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澜喝光了酒瓶中的酒,拖着下巴就静静的看着林婧琪。
谢珵从甲板上走来,外边风大,他早就披上披上,轻轻扣了房门,“婧琪,阿姈,出来吧。敬白闹着要喝鱼汤吃烤鱼,睿鸿经不住他磨,已是做好了,出来吃吧。”
钟澜双眼放空,没理门外谢珵,还是谢珵自己见两人没有反应,推开门来。
钟澜听见动静,缓缓回过头去,仔细辨认了一番,见是谢珵,才说道:“槿晏,你怎么来了?”
谢珵见钟澜双目清明,还能问他话,以为她是没听见自己刚刚说话,答道:“外面钓了鱼,想叫你们两个出去吃。”
说完,走了进来,看着趴在桌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林婧琪,拿起案几上已经空了的酒瓶,摇摇头,叫来婢女,将林婧琪抬走,为其擦洗。
“走吧,你想吃烤鱼还是和喝鱼汤。”
钟澜摇摇头,双手捧着脸,“不想动。”
谢珵第一次见钟澜耍赖的模样,颇为新奇,“哦?那我拿进来给你吃,想吃什么?”
钟澜眨着雾蒙蒙的杏眼,左右摇晃着头,像是在思考要吃什么,许久过后,说道:“不吃烤鱼。”
那就是要喝汤了,谢珵揉揉钟澜顺滑的发丝,“好,我去端给你。”
待谢珵端了鱼汤回来,见钟澜还是刚刚那副样子,动都未动,将鱼汤放在她面前,起身关了门,解下披风。
“尝尝看。”
钟澜歪着头打量谢珵,慢吞吞的拿过鱼汤,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不一会就将鱼汤喝完了,伸出小嘴舔了舔唇。
谢珵见钟澜一直拿着碗,伸手接过,将其放在案几上,顺便将她嘴角沾染的鱼汤擦拭干净。
指腹还残留着钟澜唇上软嫩的感觉,“可还要再盛一碗?”
钟澜盯着案几上的空碗,答道:“不要,不好喝。”
说完,不再看碗,转而盯着自己的肚子,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谢珵被钟澜的样子逗笑了,不禁问道:“阿姈,你这是在作甚?”
钟澜将两只手叠在肚子上,抬起头,目光清亮,语气平稳,一字一句的问:“我肚子疼,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谢珵看钟澜那副认真问他的样子,愣了下,突然想到刚刚撤走的空酒瓶,“阿姈,你可有喝酒?”
“当然喝了,”钟澜歪着头,撅着嘴,不高兴的说:“你还没说你可有下毒?”
谢珵恍然大悟,他的阿姈,竟是喝醉了!
旁人喝醉不是发酒疯,就是呼呼大睡,怎的阿姈这般可爱,看着就与平常无异,还能与他谈话。
若不是刚刚举止不像平日里的阿姈,当着他的面问他可有下毒,他都没有发现。
看她那副受了欺负,眼泪在眼眶中泫泫欲滴的模样,赶忙道:“没有下毒,我怎会给你下毒,”又问,“阿姈,你可还知道我是谁?”
钟澜定睛看了他一会,“你谁?”
谢珵这回确定钟澜是真喝醉了,连他都不识得了,“我是槿晏,今日带你游湖的槿晏。”
钟澜小脑袋来回晃,“你才不是,槿晏有披披风的,你没有,”又捂着自己的肚子,肯定的说,“我肚子痛,你一定下毒了。”
谢珵本以为钟澜是喝醉了说胡话,可见她唇色苍白,额头上还沁出了点点汗珠,脸上痛苦的表情不似作假。
连忙拿起一旁披风,重新系上,弯腰将钟澜打横抱起,放在软塌上,语气放缓,“我去为你找大夫,你乖乖地躺着。”
钟澜这会儿能认出谢珵了,整个人蜷缩在软塌上,拽着他的披风,眼里水雾迅速聚集,大颗大颗地滑落,肚子疼的没有力气再大声说话,哼唧道:“你不要我了吗?”
谢珵拍着钟澜,低声哄着,“怎么会不要你,只是出去给你叫大夫,船上有大夫的,我就在门口叫一声,很快就回来,不离开你视线好不好?”
钟澜往谢珵怀里钻,就是不松手,鼻尖耸动,哭的更厉害了,顺着谢珵的手挣扎着爬起,“你又受伤了吗?伤哪了?怎的身上一股血腥味。”
眼见怀中女郎不安分的要扒自己衣裳看伤口了,谢珵赶忙阻止,“我没受伤,你肚子疼,便不要乱动。”
抓住两只作乱的手,却见自己一手血,也蹭了钟澜满手都是。
钟澜见谢珵和自己满手血,哭的直打嗝,“槿晏你不要我看你伤口,你是要死了吗?呜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要和你一起去。”
能令谢珵迷糊的事情不多,当即反应过了,“莫要瞎说,我无事,倒是你,哪里受伤了,怎会流血?”
钟澜被谢珵按在榻上,此时肚子越来越疼,本就喝醉了,脑子愈发不清楚,“没,没受伤。”
谢珵松开钳制钟澜的手,见到钟澜流血,他现在害怕极了,转身想往外面走,为钟澜叫大夫,却被钟澜死死抓住,“不许走,不许不要我。”
谢珵回头,“莫要再闹!我去为你叫大夫。”
钟澜折腾的汗水糊了一脸,“不要他们看,你给我看。”
说完,生怕谢珵走了,自己动手解起衣裳来,奈何手指颤抖的厉害,半天解不开一件。
谢珵本想阻止,顺着手指望去,这回看清了,钟澜裙摆上染的都是血。
俊脸微红,浑身血液都要沸腾了,“阿姈,你!”
钟澜迷迷糊糊,“嗯?”
“莫不是来葵水了吧?”
☆、第40章 040
“葵……水?什么葵……”钟澜解不开衣裳, 气恼的狠,伸手拉住谢珵的手往自己腰间探,“我弄不开,你来解, 不许走!”
谢珵被她拉的踉跄了一下,手指蜷缩的扣在衣带上, 整个人如同踩在棉花上,愣是冒出一身虚汗。
“阿姈,你, 你莫闹,”谢珵将手从钟澜的手心里挣脱开来,对上钟澜的眼,带着蛊惑道,“你肚子痛,乖乖睡一觉好不好,我不走就在你身边陪着你。”
钟澜砸吧嘴, 到底抵不住醉酒的后劲, 又确认了一遍, “你当真不走?”得到谢珵肯定的回答,拉着谢珵的披风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谢珵等钟澜睡熟过去,解开披风小心地盖在钟澜身上, 伸出手想将她脸上的头发弄去, 却发现自己还是一手血呢。
将手收回, 低头看看自己今天月牙白色的宽袖大衫, 上面布满了钟澜刚刚欲为他解开衣裳沾染的血手印,真想扶额长叹一声。
他谢珵自认为两世为人,也算是经历过风雨,不说对这世间之事胸有成竹,可也算是得心应手,可今日这一遭事,还,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让他手足无措。
睡过去的钟澜,因着肚子痛,睡得极不安稳,漆黑的发铺散在软塌上,原本鲜红欲滴的唇此时惨白一片,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沾上鲜血的手里还紧紧握着谢珵披风的一角。
谢珵定了定神,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才出门口,就听见谢宁大呼小叫,“郎君!你这是……”
“莫嚷!我无碍。”
谢宁放心不下,冲过来查看,确认这是自家郎君沾在衣裳的血,纳闷的问:“这是女郎受伤了?郎君你的披风呢?”
谢珵如玉的脸上浮起一层醉人的红色,低声道:“谁也没受伤,你莫要大声喧哗,去,悄悄将颂曦带过来。”
谢宁摸摸头,听郎君的话,先去寻了颂曦,又在船上为郎君重新寻了身衣裳披风拿在手上。
颂曦听见谢宁叫她,赶忙放下手中烤鱼跑了过去,她就知道,她家女郎定又是喝醉了,可偏偏喝醉之后,跟无事人一般,非要寻到她话中错漏,才知她是醉了。
颂曦匆匆而来,见她家女郎裙摆上渗出鲜血,将软塌都染上了,再看谢相也是满衣的血,脑子嗡一声,炸了。
“这,这,这……”
谢珵示意颂曦不要说话,轻轻的将钟澜抱起,怕她受了风,用披风将她从头到脚包裹住,“跟我走,回房后,为你家女郎擦洗换衣,这船我们几人总来,我已叫婢女拿上一身婧琪的衣裳备着了,待你收拾好后,我便请大夫为阿姈诊治。”
颂曦红着脸,她其实很想问,那个,那个东西,准备了吗?
跟在谢珵身后,看他半跪着将女郎放在床榻之上,丝毫不避讳自己沾染了污秽之物,呵护备至的样子,颂曦心里彻底放下心来。
待谢珵出去后,颂曦才开始为她家女郎擦洗,翻开郡主衣物,果真见一条干净从无用过的月事带,赶忙给女郎换上。
折腾一通,又听大夫的话,喂女郎喝了一碗姜水,盖上薄被,这才缓过劲。
女郎一年前就来了葵水,日子总是很准的,只怕是最近累着了,所以提前而至,都怨她,竟没发现女郎来葵水了,让女郎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钟澜熟睡时皱紧的眉头,随着肚子不疼了,也渐渐舒展开来。
有浪而至,船身晃荡,钟澜梦见自己飘在天上,踩着云彩玩乐,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没有经历前世噩梦的梦。
一觉睡醒,只觉四肢通泰,浑身疲惫消失不见,钟澜睁开眼,左右环顾一圈,不知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哪。
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身上好似出了很多汗,黏腻腻的,不舒服,稍微一动,身下涌出一股不可言状的……
钟澜抓着自己的薄被,一口气憋在了胸腔里,这熟悉的感觉,她来葵水了?
醉酒的记忆渐渐苏醒,钟澜瞪大眼睛,表情惊愕,一张脸一会白一会红,“啊啊啊啊啊!我都做了什么!”
钟澜抱着薄被,在床榻上来回翻滚,一边使劲掐着薄被,一边哀嚎,“为何要喝酒!自己在家独饮不好吗?都让槿晏看到了看到了,还蹭了他一身!”
又突然坐起来,将脸埋在手里,想着竟然认为槿晏受伤非要扒他衣裳,又给自己解衣!简直没脸见人了。
她怎会做出如此丑态。
屋外传来交谈声,“阿姈可有睡醒?”
“回郎君,还未曾睡醒。”
槿晏的声音?!!!
钟澜像只受了惊的小兽,赶忙将被自己团成一个球的薄被展开,迅速钻了进去。
用手压实褶皱,再胡乱抹了两下脸,将脸上的头发弄掉,赶在门开之前闭上了眼睛。
颂曦端着午饭进来,轻轻放在案几上,凑到钟澜耳边,低声道:“女郎,可睡醒了?”
谢珵跟在颂曦身后进来,一眼就看见那个躺在床榻上,正努力装睡的人儿,眼睫毛在那颤啊颤啊……
颂曦又叫了一声,钟澜僵硬着身子,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紧紧盯着她。
就在她都要装不下去的时候,听到槿晏大发慈悲的说,“我先出去,阿姈醒后,定看着她再喝一碗姜水才是。”简直是天籁之音。
“好了女郎,别装睡了,快起来,郎君出去了。”
钟澜睁开眼,坐起身来,摸了下额头,“吓了我一身汗出来,你怎会知道我在装睡?”
“女郎,你的手都快要将薄被抓烂了。”
钟澜捂着胸口,拉住颂曦的手,“颂曦你来摸摸,我这里跳的好快,刚刚也不知槿晏发现我装睡没有。”
颂曦挣脱开来,板着一张脸,“女郎,你可知你今日都做了什么!”
钟澜咽了下口水,不接颂曦的话,“我肚子好饿,快,我要用饭。”
颂曦无奈,将炖好的鱼摆在案几上,“女郎,下次万不可再饮酒了!”
钟澜躲闪着颂曦的目光,一个劲的点头,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含糊的说:“我再也不喝了,今日跟婧琪就喝了一点我就醉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颂曦将热腾腾还冒着热气的姜水拿出来,指了指,“这个,一定要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