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肖雪尘斜觑自家师弟,“你为什么帮着他说话?”
“我觉得那小伙子真不像坏人。”顾旭阳抓抓脸,“你肯定要说‘坏人又不会在脑门儿上写我是坏人’,但是我这么多年的刑侦经验,极少看走眼。”
“如果他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的武功?我今天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告诉他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他还是……”
肖雪尘握紧拳头,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顾旭阳知道师兄的情绪很少外露,现在这种模样代表他已经非常气愤了。
“师兄你冷静,别因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
肖雪尘松开手,凝望着窗外的夜景,自言自语:“而且今天出来吃个饭,就遇上三个魔教歹人,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简直像个陷阱……但他既然已经引我上钩,又为什么要打伤那三个人?”
顾旭阳叹息:“师兄,你见过墙上那个人型的坑没有?有那样的掌法和内力,想对付你,直接趁你不备一掌拍死你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搞什么诡计?”
“如果他的目标不是我呢?”肖雪尘反问,“他故意接近我,其实别有所图?”
顾旭阳无可反驳,只能耸耸肩。“他的行为举止确实奇怪,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很费解。”
“对了,他今天告诉我,他是青山县绿水乡人,在福利院长大。你去查查是不是确有此事。”
“这容易。交给我吧。”
顾旭阳看着后视镜中的师兄,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师兄的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戒心如师兄这般重的也是寥寥无几。都是“那家伙”的错啊。
***
谷小飞回到家里,三位室友有两个已经梦会周公去了,只有作家室友还在熬夜奋战,一边抠脚一边码字,写作习惯很是不好。
“小飞,帮我拿咖啡来!我现在思如泉涌,还能再战三千字!”作家动力十足。
谷小飞从冰箱里拿出一听罐装咖啡,放到作家手边。
“说起来,你们上学的时候做不做广播操?”他问。
“当然做啊!所有学生都要做的吧!”作家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那你做得认真吗?”
“当然不认真了!谁会认真做啊!肯定是能省则省,要不是有老师监督,我巴不得逃了呢!”作家想了想,“不过我们学校有个人,做操做得格外认真,那动作……跟功夫大师似的,每次他一上场,周围的同学都主动给他腾地方。我们后来送了他一个尊号,叫‘操帝’。”
谷小飞边听边点头,心说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不认真做广播操,体质就会变差,可惜大家现在都过了长身体的时候,再练也练不回来了,悲哀啊!
第7章 医院
谷小飞又回到了平静如水的生活中。每天勤勤恳恳送外卖,回家与三位室友插科打诨,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
偶尔翻翻手机,看到肖雪尘的微信头像,一种淡淡的沮丧感便笼罩心头。他和肖雪尘还有再会之日吗?肖雪尘会不会讨厌他、再也不愿见他了?
围观了一下肖雪尘的朋友圈,发现他根本什么也不发……
谷小飞没胆量主动敲肖雪尘,怕自己嘴笨说错话。这时候他深深羡慕起那位巧舌如簧、八面玲珑的画家室友来。记得有一次和画家去吃麻辣小龙虾,旁边一桌是两位眉目如画的美女,画家凡心大动,上前搭讪,三言两语就让美女放下了警惕之心,逗得人家开怀大笑,最后大家一起去开开心心地唱k。画家左拥右抱,谷小飞形单影只地帮他们点歌,好不凄凉……只能说撩妹/撩汉的本事是天生的,学也学不来。
不过他也不是要去撩肖雪尘,即使学会了也没用吧……?
***
“小飞……回来得正好……快帮我们……叫救护车……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这天谷小飞下班一回到家,只见三位室友在客厅里东倒西歪,脸色苍白,冷汗连连,呻#吟不断,仿佛十八层地狱中的冤魂正在哀嚎。
谷小飞瞠目结舌,急忙跑过去托起距离最近的作家室友。
“大家都怎么了?生病了吗?为什么会三个人同时生病?传染病?”
作家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虚弱地睁开眼睛。“小飞……我要交代遗言……你好好记住了……”说着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音乐家,“凶手……就是……他……”
音乐家口吐白沫,但还是奋力斜了作家一眼:“我要是想毒死你丫……怎么可能连自己也毒……”
画家手脚并用向谷小飞爬来:“就是他……他肯定是嫉妒我们的……美貌与智慧……想要同归于尽……”
“闭嘴……小飞你别听他们扯淡……只不过是吃了我做的咸鱼……就……”
谷小飞总算搞清楚,原来三位室友晚饭吃了咸鱼,没过一会儿就集体上吐下泻,现在不仅失去了梦想,连生命都要一并失去了。
他急忙拨打120。三位室友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嘴巴仍旧喋喋不休,不顾身体的不适互相攻讦,不肯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个槽点。
就在他们的谩骂声中,救护车的呜咽声由远而近。谷小飞怕急救人员不认识门牌,连忙跑下楼候着,等救护车赶到,他像解放区人民迎接解放军似的将急救人员领上楼。
急救人员大致检查了一下三个哀嚎不止的患者。
“食物中毒,先送医院。你带上可能引起他们的中毒的食物,医生说不定要化验。”急救人员将三名室友抬上担架,交待谷小飞。
谷小飞找出一个塑料袋,将餐桌上的咸鱼塞进袋子里,再翻出三个人的身份证和一些现金,跟着急救人员飞奔下楼。
“我们去哪个医院?”他举着咸鱼问。
“第二人民医院!”
***
同一时间,第二人民医院,内科病房。
黑桃8打了个喷嚏,浑身的肥肉颤动起来,病床也随之摇晃不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在这儿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了。被逮捕的那一天,他惊觉自己苦练多年的轻功竟然败给了一个送外卖的,怒火攻心,当场吐血。本来就因肥胖而患有多种心血管疾病的黑桃8就这么气到住院。
为了防止他逃走,两名警察时刻守在门外,每八小时轮班一次。他的双脚用特制的钛合金镣铐锁在一起,这种脚镣坚固无比,即使用内功也震不断,据说和分子排列有关,黑桃8没什么文化,搞不清其中的奥秘,只知道自己是插翅也难飞了。
等他病愈出院,就会被转移到看守所,不久后就得坐上被告席,今后的人生大概只能在铁窗里度过了吧。不,他是毒贩,说不定直接死刑……
黑桃8盯着病房的天花板,愤恨得直磨牙,过了一会儿,又唉声叹气起来。
“别他妈叹了,跟猪叫似的,我都要吐了!”
黑桃8打了个寒噤,身体剧震,病床跟着抖了几抖,脚踝间的镣铐互相碰撞,金属叮当作响。
病床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鬼魅似的黑影。城市的霓虹透过病房窗帘的缝隙洒在黑影脸上,纵向的一条光亮,只照亮了他的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深深刺入黑桃8充满脂肪的身体。
“老……老大……”黑桃8嗫喏。
“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大?”黑影冷笑,“黑飞燕闯出了名堂,早就不把我当一回事了吧!”
“在我心里,您永远是老大!”黑桃8露出谄媚的笑容,急切地讨好黑影,“若不是受了您的指点,我的武功哪有现在的进境,没有您就没有我啊!”
老大负手向前迈出一步,那一条光亮从他脸上滑过,勾勒出他俊美却包含邪气的脸孔。他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黑桃8的回答。
黑桃8松了口气:“您是来救我的吗?还是老大仗义……”
老大脸色陡然一变,厉声喝道:“放你妈的狗屁!”
说罢抬手扇了黑桃8两记耳光,黑桃8脸上的肥肉随之晃悠起来。“当初你不肯跟着我干,偷偷跑去卖白#粉,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还有脸向我求救?”
黑桃8哀嚎:“老大饶命……您如果不想救我为什么要夜闯病房……”
“当然是为了欣赏你摇尾乞怜的丑态!”
黑桃8立刻开始表演何为摇尾乞怜:“老大您怎么打我骂我我都认了,我不想坐牢啊,求您救救我,我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如果他屁股上长了尾巴,恐怕此时真的会讨好地摇晃起来。为了生存和自由,他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老大冷冷看着他的表演。黑桃8说得口干舌燥,老大总算低声哼了一下。
“够了!真是叫人作呕!要不是最近有个活儿需要帮手,我根本不想管你死活!”
黑桃8喜极而泣。老大果然是来救他的哇!
老大手腕一抖,一把钥匙从袖口滑入掌心。他打开黑桃8的脚镣,一脚将胖子踹下病床。
“跟我走!走不动就给我爬!”
黑桃8真的手脚并用爬了两步,然后扶着墙站起来。其实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后天就能出院,到时候等待他的无疑是铁窗生涯,老大真如及时雨一样,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老大,等一下。”
“还有什么破事!别告诉我你要撒尿,老子一脚踹爆你的膀胱!”
“不是不是。这两天我听守门的条子聊天,楼下的外科病区里住了三个被打伤的魔教教众,等他们痊愈,也是要进局子的。老大您能不能顺手把他们也放了?”
老大打量着胖子:“你他妈是不是吃多了观音土,怎么长出一副菩萨心肠?”
“当然不是。老大您想啊,等明天换班的条子一来,看到我逃了,这不肯定就联想到您身上了吗?您把楼下的魔教教众顺便放了,等于是故布疑阵,条子说不定压根不会怀疑您。而且让他们同时逃走,能分散警力,我们也不容易被抓……”
老大略一思忖:“有几分道理。成,就赏你这一次建言献策的机会。我去放了他们三个,你到医院门口的树上跟我碰头。”
黑桃8来不及说“遵命”二字,老大就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他拖着肥胖的躯体,快速逃出病房。守在门口的警察东倒西歪地躺着,被人点了睡穴,脚镣钥匙自然也进了黑影的口袋。黑桃8继续往前走,护士站里的小护士伏在柜台上一动不动,值班医生也面朝下爬在办公室门口。老大的身法极快,点晕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哪怕病区里的监控摄像也拍不出老大的模样,只能拍到一条疾驰而过的黑影。
黑桃8心下悚然,这么多年过去,老大依然是老大——扑克牌通缉令中悬赏仅次于大小王的四张ace之一——红桃a。
***
“葡萄球菌性食物中毒,这个季节倒是挺罕见……先去输液吧。如果明天早晨病情没有好转,再来找我。”
急诊室值班医生在病历上写下龙飞凤舞的几行字,让谷小飞去划价交钱拿药。三位室友无力行走,只能坐轮椅,病恹恹地目送他离去。谷小飞一人推不了三辆轮椅,就请急诊科护士帮忙。三个年轻漂亮的实习护士推着三个病号去做各种检查,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一点幸运吧。
谷小飞拿药回来,护士见三个病号气若游丝,主动推来三架推床,让他们躺上去输液,这样就不用枯坐在输液室里了。
作家室友望着小护士,故作娇弱状:“护士小妹,轻点儿哈,我怕疼,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你温柔一点儿……”
小护士白他一眼:“那我叫护士长来给你扎。护士长技术好,保证不疼。”
不一会儿,一位胳膊比作家大腿还粗的护士长大婶雄赳赳气昂昂走过来,声若洪钟:“哪个要扎针?!”
作家眼泪汪汪,咬着被角再也不敢吭声了。
等三个人都输上液,筋疲力尽的谷小飞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打起瞌睡,没睡几分钟就冻醒了。
“护士,你们这儿怎么不开空调啊?”
护士抬起头看他一眼:“坏了,正修呢,我也冷死了。”
“我倒无所谓,他们三个冻得病上加病怎么办?”
护士想了想:“要不然你去后门的小超市买点儿暖宝宝吧。”
谷小飞问清超市的地址,给三个室友掖好被角,拎起咸鱼走出急诊大厅。
穿医院中央一座幽谧的小花园,就是医院后门。谷小飞夜视力极好,隔着一座喷泉和几株花树,瞧见两条鬼鬼祟祟的人影——不正是前几天被他用“第十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教训了一顿的黄毛和光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黄毛光头:how old are you???
第8章 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