的针线活,得空便利用有限的食材和调料研究吃食。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长得又不丢人,她想,将来一定能顺利嫁人。
“不回来住哪儿啊。”杜发财顺嘴接一句。
杜小钮说:“大姐家啊。姐夫敢给你甩脸子,赶明来给二姐添箱,不给他饭吃。”
杜大妮去年九月生个闺女,她婆婆盼望的长孙没能如期而至,面上没表示不满,心里不高兴那是一定的。大妮做月子的时候,丁春花放下家中所有事,得空就去县里看闺女,恐怕她留下月子病。
“嗤,瞧你厉害的。”二丫嘴上这样讲,脸上乐开花,“我和爹回来的时候从姐夫店门口过,他特意和爹说二十四来咱家。”
“你没回,等他来我做面条给他吃?”三钮问。
杜发财揉揉小闺女的发顶,“别调皮,你姐夫哪次来不给你带一堆吃的玩的。听说又让大妮给你做套衣服,还不够你的。”
去年杜大妮出满月那天,三钮和她娘一起去的。进城后三钮和她娘分开,丁春花去闺女家,杜小钮去菜市场买鱼。随后拐去同在县城的舅舅家,借用她大舅家的厨房做一锅鲫鱼炖豆腐,盛一盆端到大妮婆家,没进门就嚷嚷:“大姐,我没钱给你和外甥女买东西,只能给你做碗鱼汤,不准嫌弃。”
大妮哪能喝一盆,一碗饱了,剩下全推给陪她一起吃月子餐的丈夫段守义。段家是开饭庄的,段守义没指望妻妹做的鱼汤多好喝。可是,等他一口入喉,不禁睁大眼,“小妹,你,这是你做的?”
“想知道我怎么做的?”三钮没等他问出口,便说:“对我大姐好点,我哪天心情好了就告诉你。”
“……合著你故意的。”段守义哭笑不得,“不过,你猜错了,我不想知道。”
三钮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今年春节,段守义带著媳妇闺女来拜年,三钮亲自下厨。那时已是隆冬,在没有大棚蔬菜,辣椒等物还没入华夏的情况下,三钮做出酸菜鱼、糖醋鱼、豆瓣鱼和家常红烧鱼,每种味道都不同,杜大妮边吃边笑,段守义边吃边想哭,“钮啊,这个糖醋鱼怪好吃呢。”
三钮笑眯眯的看著他,“好吃你多吃点,回家可就吃不到咯。”说完,放下筷子,“娘,我饱了。”起身出去找朋友玩。撇下段守义对著她的背影一个劲的直叹气。
二丫一想起姐夫在他们家小钮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就想笑,压低声音问:“回头你做什么给他吃?”
“油泼面。”三钮握紧小拳头,“馋不死他也得让他吃成大胖子,胖成猪看哪个小妖精愿意跟他。”
“你想的也忒多了。”二丫满头黑线,“姐夫和大姐感情很好,就算大姐连生三个闺女,姐夫也不会嫌弃大姐。”
三钮瞥她一眼,“没想到你比大姐还单纯。段守义不敢,他娘呢。”二丫一噎,三钮继续,“只要他管我要菜谱,这辈子都甭想离开大姐。”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二丫不是瞧不起她妹妹,这小钮满打满算才十岁,“等段家的店开大了,他还能听你的?”
“段家生意做的越大,羡慕嫉妒恨他们家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三钮道:“我知道他们家酒肆的菜怎么做,只要他敢有外心,二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晓得不?”
作者有话要说:二丫:……可怕
第3章 清蒸排骨
二丫大惊失色,“杜婕,别乱来。”
“不准喊我杜婕。”三钮很生气。
想当年丁春花意外怀上第三个孩子,村里老人谁见著都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小子,喜得杜发财请村学里的夫子给他儿子起名字。
有道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可能有多大。
瓜熟蒂落那日,丁春花生个大胖闺女,杜家杰瞬间变成杜雨婕,别提杜家四口多难过。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三钮一点点张开,悬胆鼻、柳叶眉,鹅蛋脸、杏核眼,配上樱桃小口一点点,甭说杜家村,整个广灵县也没这么精致的女娃。
杜三钮未满周岁,就有不少人家表示想跟杜家结亲。这些人无一不是县里的富户,有的通过三钮的舅舅递话,有的人本来便认识丁春花,一时间,不知惹来多少闲言碎语。
杜发财不巧听见别人滴咕三钮不是他的种,呵呵一笑:“你们说三钮哪儿不像我?”
三钮肤色白皙,和她爹一样,眼睛像她娘,却遗传到她爹的双眼皮,鼻子像她爹,脸蛋又像她娘,嘴型像她娘,偏偏一嘴小米牙分外齐整,不像她娘有几颗龅牙……小钮窝在她爹怀里,脑袋枕在她爹肩膀上,两张完全不同的脸,看起来意外相似。
杜家村的八婆们懵逼了,肿么回事?
等三钮落单,她们再盯著三钮瞅,还是觉得这小钮不像爹不像娘。当丁春花或者杜发财其中一人领著她出来,又像两人的孩子。
村里的老人最后给出答案,三钮像她早逝的外婆和早逝的爷爷――隔代遗传。杜发财闻言嗤笑,明明是他闺女聪明,在娘胎里便知道挑爹娘好看的地方长。
事实上,三钮没让他爹失望,三年私塾结束,村学里的老夫子见著杜发财就替他可惜三钮是个女儿家。这么一说就远了,三钮上学第一天跟她爹说:“我要改名字。”
“为什么?”杜发财不懂啊。
三钮解释:“雨婕乍一听像遇劫,不好,不好。”杜发财仔细一想,很不好:“那你想改成什么样,要不咱们先去问问夫子?”
“不用那么麻烦,把雨去掉。”三钮奶声奶气道。
三钮的名字本是夫子起的,杜发财很尊敬他,见三钮只去掉中间一个字,杜发财便同意了。可“杜婕”这名字,三钮也不怎么喜欢,比起她娘给起的贱名,她还是更喜欢后者,毕竟杜婕和渡劫差不多呀。
“你发誓别乱来,我就不喊你的大名。”二丫说。
三钮哼一声,跑起来追上她爹,“爹,二姐嫌弃我,说我连个荷包都不会绣,注定嫁不出去。”
“杜二丫!”
“杜三钮!”
两人异口同声,三钮拉著她爹的衣袖,“爹,别生气,她过几天就嫁人了,我让著她,你也别骂她,给准新娘留点脸面。”
“三钮真乖。”杜发财走的快,二丫和三钮只顾得说话,不知不觉落后他一大截,导致杜发财没听到她们在聊什么,“二丫,你做的饭不如三钮好吃,我和你娘嫌弃过你吗?”
杜二丫气乐了,冲著月亮翻个白眼,敷衍道:“我,我错了,再也不说她。”
“你你什么态度?!”杜发财不满意,“咱们家三钮才十岁,你十岁的时候甭说做饭,和面都不会。”
自打去年夏天,三钮做的饭得到全家人认可,原本在家的地位就不如三钮的二丫越来越不受爹娘待见。全村人都说三钮像捡来的,偏偏她这个和她爹有七分像的人最像个捡来的孩子,“那您说怎么办?给她斟茶认错。”
“不用,大姐给我做一套衣服,你也给我做一套。”三钮顺嘴接到,二丫嗤一声,“杜三钮,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小脸是不是又白了。”
三钮的回答是抱著她爹的胳膊,“爹,看到了吧,我昨儿还说二姐回门那天的宴席我掌勺,她就这么待我,真是我亲姐。”
“杜二丫!”杜发财很失望,高声怒喊。二丫吓得打个寒襟,刚想服软,“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你掌勺,我怎么不知道?!”
“天天天不亮就跟著赵存良去建康府,你知道什么?”杜发财瞪她一眼,冲三钮道:“咱回家,不就一套衣服么,明儿爹去县里买布,让你大姐给你做。”
“爹……”杜二丫见他说走就走,气得跺脚,到家找到她娘,问三钮那话什么意思。
丁春花说:“三钮让你爹找人家做六张圆桌和二十四条板凳,听她的意思,等你成亲后,让我跟她一快去给别人做宴席。”
“她?”二丫瞪大眼,比划著,“比灶台高这么一丢丢,谁家办红白喜事找她做饭。”
丁春花往堂屋里看一眼,笑了笑:“她教县里的木匠做什么桌面会动的桌子,木匠家免费给她做,随她怎么折腾,又不用家里的钱。”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三钮说的事能成。”
一桌酒席冷盘热盘至少得十多个菜,在只有时令蔬菜可用的情况下,很考验乡间厨师的手艺,特别是冬季。偏偏亓国百姓在做饭一事上没比三国、西晋时期的百姓长进到哪儿去,还热衷于蒸、煮和烤。
没吃过三钮炒的菜之前,丁春花觉得大女婿家的厨师做的饭菜不错。自打去年三钮央求她爹买块无人问津的肥猪肉,用猪油做一盆简简单单的醋溜白菜,丁春花再去大女婿家,能不在他家吃饭就不在。
“娘,你说实话。”二丫的表情很严肃,“三钮不告诉大姐夫那什么糖醋鱼、酸菜鱼怎么做,是不是留著我回门那天一鸣惊人,打出她会做很多菜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