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夏暁之事,闵氏想不出周斯年巴巴赶过来的是为了什么,“这么急着来说情?你母亲就是这么个心狠之人?”
以为夏暁在周斯年耳边说道了她要罚她之事,她说:“我知晓她所作所为事出有因,自然是不会重罚的。”闵氏开诚布公,“说要罚她也是为了警醒她,叫她知错。若是往后再这般行事?我两个孙子不还被她全偷了去?”
“母亲想到哪里去了。”
周斯年将小永宴放到榻上,不与她分辨这些,这事儿越描越黑。
他抬手,请闵氏去里间谈。
“到底所为何事?”闵氏眉头一蹙有些不解,怎地这般郑重?
摆了摆手,闵氏顺势叫身边跟着的下人都退下去,然后,抬头去了周斯年的对面位子坐下。周斯年为闵氏斟了杯茶,推至她手边。
“听说,母亲在为儿子相看?”
闵氏眉头一抬,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夏氏与你说得?”
世子爷蹙起了眉,看来博艺之事真败了不少他母亲对夏暁的好印象。他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不,夏暁对此事不知情,儿子自个儿听到了风声。”
“哦……”
闵氏面色算不得好,嘴里这茶没滋没味起来。周斯年能为了这点风声找上门,怕是对娶继妻之事不热衷。茶杯嘭地一声落在桌案上,闵氏不冷不热,“你特特来找我,是有何见解?”
“母亲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
闵氏低头理了理衣袖,施施然说道:“你和离也快半年了,萧媛之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后院再这么空着也不像话。”她语重心长,“府里的庶务我早晚要交到你妻子手中,是时候娶个能主事的进来。”
世子爷眸中厉光一闪,有些反感。
他立即垂下眼帘掩住神色:“我已有两子,均都玉雪可爱。”
“暁儿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若是女儿更好,有儿有女。若不是,便就是儿子也是不错。”周斯年执起玉壶,又为闵氏斟了一杯茶,“后院清静,没必要弄人进来徒惹麻烦。”
他这么说,闵氏就不乐意了。
“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守着一个妾过?”闵氏不否认那夏氏是个好的,但妾就是妾,跟正经上族谱的妻能一样?
“百年后,你难道一个人去见列祖列宗?”
“周斯年,为了萧媛你折腾四年我也就忍了。她好歹是皇家公主,天潢贵胄。”闵氏恨铁不成钢,“可为了个妾你又要犟,你对得起谁?”
“母亲作何这般说?”
周斯年不紧不慢,避开夏暁不提道,“不管是不是为了谁,我想母亲你也知道你儿子的癖性。这般,还折腾那些做什么?”
“由不得你!”
才二十五岁,就不打算娶妻这成何体统?闵氏真是气狠了,“娶妻是一定要娶的。夏氏,娘也不说她不好,但她进门就是妾,位置都定死了。以妾为妻在我们这样子的人家绝对不行!”
以为她不知他所想?
她生的儿子,就是长再大她也知道他要什么!原还夸赞夏暁好容色的闵氏,这时候真恶了她那副样貌,迷惑男人心。
“且说说看,母亲您都看上了哪些人家?”尽管周斯年早料到她会发怒,如今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闵氏一顿,不知他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她疑惑地回道:“邢御史家的嫡长女,户部侍郎家的嫡次女,还有几个武将家的姑娘都不错。怎么了?不好?”
“都是正经官家嫡女,年前才进京的,根基不深。”
这么一说,闵氏也嫌弃这些姑娘身份低:“若非你是娶继室,家中也早有庶长子,我不会将身段放这么低。”她心中省的,“况且我们周家有从龙之功,如今一门双爵位,声势太盛,不能再聘贵妻。”
周斯年头疼,闵氏这都考虑了。
“母亲不若换个立场想。”
“夏家如今是官宦之家,论品级也配得上。夏老爷子的郡公,靠宫里淑妃娘娘荫蔽获的爵位。”闵氏心意坚决,世子爷便不管玩抹角,“论稳妥,夏家更稳妥。根基浅,宫里又有个娘娘联系纽带,比旁的强得多。”
“那淑妃能有什么用?”
听了这么多,闵氏哪还看不出她儿子的意思?只觉得又魔障了!
“一个青楼出身的妃子,以色侍人能长久?等后头贵女的份位上去,她还能抵得住什么?况且大皇子还在呢……”正经嫡妻所生。
重话闵氏没说,未尽之意却表达得十分清楚。
古往今来,帝心难测。大皇子再不讨喜也是自己的儿子,萧衍就算因着母亲现如今看不上眼,可这哪说的准?指不定哪日就父子情深了呢?
闵氏叹气,她是盼着儿子后院和睦。但周斯年非要这般只在一人身上吊死,闵氏就不乐意了。
“说了这许多,你就是要那夏氏是吧?”
周斯年没想到看似豁达的母亲,竟也早把弯弯道道儿分析得透。不过关于张氏之子的事儿,还真没法说。
淑妃肚里的孩子分量重不重,萧衍年近而立才得的第一个子嗣,还怎么不算重?
很多内情不能说,这是他跟萧衍的默契。至少萧衍处置张氏之前,这些事儿不能由他嘴里说出来。
“大皇子如何,还真比不过淑妃肚子的分量。”周斯年干脆冷了脸:“母亲,夏暁为儿子生了这么多孩子。她又不是个不安分的,儿子觉得这般就很好,你莫要再折腾这些!”
闵氏差点气了个仰倒,就是这般癖性才叫人心焦。
“母亲别气,也莫要因着儿子的决定怪罪暁儿。”闵氏知道周斯年性子,周斯年也了解闵氏脾气,“暁儿年纪小,什么事儿都不清楚,儿子觉得这样就很好。心思单纯的,也省得儿子猜那些弯弯道道,心累。”
这话说得不错,他儿子整日算计这算计那,确实烦心。
“贵女也不是没有心思单纯的……”
闵氏不甘心,“你非得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周斯年点点头,不否认。
“反正,为儿子娶妻之事,往后莫要再提。”
说罢,去抱了抱儿子,他转身离去。
她这个儿子,看似淡淡什么都不放心上,闵氏却最怕他哪日对什么东西上了心。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犟种!一旦上了心,那小子就是死也要抓手里。可那姓夏的一个妾室,凭得什么!
闵氏看他绝然而去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脚,脸都气绿了。
没一个省心的!
傍晚的日头昏黄,红霞映满天。
京城繁华,车水马龙,商贩走卒叫卖不断。茶寮酒楼客满盈楼,处处皆人声鼎沸。临近酉时,东门的花柳巷喧嚣渐起。
龟奴打着哈气开了门楼,灯笼挂了起来。
齐佐扇着纸扇,立在摘星楼下仰头往上看,满脸的兴致勃勃。
听闻这里出了一位倾国倾城的贵人,他来见识见识。
与此同时,驿站那边,喀什果使者们急得团团转。他们一路边走边拖地进度,硬是把两个月的路程走了三个月。这都到了京城了,说好了会追上来的七王子,还是不见人影,这可如何是好?
再过两月,是外来使臣来大康的贺岁之期。
喀什这次与乌拉国使臣同时抵达京城驿站。晚上宫里要设宴款待来使,如今喀什的主事之人跑了个没影子,喀什的使臣们都要哭了。
宫人来驿站传话之事,齐佐正一手抱着一个美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第一百一十章
喀什王子才进京便闹出了个笑话叫人好生笑了一阵。齐佐这‘神来一笔’的,倒叫喀什使者连原打定主意的求亲都不好意思开口。
齐佐无所谓,这时候想求到一门好亲根本不可能。
皇室公主能和亲的,只有两位公主。一个是孀居在南山别院的武安公主另一个就是长宁侯刚和离的前妻萧媛长公主。老实说这两个,他一个都不想要。一个年过三十老女人一个另一个虽然小一点也差不了多少。
齐佐乐得闹笑话,最好叫阿布他们对和亲之事张不开口。
接风宴过后再过半月,便值皇室秋猎盛事。
鉴于夏花说过一次宫里闷,萧衍在询问了太医之后,特意带了她去猎场散心。还给周家递了口谕,说淑妃对妹妹甚是想念让夏暁与双胞胎前往猎场陪伴淑妃。
淑妃这般得圣眷倒是叫闵氏等人心中吃了一惊。
周斯年则是对口谕不满。夏暁还怀着孩子猎场人多手杂的容易乱,若是有不长眼的碰了她哪儿,得不偿失。所以接了口谕后,脸就一直拉着。
闵氏注意着他的神色看了只觉很不高兴。
周斯年对那夏氏太上心了往后若又变成前面那个那样可如可是好?闵氏琢磨着还是得找个女子来分散分散周斯年在夏暁身上的用心。
不过此刻皇家秋猎盛事才是紧要。闵氏再心急,娶新妇之事也得等秋猎之事过了。
……
十日后,京城北郊猎场。
萧衍一早知晓了喀什国一行人进京是为结秦晋之好而来。诚如齐佐预料的,皇室能和亲的只有两个。但武安公主的年岁大太多,拿不出手。于是特意下了口谕至太庙,让萧媛务必参与秋猎一事。
太庙里关了将近一年,萧媛想出来想得发疯。
接到圣谕之后,立即激动起来。不管萧衍是出于何种目的传口谕给她,萧媛没心思去考虑,只想紧紧抓住这惟一一次离开太庙的机会。
萧衍见她听话,心里才有了分满意。
……
北郊猎场说是京城的郊外,实则驾车最少得半天的功夫。浩浩汤汤的车队出发,折腾到目的地安营扎寨,至少是傍晚。
陈氏年纪大了没来,晴天与闵氏在一辆马车上。
博艺往日与她最亲近,闵氏是最心疼他的。可如今小博艺认生不让抱,闵氏无奈,这才叫夏暁抱着孩子与她共乘一车。
夏暁上了车就发呆,时不时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没有太多殷勤,闵氏看着她与永宴极为相似的脸,心中复杂。她心知周斯年拒绝娶妻之事真论起来,是怪不到夏暁身上的。可人啊,心都是偏的,闵氏自己也知晓她对夏暁的行为是迁怒。
“夏氏。”
闵氏突然开口,吓了夏暁一跳,立即转头看向她。
“你在闺中之时,怕是没想到会进国公府为妾吧?”闵氏笑了笑,问她道:“不知家中可曾教导过,女四书?”
夏暁不是很懂她的意思,眨着眼摇了摇头。
“女四书是教导女子如何成为一个合格女子。自古便传承下来,写得十分精妙。主要是叫我等女子自觉约束好自己的行为举止,更好地辅佐相公成才成人。”闵氏好心地与她讲解道:“所以啊,女子定该事事以夫为先。夏暁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