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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 第29节

不敢 多梨 5928 2024-06-29 11:55

  李穗苗真诚地说:“你好乐观呀。”

  祁复礼笑,懒懒散散:“不乐观怎么样呢?现在我们已经是共犯了。”

  李穗苗不笑。

  平时,她一定会在因为祁复礼这“共犯”两个字而心脏砰砰跳,但现在不行,她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上面。

  房间中空荡荡,地上一层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走过。李穗苗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劲,让祁复礼停下,她俯身,细细看地面上的脚印,半晌,仰脸,问祁复礼:“你穿多大的鞋子呀?40?还是41?”

  祁复礼双手插兜,低头,笑眯眯看她:“李穗苗,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李穗苗不动:“为什么这么问?”

  “你好像对男生的鞋码没有确切的概念,”祁复礼说,“你看我的脚,像穿小鞋的人吗?”

  李穗苗低头,看到祁复礼的鞋。

  喔。

  平时倒是没什么概念,和他身高很合衬,现在再看,清清楚楚。

  祁复礼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脚往地上灰尘上一放,在那浅浅的灰尘周围,完整地印下自己的鞋印。

  祁复礼说:“我穿46码的鞋,地上的这个比我稍微小一些,大约――”

  他说:“可能在45或者45.5左右,毕竟每个品牌做的鞋子大小都有轻微差别,我现在说的话,也仅供参考。”

  李穗苗说:“好大。”

  祁复礼愣了一下,低头瞧见李穗苗的头顶,他塞进去的那根铁丝,现在仍乖乖地插在她发间。

  他又笑:“起来吧。”

  “对了,”祁复礼说,“我现在算不算立了大功?那个向阳的监狱,还能帮我向李警官通融通融吗?”

  李穗苗说:“我觉得有戏。”

  玩笑归玩笑。

  这个房间中几乎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走到阳台,那里悬挂的镜子也别别扭扭地歪了绳子,李穗苗换了几个角度看,能看到她卧室的一角,还有阳台及客厅电视那一片。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空荡荡、蒙灰的家具,以及地上的浅浅脚印。

  但这些鞋印也说明不了什么,李穗苗和祁复礼用相机拍了地上灰尘鞋印的照片,祁复礼仔细看了一阵,辨认出,这鞋底花纹图样,应当属于某个出名的运动鞋品牌。

  上网一搜,果然,还是挺火的一个系列,都是这种鞋底,完全吻合。

  李穗苗惊叹:“天啊,你是侦探小说的粉丝吗?看了多少的福尔摩斯啊。”

  祁复礼摆手:“别夸我,我很少看书。只不过是凑巧,我有几双它们家的鞋。”

  李穗苗低头,挪开脚。

  她盯着地上的痕迹,说:“但我从来都不会留意自己的鞋底花纹。”

  祁复礼说:“因为你一直向上看。”

  随后,又提到另一点。

  “离这里最近的专柜在万象汇,”祁复礼说,“刚好我下午去买鞋,不然,你跟我去看看?”

  李穗苗摇头:“不行,下午我约了朋友。”

  “那我顺便买一双这个型号的鞋,”祁复礼弯了眼睛,“今天晚上方便吗?方便的话就带给你,你先拿着比对。”

  李穗苗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太贵了,没必要这么破费。”

  “不是破费,用完了还我,”祁复礼笑,“老叶快过生日了,买双鞋当他生日礼物。”

  李穗苗望向祁复礼。

  祁复礼随意地站着,风轻云淡:“刚好,他就穿45的鞋。”

  第34章 剥茧

  我不喜欢吃药。

  小麦穗。

  我记得,在甘草片还没有被禁止随意售卖的时候,咳嗽不止,父亲拧开了他的白色药瓶,抠出两粒药塞进我口腔中。

  没有糖衣包裹。

  苦涩刺激的味道刺激着大量口水的分泌,它的味道像被马咀嚼过的干草,混合着蛇胆的汁液,又浇了一层薄荷水。

  这两枚释放着大量不愉快味道的干涩药丸,黏在我的咽喉上。

  说不出是苦涩还是辛辣,刺激着喉咙的黏膜,令人作呕的味道像蟑螂的爪子,死死勾住,我不得不喝大量的水试图将它吞下,而那恶心的感觉却永久地留在我的胃中。

  从此之后,每当我尝试吞下药片时,它的亡灵都会从我的胃中轻飘飘地飘出。

  小麦穗。

  这就是我拒绝吃感冒药的原因。

  是药三分毒――别露出那种表情,小麦穗,我知道,你的母亲是医生,她很好,面对每一个病人,都会细心妥帖地开出适当的药方。

  我还知道,你母亲拒绝过不少药代,仍旧给病人开着十几块一盒、而不是几十块一盒的药。

  我只是想说,有些药物,使用不当,本身也是一种毒素。

  比如甘草片,它能治疗咳嗽,但也有一定的成瘾性。部分人服用后,还会导致心悸、口渴、血压升高,喔,听说还可能会导致低钾血症。

  我不喜欢那些提取出的东西在我血液中做危险的事情。

  那些无法人为控制的终点居住着死神。

  听说过一句话吗?

  杀人凶手,喜欢在事后返回现场。

  就像一个完成作品的艺术家,在展览期间,混入人群,去欣赏、观察观众们的反应。

  他们都一样,渴望得到成果的反馈。

  那么,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是谁第一个发现了胡文民。

  是找他汇报经营状况的一个经理。

  胡文民倒地的五分钟后,他曾来过一次办公室,敲门,无人回应。

  他以为胡文民不在,转身离开。

  第二次再来,胡文民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心跳。

  第二个赶到的人是胡文民的司机,徐冰。

  之后是公司的其他职员,助理,等等。

  林棋蓉在医院里见到了胡文民,她拉着女儿林珍宝的手,脸色煞白,身体一直在抖。

  我的母亲也在医院中,她是偷偷跑过去看的,回来后,为我形容那种情形,她说对方看起来很无助,好像无法接受现实,一直在发抖。

  我同妈妈说,剧烈运动到体力透支,有时也会令人发抖。

  妈妈当夜做起噩梦,发高烧,她不讲梦话,只是在梦中默默哭泣。我知她在缅怀自己有缘无份的初恋,毕竟有过一段美好过往,谁曾想结局如此潦草,像一页没有天赋的作家打的草稿。

  次日,我去为妈妈拿药的时候,你也在医院里。

  不过,现在的你并不会再支起一个小板凳坐在妈妈身旁写作业,而是安静地站在走廊上。片刻后,你的妈妈走出来,伸手抱了抱你,又摸了摸你的脸颊。

  你有轻微的发烧,不过不算特别严重。我听到你的妈妈告诉你,生理期发热是很正常的,又告诉你,你爸爸跟同事去查案子。

  平心而论,我不希望你父亲和胡文民的案子扯上关系。

  大约因胡文民这个人有些不幸。

  ――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有些人虚伪到什么程度呢?他们甚至连日记本都要骗自己,就连写东西也在说谎。

  我时常幻想一个有趣的场景,一个作恶多端的杀手,每天杀完人后,坐在桌椅前认真地写着伪善的日记。杀一个人,就写自己做了怎样的一件好事。

  倘若有一天,这个杀手失忆了,他翻看自己之前的日记,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假如我某天失忆了,翻看自己写下的东西,是否也会觉得,自己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可怜的受害者?

  我父亲似乎这样认为了。

  不过你放心,之前的我从未写过你的名字。

  你是幸运的。

  你和你的父亲都是幸运的。

  你幸运的父亲在调查这个案子不久,就因为伸手接跌落的孩子而受伤,只能暂时养伤;

  市局领导英明,不会因为网上的舆论就对你父亲下达处分,更不会因此剥夺你父亲来之不易的正式警察身份;

  你也很幸运。

  惊吓你、让你害怕到跌破膝盖的人,在那个腥臭的下水道中被石头砸破头。他绝望地站在腥臭的水中,感受着老鼠顺着他的裤子往上爬,钻进衣服,尖锐的牙齿咬破皮肤,饥饿地啃噬着他的肉……

  好了。

  我不说了。

  瞧我,又偏题了。

  那就继续讲。

  胡文民的案子后来由你父亲同事接手,并最终以“意外身故”结案。

  当初网暴你父亲的那些账号,带节奏的账号被封杀,还有几个恶意吸引流量的博主,一个在下班后被流浪狗咬伤,一个因误食发芽的土豆丝而紧急住院,一个因为三次酒驾而被判处□□――

  喔,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嗯……你可以假装我无所不知。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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