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再想想,假如换做小娥,您舍得让她嫁过去?何况此次我也不打算带许多人,只带了冬明秋晖足矣。”杨峼顿一下,又道,“齐家表姑娘做得一手好汤水,我曾在父亲那里尝到过,几道菜肴都美味可口,而且她家里开医馆,多少懂些医理,我若是有个头疼脑热,她知道如何照顾。再者,她是母亲表侄女,这门亲事一结,别人想必不会再信我对母亲怀有恶念。”
魏氏细细琢磨,觉得杨峼所言的确有道理,可低头看一眼眼前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孙子,又觉得娶那么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实在亏欠了他。
好半天不曾言语,只长长叹口气,伸手拉了杨峼起身。
杨峼见魏氏稍有松动,再下一剂猛药,“父亲近些日子再看宅院,打算等弟弟满百日就搬出去住。如果真是这样,我也算不上什么尊贵人儿,又岂能攀得上那些高门大户的姑娘?”
“他敢?”魏氏暴怒,“我跟你祖父都活得好好的,他分得哪份儿家?要想走可以,家里财物一样不能带出去。”
杨峼低声道:“父亲原本也没打算要家中财产,小娥还差三个月出阁,三妹妹亲事定在明年三月,还差半年。这两桩事情办妥,我又不在家居住,算起来就只四个人,花费不了太多。我肯定是要跟着父亲的,以后的妻儿也会与母亲同在一个屋檐底下,若是娶了表姑娘,至少我就不用因内宅之事分心。”
话里话外都是齐楚如何如何地合适。
魏氏听了心烦,挥挥手道:“你容我考虑一下。”
“是,”杨峼恭声应着,“祖母慢慢想,我尚有一个多月离京,不着急……过年时有十天休沐,我再告几天假,要是可能的话,就回来看望祖母。”
说是不着急,言外之意不就是想赶在离京之前定下来,然后过年时候抽几天回来成亲,届时一并带去任上?
魏氏愈加烦闷,催着他离开,却又吩咐珍珠将钱氏请了来。
钱氏见魏氏肯商量此事,便知她心里已有了三分松动,再者不管于公于私,这门亲事还都不错。
于公,齐楚性子软和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以后相处起来容易。
于私,齐楚家世不显,杨峼本就受尽魏氏宠爱,钱氏打心眼里就不希望杨峼找个太过显贵的,免得把杨峻与卢氏也压过去。
这样想过,遂笑道:“阿峼真是长大了,心思比我都细密……而且,自己相中的人,以后相处也融洽,总比强压着成亲要和顺。”
意思就是,也觉得杨峼之言很有道理,这是门好亲事。
魏氏仍是不甘,思量来思量去,有心把毛氏请来商议,可思及她前几次不着调的行为终是打消了这个主意,倒是将杨远桥叫来臭骂了一通。
杨远桥梗着脖子道:“我上次已经跟母亲说过,舅母那边您舍不得断,我就只能搬出去。实在是被表舅母折腾怕了,想想她哪天再来不当心瞧见我这幼子,我这颗心就安不下来。”
魏氏听了只觉得后背心发冷,可仔细想想,依着毛氏的左性,还真保不准对个孩子下手,只得一边哭一边骂:“……都是些不肖子孙,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倒是顺了心意自由自在地过,也不替阿峼考虑一下,分家出去他还怎么说亲?谁来伺候你娘我?”
杨远桥不以为然道:“阿峼跟我说相中了表姑娘,我觉得不错,等两人成亲生了孩子,让您这孙子来伺候您。”
魏氏哭哭啼啼道:“一个个翅膀硬了,自己拿得主意了,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以后都别来找我。”
杨远桥一听就明白,自己分家这事妥当了,而杨峼的亲事也妥当了。
消息传开来,张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魏氏怎么就转了性子答应了。可既然答应就是好事儿,只是齐楚再不方便继续在杨家住了。
张氏打发桂嬷嬷并素锦将齐楚送回齐家,并提起有意求亲之事。
表舅母并没觉得杨家甚至杨峼有多好,但张氏这个婆婆和杨妡这个小姑子却着实不错,而且即便到文登任上,临县有齐鸣可以照应着,倒也没有不好之处。
如此,两家里各请媒人,很快就核对好八字下了定礼。
杨姵与杨妡都极高兴,杨娥听了却是怒火冲天,跑到晴空阁很是闹腾了一次。
杨妡没与她一般见识,杨远桥听说将她狠狠地责骂了一通。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过完中秋节没几天就是杨妡满十二岁的生辰。
跟往年一样,因不是整生日就没有大办,早上在二房院吃了长寿面,夜里想宴请府里姐妹,杨娥一口回拒不来,杨娇则托病只送了礼。
杨妡乐得清闲,跟杨姵并几个丫鬟热闹了下。
吃过饭,杨妡吩咐人将杯碟等物收拾好,又让青藕把今儿收得的生辰礼一一登记入册,忽然就听到了清脆的竹哨声。
算起来自打上次差点被魏珞憋死之后,足足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杨妡有心仍不搭理他,可心里却是惦念,想一想便披了薄绸披风出去。
八月二十,月色清亮,柳林里影影绰绰地显出魏珞高大的身影,见到她,迫不及待地迎过来,一双眼眸顿时变得又黑又亮,“阿妡,阿妡。”
声音里几多欢喜。
杨妡瞧得清楚,也听得清楚,心头不由酸了酸,在离他一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冷冷清清地问:“什么事儿?”
魏珞热切地打量着她柔弱的身影,低声道:“我没想到你能出来,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这叫人怎么回答?
既然她没非得要退亲,既然她愿意出来见他,那就是不生气了,难道非得说个清楚明白?
杨妡气结,扭头想走,魏珞情急,连忙拉住她手臂。
他力气大,杨妡被他拉扯着根本收不住腿,一头扎进他怀里,鼻梁正撞到他胸口。
杨妡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你!”杨妡恼怒地瞪着他,“你能不能轻点儿,撞得我鼻子都歪了……早晚死在你手里。”边骂边擦了眼泪往他衣服上抹。
许是刚冲洗过,他身上一股清淡的皂角味儿,胸口健硕的肌肉将衣衫绷得紧紧的,隔着轻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一起一伏的心跳,“砰砰砰”,有力而急促。
杨妡心中一动,张臂搂在他窄瘦的腰间,头轻轻贴在他胸口处。
一股女儿家独有的幽香淡淡袭来,而怀里便是那柔软温热的身体,魏珞脑中“嗡”的一声,扎煞着双手,好半天虚虚地揽在她腰间,想抱却不敢抱,生怕用力太过再箍得她疼。
几多欢喜几多痛苦!
魏珞觉得,自己才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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