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姨娘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当年萧夫人病重时,你祖母曾对我说过,会让你爹将我扶正,没想到――”
半路却杀出个封氏。
“所以我不甘心。”
“娘既然不甘心,就不该如此手软,那个王南,你就不该让他这样逃了。”墨紫薇目光幽深,“凡事总要事出有因,你该让他状告夫人与他有染,他才会行此报复之举才对。”
蒋姨娘的脸色变了变,她盯着自己女儿那张娇美的脸看了片刻,缓缓摇头,“我虽不甘心,却也不想要夫人的命。若真出了那等丑事,为免家丑外扬,你祖母和你父亲是一定不会休妻,只会知会封家,再暗暗处置了夫人。犯了一个‘淫’字,封家也救她不得。”
“你既不想做到底,就不该拿墨家的名声来做这种事,祖母且不说――”墨紫薇看着蒋姨娘,冷冷道,“若是爹知道了真相,只怕是不会轻饶你的。就算将来你将夫人拉下来,你自己也未必就上得去。娘,太过手软,只会一事无成。”
蒋姨娘一怔,又摇了摇头,“不,不会,老太太心里那口气已经出了,等气顺了,这事自然就这么囫囵过去了。至于你爹――”她将右手轻放在小腹上,笑,“我已经有了最大的保障。”
墨紫薇幽幽的目光落在了蒋姨娘平坦的小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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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初九,墨府宴请墨越青朝中同僚和家眷,虽因昨日绣云之事情,墨家尽了脸面,但越是如此,越要装得若无其事,是以一早仍是大开中门,开始迎客。只是昨日之事已传遍金陵,墨越青是内阁次辅,同僚大多不好不来,女眷却来得极少,显然是受到昨日之事的影响。
墨老夫人今日没有出去迎客,只在福寿院里等开宴再去,墨紫幽一早过去请安时,果然就被墨老夫人留下来说话。才聊几句,墨老夫人就有意把话题引到了墨云飞身上,“听说墨云飞昨日因她母亲的事闹了脾气,你开解他了么?”
“他年纪小,很多事还想不通。”墨紫幽看了看周围,下人都被打发出去了,连蒋兰青都不在,只留了一个刘妈妈伺候着。她在心里想,看样子这个刘妈妈要比任何人都得墨老夫人信任。
“他不听你劝?”墨老夫人问。
“他――”墨紫幽作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才道,“他怪我没替伯母求情。”
墨老夫人目光微闪,试探道,“为何你肯替那丫环求情,却不替你伯母求情?你知道祖母一向疼爱你,若是你开口,祖母一定会允你的。”
“孙女,不知道该不该说。”墨紫幽边说边暗暗打量墨老夫人那张满是褶子的脸,若说昨日她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了九分。
只是为什么呢?封夫人对段氏下手,还可能是因为她父亲墨越川拒婚导致她成为墨越青填房后日子辛苦。墨老夫人又是为何要向段氏下手?难道就仅仅因为次子为了段氏与她翻脸,难道就仅仅因为不喜欢段氏?可那时墨越川已死,墨老夫人若不喜欢段氏,就像对待她一样不让回府也就是了,为何一定要段氏的命?
“说吧,在祖母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墨老夫人拉着墨紫幽的手,笑得一脸慈爱,“你虽不在我身边长大,但祖母待你的心跟待你那三个姐姐是一样的。你有事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告诉祖母。女儿家年纪轻轻就心事过多,容易郁结成疾。”
墨紫幽垂眼看着墨老夫人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眼泪忽然就一滴一滴地落在墨老夫人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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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好好的,怎么哭了?”墨老夫人惊讶道。
因为眼泪是欺骗他人最好的伪装。墨紫幽抬起一双泪眼, 目光似是悲痛, 似是不解, “奶娘临死前告诉我, 让我提防伯母和王妈妈, 还说我娘的死与她们有关。”
“她是怎么说的?”墨老夫人猛地握紧了墨紫幽的手, 那干瘦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爆起。
“她还来不及说清楚就掉下马车,死了――”墨紫幽突然就跪在墨老夫人面前,呜咽道, “祖母,我娘的死,真的跟伯母有关么?是她害死我娘的么?”
墨老夫人的那只手背上的青筋慢慢地放松下去,她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用那只手将墨紫幽扶了起来,“你别听你奶娘胡说,你娘跟你爹去边关时,你伯母都还没过门, 她与你娘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地,害她做甚。想是你奶娘临死前受到山贼的惊吓,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了。”
“可是――”墨紫幽作出一副疑心未去之态。
“没有可是,”墨老夫人打断道,“相信祖母, 祖母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墨紫幽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仍是一脸心事重重,“祖母,这两天的宴席我可以不去么?”
“那你就自己在院里顽吧。”墨老夫人允喏道。
“谢祖母。”墨紫幽谢恩告退,在转身出了正屋的一瞬间,她的眼中露出一抹笑意。墨老夫人与封夫人不同,她行事霸道强硬,雷厉风行,若真是她,王妈妈只怕是活不成了。
果不其然,待墨紫幽一离开福寿院,墨老夫人语气森然道,“王妈妈是留不得了。”
“是她自己不谨慎,这也怪不得老太太。。”刘妈妈道。
“紫幽去和亲前,绝对不能闹出事来。”墨老夫人沉声道,又摇了摇头,“这大过年的,真不吉利啊。”
但她为人向来果断,该下手时从不犹豫,毕竟鬼神之说跟某些事情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了。
“那老太太看何时下手合适。”刘妈妈问,
“等这两日宴请过了,派她到庄子上去,正月里总不好在府里见血光。”墨老夫人缓缓道,又叹了口气,“罢了,那绣云也别处置了,找个庄子送走吧,也算为我积点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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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天的宴席,墨紫幽都没露面,墨紫冉觉得初八的事情实在太丢脸,她的几个手帕交本来说好要来,结果都一个个找借口推脱不来了,她见墨紫幽不去,就干脆称病也不去。墨紫薇有样学样,也拉着墨紫菡一起不去,所以就只剩一个蒋兰青陪着墨老夫人待客。
这两日的宴请让墨老夫人心塞得要死,宴席上,总有不少女眷或试探或直接地问起绣云的事情,墨老夫人只得一遍一遍和颜悦色地回答那些夫人,顺便为墨家正名。又有人问封夫人为何没出来待客,墨老夫人只说她病了,但到底内情如何,其实所有人都猜得到。
蒋兰青这回还真是“掌家”了,封夫人受罚禁足,中馈之事不能无人打理,按说墨紫菡是家中长女,墨紫冉是墨越青唯一的嫡女,墨老夫人怎么也该让她们两个来暂时接手中馈,权当历练。谁知墨老夫人居然把暂理中馈之事单独交给了蒋兰青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人。
这一下蒋兰青扬眉吐气,接手了府中的对牌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给墨云飞送了一八宝攒盒装的蜜饯,意讽封夫人受罚,墨云飞心里不好受,让他用蜜饯去去心里的苦味。墨紫幽听说墨云飞气得摔了那八宝攒盒,一直闷在自己屋子里不肯出来。她心中对他和封夫人极为愧疚,却也没去安慰他,因为她在等一个结果。
等到熬过了两日宴请,十一一早墨老夫人找了个由头把王妈妈派去了田庄。当天晚上王妈妈就突发怪病,在田庄上暴毙,据说尸体浮肿得面目全非,消息传回来,府里的人都直嚷晦气,幸好没死在府里。墨老夫人怕会传染,命人当夜就将尸体用一口薄棺收殓了,送到义庄上去,第二天再通知王妈妈的子女来领遗体。
到了三更时分,却有两个穿着黑色斗蓬的身影悄悄出了墨府,上了事先在府外备好的马车,又早已打点好守卫的西城门出了金陵城。一路到了金陵城外的乱葬岗。乱葬岗边上,早已有人将刚挖出来的一口棺材,撬开放在那里。
那两个穿着黑色斗蓬的人下了马车,走到棺材边上,其中一人伸手进棺材检查了一遍里面躺着的尸体,摇摇头道,“不行了,小姐,她死透了,这毒太厉害了。”
却是飞萤,另一个人自然就是墨紫幽了,虽说宵禁,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打点好一切,想要找个借口悄悄出城,也不是什么难事。恰巧,墨紫幽别的没有,倒是有不少钱。
墨紫幽拉了拉斗蓬的风帽,看了一眼棺材里王妈妈面色死灰的尸体,没有说话。王妈妈的死,在她意料之中,她那天与墨老夫人相互试探后,就知道墨老夫人是一定不会放过王妈妈的。她悄悄来这乱葬岗,只不过是想亲眼确认,确认王妈妈真的是被杀死的。毕竟,她曾经恨错了一次,这一次不想再错。
墨老夫人真是好毒的心思,故意借封夫人身边的人对她母亲下手,这样她第一个就会怀疑到封夫人头上。如今再弄死王妈妈,她知道的线索就断了,若是她今日未被墨老夫人的话说服,偏又无处求证的情况下,就只能继续怀疑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