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弯,她出声:“你停车。”
可暴雨的砸向车身的击打声把这三个字淹没在其中。
无人听到。
秦司漫只好提高了音量,冲沈琰喊道:“你停车!”
沈琰不停反而加速,无视眼睛的不适,提高音量回答:“不能停,这里到处都是山,赶紧走!”
话音刚落,沈琰感觉手中的方向盘猛的往右边一打,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正想呵斥秦司漫的胡来,余光从后视镜里看见车身刚避开的左边的一个大坑,为之一怔。
大坑旁边的护栏破了一个大洞,如果不是刚才秦司漫的反应迅速,这会儿一车人怕是已经栽倒了山沟里。
“给我一分钟,停下来。”
沈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缓缓踩下刹车,小破车滑行了一段小距离后,在一条直道上停了下来。
秦司漫二话不说,直接把上身的薄纱罩衫脱下,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吊带,拉开车门下了车。
秦司漫站在车前,打量了一下驾驶座到道路边缘之间逼仄的距离,小心翼翼的侧身走过去,勉强站稳后,她对后座的莫新说:“给我胶布和剪刀。”
莫新应了声,拿出脚下的急救箱,将东西递给她。
秦司漫在驾驶座的车门边,弯着腰,拿着那件罩衫左右比划着,胸前的风光尽数落入沈琰眼底,一览无余。
“你要做什么?”
“给你弄个窗。”
秦司漫说着,用剪刀对着衣袖剪了个口,一把撕开,把驾驶座的车门拉开一条缝,将袖口塞了进去,“你拿着。”
沈琰大概猜到她的意图,“我来吧,你回去做好。”
“你站不下,这外面窄。”
沈琰探头一望,秦司漫的身子几乎都靠在了车身上,地面的空间仅够她双脚站稳,一个踩空,下一秒就有可能掉下去。
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你不要命了,快回去!”
“我瘦你又不是没看见。”
秦司漫不以为然,一只手伸进窗里拽住衣袖,腰部一使力,将车门关上。
一头卡住之后,另外一头容易了许多。
秦司漫把手里的胶布和剪刀扔给沈琰,双手撑着衣服不让它掉下,“用胶布贴上,贴里面。”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这条山路。
沈琰看着秦司漫脚下踩着的泥土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山沟里掉,心里一紧。
拿过东西,动作麻利的剪好胶布,将衣服贴好。
一个简易的“窗户”就这么固定好。
秦司漫在外面戳了戳衣服的右下角,“这里开个洞,看后视镜。”
沈琰拿着剪刀,开了个小口。
“你快进来!”
隔着一件薄纱,沈琰冲窗外喊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迫切紧张。
秦司漫对着那个小口比了个“ok”的手势,双手扶着车窗边缘,缓缓移动。
沈琰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秦司漫移到前轮处,看着前面几乎没有下脚地的路,心一横,借着手上的力,翻身坐上了前面的引擎盖。
几乎是没有停留的,身子一转,长腿一着地,几秒之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对比车内三个人心有余悸的眼神,秦司漫倒显得十分无畏,拍了拍沈琰的肩膀,“走吧,方向盘往我这边多打一点,那边太窄了,容易掉下去。”
沈琰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不自觉的用力,青筋暴起也不自知。
愤怒、慌乱、后怕的情绪在胸中挤压,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秦司漫正想说什么来调节一下车内紧张的气氛,却被沈琰周身的气场震住,讪讪的收回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在生气。
可秦司漫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也不敢问。
过了几秒,沈琰将情绪收好,重新发动车子,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多了一层遮雨布,视线比起先好了许多。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发生泥石流。
沈琰只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最大限度的提快车速。
几经周折,最后到达社区的时候早过了午饭点,已经下午两点多。
四个人皆是狼狈不堪。
雨比之前下得小了些,沈琰停好车,社区的负责人招呼自家人,撑着伞热情的迎上来。
沈琰见都是男士,打开车门先下了车,让另外三人在车里等着。跟负责人交代了几句,没多会儿,便有两个妇人撑着伞拿着几张干毛巾走过来。
沈琰一一接过,把毛巾递给了车内的三个人,轮到秦司漫的时候,把自己的那张一并给了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露在外面的胸口和肩膀,说:“披好了,别感冒。”
秦司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琰便跟着负责人先一步走远。
个子稍高的那位妇人见状,以为两人是一对情侣,笑着打趣,带着浓浓的口音:“姑娘你快披上,小伙子都不高兴了。”
秦司漫也不反驳也不接茬,抖开手中的毛巾披在肩头,前后各一张,
冲她点点头,“谢谢。”
秦司漫撑开雨伞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倒回去,对着后视镜端详着自己――
妆花了,头发也乱了,就连手臂和腿上都布满了泥浆。
分明是狼狈到不行的模样。
这么大的雨谁会有兴趣多看她一眼。
难为某些人还会不高兴。
想到这,秦司漫突然笑出了声。
暴雨天什么的,真是个好天气。
-
秦司漫就着农村小院里有限的热水洗了个战斗澡,换上了这屋女主人好心给自己穿的麻布长裙,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从后院走出来。
站在屋檐下,看着丝毫不见停下来的雨,渐渐出了神。
远处在大小山包在雨中若隐若现,像是被笼了一层纱,随着这山风,悠悠晃动。
秦司漫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泥土的清香。
充满了新生的气息。
刚才的妇人端着一个土碗,朝她走过来,言语关切的说:“喝杯姜茶吧,驱寒。”
这种非亲非故的,来自陌生人的好意突然来到自己面前,秦司漫有些不知所措。
双手接过,顿了顿,轻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我们山里天气变化无常,别看这是夏天,还是容易着凉的,这山里的雨,寒气可足了。”
妇人在旁边跟她唠叨着,秦司漫捧着手里的姜茶,喝了一小口。
姜放得刚刚好,不辣。
比何婉兮以前做的好喝。
妇人见她不说话,以为是不好喝,不好意思的解释:“喝得惯吗,家里没有药,只能用这个对付一下了。”
“好喝,比我妈妈做的还好喝。”
秦司漫闷声回答,一口将碗里的姜茶喝尽。
妇人接过她的碗,刚想说什么,看见沈琰从厨房里走出来,冲秦司漫笑笑:“你这话留着跟沈医生说吧,这是他做的。”
见两人都愣在原地,妇人捂嘴偷笑,识趣的走开。
耳边尽是淅沥沥的雨声。
秦司漫先一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调侃着:“你煮的姜茶挺好喝的。”
“嗯,大家都淋了雨。”
又是大家。
今天大家似乎背了很多锅。
秦司漫在心里偷笑,步步走向他,“之前在车上,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你有。”
“我没有。”
“你就有。”
“......”
秦司漫执拗的抓着这件事不肯松口,沈琰避无可避,只好承认:“你下次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
秦司漫点头,“我考虑过了。”
沈琰脸一横,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对她吼道:“你考虑了还去,你不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摔下去吗!”
秦司漫何曾见过沈琰这般失控的模样。
他从来都是冷静到死的一个人。
不止是秦司漫,就连沈琰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力的抓了抓头,“抱歉,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