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澜瞳孔猛地放大, 忙转头向萧逸鸣看去,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寻找着机关,并未发现平台上的人影。
“萧少侠,快看外面!”赵以澜连忙出声提醒。
萧逸鸣闻言忙看向外头, 见一人站在平台上, 又缓缓走进来,不禁站直了身体挡在赵以澜跟前,紧张地看着来人――会不会是博叔……或者他爹?
二人渐渐能看清楚那人的身形模样,萧逸鸣舒了口气,既不是他爹也不是博叔,但进而他想到对方恐怕是跟着他们二人来的, 不禁皱眉扬声道:“阁下是何人?”
随着那人逐渐走近,赵以澜也看清楚了他的容貌――正是昨晚那个模样平平无奇的男人!
太大意了, 昨日一别, 他一定是盯上她了, 今日才会尾随前来。
黑衣人轻笑一声:“萧二少,我不过是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你跟这位秦姑娘可是来找箫无雪的?”
“你怎么知道?”萧逸鸣惊讶道。
黑衣人似乎是看了赵以澜一眼:“原来秦姑娘并未告诉你呀。”
见萧逸鸣看过来, 赵以澜解释道:“昨日我差点被萧无博发现, 之后便遇到了此人, 因得知我与他目的不同,他才没有动手。”
黑衣人笑道:“秦姑娘,你难道不该感谢我替你引走萧无博?”
赵以澜反驳道:“难道不是你被他发现才导致我受到牵连?”
黑衣人呵呵一笑:“秦姑娘可真是牙尖嘴利,倒令我想起一位故人。”
赵以澜没有理会他的话, 只暗暗戒备起来。先前在湖边,她跟这个黑衣人还算是没有目的上的冲突,但现在,他明显追着他们而来,也不知会不会为了消灭障碍而对他们二人动手,若他真要动手,她只能浪费一枚内功丸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萧逸鸣扬声道,他暗暗提气,若对方有任何不对劲,他会立即出手。他甚至已经想好,要尽量往边上缠斗,好让赵姑娘能逃出去。
“何必如此紧张?”黑衣人道,“既然我们要的东西不同,便无需为敌,倒不如结伴而行。”他顿了顿,声音一瞬间冷下来,“可若是萧二少执意要与我为敌,我也只得动手了,到那时,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你虽是萧无渊之子,杀了难免惹来些许麻烦,但我也不至于怕了。”
萧逸鸣眉头一拧,因这黑衣人对萧家的小觑,让他心中升腾起愤怒。
他握紧拳头,刚要出声,衣袖却被人扯了扯。
赵以澜低声道:“萧少侠,不要做无谓的争斗,既然他无意与我们为敌,我们也别无端给自己找麻烦了。”
“可是,这里毕竟是萧家地盘,岂容他胡来!”萧逸鸣恼怒地说。
赵以澜又扯了扯萧逸鸣的衣袖,见他转头看过来,她对他眨了眨眼说:“这迷宫里还不知有多少机关密道,我看他武功挺厉害,作为同伴还能帮我们一起应对,何乐而不为呢?”迷宫里危险重重,这黑衣人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机关弄死了,何必现在自己动手还不一定打得过呢?
萧逸鸣并没有听懂赵以澜的言外之意,只是见她如此劝说自己,他也发不出火来,只得恹恹道:“秦姑娘言之有理。”
知道若要萧逸鸣跟黑衣人说话两人可能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赵以澜只得充当了中间的润滑剂,对那黑衣人道:“阁下说的是,那么接下来我们便暂且结伴同行吧。”
赵以澜也无意于知道对方是谁,连个代号都没问,继续道:“这大门应该有机关,请阁下帮忙一同寻找。”
黑衣人道:“那便一道来吧。”
接下来,三人一同在洞壁和门上摸索查探,忽听得咔嚓一声,厚重的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一条有着幽暗光芒的通道。
“两位先前。”黑衣人笑道。
赵以澜也不管他,和萧逸鸣一起往前走去,她边走边问:“萧少侠,你对此处可有印象?”
萧逸鸣看了好一会儿,歉然道:“真对不住,我想不起来了。”毕竟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当时还年幼的他又深受刺激,大脑已经自动将这个地方从他的记忆之中剔除了。
“没事,那我们就慢慢找吧。”赵以澜道。
她走得小心翼翼,就怕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一排毒箭,将二人射成马蜂窝。
原本不长的路因惧怕里头有机关而花费了不少时间,三人走到尽头,便见前方出现了三条长得一模一样的岔道,每一条都幽暗深邃,也不知通向哪里。
“一人走一条么?”赵以澜回头问那黑衣人。
黑衣人还没有开口,萧逸鸣便反对道:“秦姑娘,这样太危险了。”
之前那条道虽然没有触动任何机关,但谁也不知道后面他们会面对什么。萧逸鸣自认武功虽算不上顶尖但还算不错,关键时刻可以保护赵姑娘,若分开,赵姑娘万一出事可怎么办?到时候鞭长莫及,说不定会追悔终生……
“我们还是一起选一条路走吧。”萧逸鸣坚持道。
赵以澜之前本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见萧逸鸣当了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道:“说的也对。”
黑衣人嗤笑一声。
萧逸鸣嘴角抽动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去理会那黑衣人。
接下来便是该选择哪条路的问题了。
黑衣人比较任性,随手一指说走左边。萧逸鸣觉得应当用类似抽签的方法选出一条道来,而赵以澜……她回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篇科普文章,上面说迷宫有不同类型,而对不同类型的迷宫,应当用不同的方法。然而当时她只是一掠而过,只记得个左/右手法则了,好像只适用于一种迷宫,万一这个不是,就会回到原地。
不过,在山里要建这样的迷宫,工程量如此浩大,想来并不会太过复杂,她倒是可以试试。
她将手按在右边洞壁上,说:“我们以右边墙壁为基准,往前走吧?”
手不离开墙壁,一直这么走,万一正好是对的迷宫类型,那么他们就能走到出口了。
黑衣人和萧逸鸣显然并不明白赵以澜这样做的目的,而赵以澜大致知道原理,但她说“线段”“拓扑”之类的词他们也听不懂啊,还是不解释了。
“这是我师父教我的走迷宫方法,十分有效。”面对二人的视线,赵以澜顺口说道。
萧逸鸣点头道:“那我们便走吧!”
黑衣人见二人就这么决定了,向最左边的通道看了眼,也跟上了他们。
在走过两条通道之后,三人终于遇到了第一个机关。赵以澜脚下的一块石头被踩得一松,随即上方便落下不少细针,根根闪着寒光。黑衣人抬袖一卷一送,靠近他的细针都弹在了墙上,而萧逸鸣则立即抱着赵以澜往边上躲去,堪堪避开暴雨似的细针攻击。
等二人站稳,萧逸鸣忙松开赵以澜,赧然道:“秦姑娘,得罪了。”
“没事。”赵以澜摸了摸自己那惊魂未定的小心脏,长长地吐出口气来,“多谢萧少侠。”
萧逸鸣腼腆地笑了笑:“应该的。”
不过修整片刻后三人继续前进,有惊无险地度过两三个机关之后,赵以澜就像是曾经在天阳地宫时那样,右手不小心按进了一块石头,石壁旋转,她整个人便摔入了石壁的另一边,萧逸鸣甚至都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角。
赵以澜用力敲了敲墙壁,又贴耳细听,可这边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她根本听不到那边萧逸鸣二人的声音。
一时间她有些忧心忡忡,她不在了,那两人该不会打起来吧?
她深吸了口气,转头观察着自己此刻的处境。
这是一条跟她来时的通道差不多的通道,有点像是镜像的两边,洞顶也不知是什么植物,幽幽发着荧光。她缓缓向前走去,很快便发现自己走到了底。
那里有一个房间,安静极了。
她在这石头做的房间外探头探脑了一番,惊讶地发现里面有桌子椅子,像是有人生活的痕迹。
莫非……萧无雪就在这里?
赵以澜忍不住想,拥有系统的她果然是戴着女主光环的吧?天阳地宫是,这里也是,随随便便就让她直达目的地了。
她细细观察了一番,没有看到人,便缓步走了进去,正要开口询问有没有人,她忽然发现,书桌上放着一本书――《天命・卷一》。
赵以澜还记得按照系统问答所言,卷一是在萧无渊手里,那么,这个迷宫是萧无渊藏书的秘密据点?还是说,这里真是萧无雪的关押处,萧无渊确实丧心病狂地关押了他的亲妹妹?可是,为何这里没有上锁?
原本还打算出声的赵以澜顿时不敢说话了,她扫视一圈,发现里面还有个房间,两个房间连通的位置,用一道厚重的布帘隔开。
赵以澜没动那本书,壮着胆子缓缓靠近那道布帘,耳朵贴着布帘细细倾听,然而里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又小心地扯开布帘一角向里望去,入眼的居然是个粉色的世界。
里面布置得像是个卧房,正中央一张大床,底部垂下粉色细纱,令床上的景象若隐若现。床的周围,凌乱地摆放着几个绣凳,洞顶垂下的粉红色轻纱,犹如粉色波涛般轻轻晃动。空气中,似乎还有这香甜的脂粉气。
这个少女般的卧房!
隐约看到床上似乎有人,赵以澜忙掀开布帘走进去,蹑手蹑脚来到床边,稍稍掀开细纱向里望去。
大床的中央,锦被之中陷着个身材纤弱曼妙的女子,她正趴着,一头青丝如瀑,松散地垂落在床上、床下,露出的半张脸,虽有些年纪了,眼角有着淡淡的细纹,却依然美艳动人。
赵以澜从这半张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舒断念。她一直觉得舒断念有种中性的妖娆美,但舒鼎天又长得剑眉星目,今天终于真相大白了,舒断念长得更像他的母亲。
床上的人,正是萧无雪!
赵以澜虽一直认为萧无雪很可能活着,但那毕竟是猜测,真正看到萧无雪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无疑是激动的。
脑子里又回想起了那一日舒鼎天对她说的话,赵以澜心潮澎湃,轻轻唤道:“萧无雪?”
赵以澜叫了两三声,萧无雪眼睫微动,没有睁开双眼便坐起身来,那一头青丝海浪般垂落胸前,柔顺晶亮。
赵以澜却在看清楚她的整张脸之后蓦地心中一跳。
萧无雪的半张脸是美丽的,而另外半张脸,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狰狞交错的伤疤,犹如厉鬼一般。
此刻,萧无雪也睁开了双眼,看到床前的赵以澜,她奇怪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博哥哥,渊哥哥呢?”
博哥哥,渊哥哥……萧无博和萧无渊都参与了其中!
下一刻,赵以澜才感觉到萧无雪的怪异,她这反应怎么不像是一个被囚禁了十几年的人,那面上的神情反倒像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你好,我是萧盟主的客人。”赵以澜试探着开口道。
萧无雪轻轻眨了眨眼,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又盯着赵以澜被布遮挡着的脸说:“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那不重要。你是萧无雪吧?”赵以澜不怎么确定地问。
“是啊,你到底是谁?”萧无雪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是坏人吧?”
“不,我不是坏人。我是替你的一位故人,传递口信给你的。”赵以澜说。她觉得,萧无雪可能是在十几年的囚禁生涯之中疯了吧?她的容貌还是她正常该有的模样,随着时间的逝去一日日老去,然而她的心智,却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出舒鼎天那些话了,或许,即便说出来也是对牛弹琴吧?萧无雪可能并不记得他。
“故人?”萧无雪皱眉细细思索了一番,忽然惊喜地说,“是不是天哥哥让你来的?”
赵以澜惊讶地看着萧无雪,她竟然还记得舒鼎天?
她轻轻呼出口气,点头道:“是的。他让我告诉你:你是他这一生挚爱,即便你恨他伤他弃他,他也从未恨过你。”
“真是的!”萧无雪娇嗔一声,“天哥哥在说些什么啊,我都听不懂,我什么时候伤他弃他了!”
赵以澜抿唇看着对方,话是那么说,然而萧无雪的眼睛里,却流出大颗大颗的泪水,珍珠似的往下滚落。
“咦,我怎么哭了?”萧无雪似是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手忙脚乱地拿衣袖去擦,可眼泪却越擦越多,似乎怎么都停不下来。
赵以澜只觉得心中酸涩。或许,箫无雪虽然心智回到了少女时期,但心底深处,仍然有一处清醒地记得一切。十几年的囚禁生涯,箫无雪是否曾经后悔过?如今听到舒鼎天的告白,便再也忍不住了吧。
箫无雪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她生气地说:“都怪天哥哥,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害我都哭了。你告诉我,天哥哥在哪里,我要找他狠狠骂他一顿!”
赵以澜看着萧无雪,嘴唇动了动,关于舒鼎天的死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既然她已经忘记了一切,是不是不要再提那些事比较好?
可这样的话,舒断念呢?她是不是应该把舒断念的事告诉萧无雪一声,让她知道她的儿子如今过得很好?
“你怎么了,天哥哥到底怎么了?”萧无雪皱眉瞪着赵以澜。
赵以澜迟疑片刻后终于开口:“前辈,你记不记得,你跟舒鼎天舒前辈有一个儿子?他的名字叫做舒……”
“你闭嘴!”萧无雪脸上的少女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厉鬼般的狰狞神色,她如同饿狼一般扑上来,一把掐住赵以澜的脖子,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萧无雪骑坐在赵以澜身上,厉声道:“舒鼎天这个恶棍呢?他在哪里?我要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