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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妾身由己不由天 伊人归 5704 2024-06-30 09:32

  就好像她明面上是关心他的伤,实际上话语里,句句是将错推在他头上。

  贤妃打他,永远是他的错。

  这个道理,从少年起就未曾变过。

  春雨绵绵不绝,细细地濡湿了他的衣裳。

  那块渗着血的伤口,很快和周围的颜色融为一片,在雨中看不真切。

  他几乎是仓皇而逃。

  这许多年来,他的心思,似乎没有一件能瞒得住贤妃。

  无论他多想隐瞒,贤妃都能一眼看穿他,而后冷冷地嘲讽他。

  再者,雷霆暴雨一般,在他身上摔打……

  他极力想掩饰自己对沈风斓的心意,仍然被贤妃一眼看穿,并且毫不留情地作为筹码。

  她说,动情便动情吧,欢好之时小心,别叫晋王拿住。

  她说,她可不能与你过了明路,莫要留下孽种。

  她说,你对付女人那一套,本宫放心――

  拿住了沈风斓,正好可以通过她,日后对付晋王。

  他轻声回应了一句,“母妃误会了,儿臣并不……”

  贤妃疾言厉色,“你是怎么哄住沈风翎的,便怎么哄住沈风斓,还用本宫教你吗?”

  不管他动心还是不动心,既然沈风斓没死,那就得好好利用起来。

  他瞬间闭上了嘴。

  只是听到她嘴里的不堪之语,下意识想为沈风斓正名。

  而后便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和贤妃说这些,做什么?

  她这辈子都不会懂的。

  汪若霏走进暖阁,只见贤妃正襟危坐的身影,端在榻上。

  她走上前去,站在榻边行礼。

  “见过贤妃娘娘。”

  尚未福下身来,已有宫女识相地扶住了她。

  贤妃转过头来,一半面孔被明窗映得模糊,一半面孔在室内的幽暗中显得阴森。

  然而她却是笑着的。

  “你今儿来得倒早,用过早膳没有?本宫这里有新蒸的玫瑰乳酥,大约合你胃口。”

  说着携着她上了榻,又命宫女道:“去沏一壶上好的君山银叶来,把这茶撤了。”

  炕桌上的那茶,是方才宁王喝过的二等雨前龙井,贤妃一惯用来漱口。

  宫女收拾了下去,心中不免暗想,宁王殿下要是知道一定很难堪。

  汪若霏朝宫女手中一望,几乎瞬间就会意了。

  “姑母不必麻烦,若霏是用过早膳才进宫的。”

  她嘴上客气了一句,又道:“方才进来的时候,见到宁王殿下了。”

  贤妃面色淡淡地,眉宇间透出一种轻蔑之色。

  汪若霏最善于察言观色,见此便道:“这一回,宁王殿下又犯什么错了?”

  在外人看来,贤妃温和慈善,待人宽厚,德行出众。

  对待宁王这个养子,也同亲生子一般,自有一派慈母风范。

  作为汪家的嫡长女,汪若霏对此间内情,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什么慈母,什么善待,统统和贤妃没有关系。

  自小无论宁王做了什么,只要有一丝惹得贤妃不快,动辄便是打骂。

  为了防止伤口在明面上,破坏她的贤名,她甚至会用一些隐秘的法子。

  比如,在他身上衣物覆盖的地方,如腰间、臀股,用绣花针来扎。

  这种伤口一开始,会渗出细密的血珠。

  过不了多久,就会凝结起来,像是身体本身长了什么疹子。

  再过两天,就彻底恢复如常了。

  她清楚地记得,她幼年时有一回在掖庭宫玩耍,看到宁王拿着一只玉钗发呆。

  出于一时好奇,趁他不备她就抢了过来,争执中一不小心玉钗摔烂了。

  她当时有些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宁王只是愣愣地去捡玉钗的残肢。

  贤妃闻讯赶来,以为是宁王欺负了她,便把他关进了小黑屋子里。

  她贴在屋门上,听见里头一阵阵的闷哼声。

  等他再出来,她就在宁王的手臂上,看到那一点点的“红疹子”……

  贤妃看了她一眼,有些怜惜道:“卫皇后布下大好的刺杀之谋,要结果了沈风斓,偏被他搅了。”

  宫女捧上上好的君山银叶,并一干点心,汪若霏只是瞬间眉头一皱。

  “他为什么要救那个沈风斓?”

  看到汪若霏眼中一瞬的急切,贤妃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只怕,他是对沈风斓动了真情。”汪若霏从未怀疑过贤妃的判断,尤其是,对于她一手教养出来的宁王。

  因为贤妃,同样是平西侯府,一手培养出来的小姐。

  尽管她与平西侯府,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但关于宁王对沈风斓动情这话,她却万万不愿相信。

  人人都道,她汪若霏是京城双姝之一,大家闺秀,才貌双全。

  可这京城双姝,她的名字,永远排在沈风斓的名字后头。

  人人在夸赞她的时候,都要顺道提起一句太师府的二小姐,如何如何美貌动人。

  “汪大小姐是气度高华,沈二小姐却是倾城之姿。”

  天下男子皆重色,气度又有何用?

  听在她的耳中,几乎是拐着弯骂她丑。

  换做任何一个地位尊贵的女子,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评价。

  可她不但不能露出些许不满之色,还要按着旁人说的那样,更加展示自己的大气端庄。

  同时暗中调查沈风斓,将她的每一丝每一毫,都掌握在手中。

  连她的手腕上有颗胭脂痣,这样的细微之处,她都知道。

  传闻沈风斓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十岁下棋赢了国手廖亭翁。

  还有什么弹琴能引百鸟朝凤,出门便是掷果盈车……

  这些流言,她也可以派人去编造。

  便是不如沈风斓那样自小有名,也能些须势均力敌。

  直到,一道圣旨,将沈风斓赐给了宁王为正妃。

  京中多少青年才俊仰慕的沈二小姐,要嫁给那个,在一众皇子中并不得圣心的宁王。

  多少世家权贵盯着的沈太师之女,一个香饽饽,就这样飞到了宁王手中。

  有人揣测,沈太师一向中正不肯党附,圣上只能将他唯一的嫡女赐给宁王,这种不太可能有机会争储的皇子。

  而于汪若霏而言,这只会让她对沈风斓更加嫉恨。

  从小,汪家的人就告诉她,她长大后是要嫁给宁王的。

  因为宁王不是贤妃的亲生子,只有和平西侯府结亲,才能保证宁王没有异心。

  一旦宁王登基,她便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好不容易宁王和沈风斓的婚事告吹,现在贤妃告诉她,宁王动了真情?

  这怎么可能。

  汪若霏笑道:“姑母,您是不是多心了?宁王殿下是你一手教养出来的,说句不好听的,他还有真心吗?”

  贤妃点了点头。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不重要,宁王正妃的位置,永远是属于你的。让他把沈风斓弄到手也好,日后也是我们的筹码。”

  汪若霏略娇羞地低了低头,眼波流转。

  “父亲说,宁王殿下年纪足了,沈风斓嫁做晋王侧妃的事,也已经尘埃落定。”

  言下之意,是该准备婚事的时候了。

  贤妃自然听得懂这层意思,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你回去转告兄长,请他不要着急。这段时间,本宫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圣上为你们赐婚的。”

  “父亲说,圣上未必会愿意平西侯府与宁王,亲上加亲。到时候,只怕要劳烦姑母了。”

  汪若霏嘴上句句说的是她父亲,贤妃对这个称谓也极其重视的模样,态度殷勤得很。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话?圣上便是再不愿意,也得给本宫一分薄面,宁王到底还是养在本宫膝下的。”

  在圣上面前,她一直有这分薄面。

  否则,当初宁王未必会交到她的膝下,成为她的养子。

  汪若霏终于放下了心来,伸出精巧的银筷,朝碟中的点心夹了小半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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