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人大吃一惊,尖声道:“你开什么玩笑!”
采莲阴恻恻地道:“将宝儿送上路,然后嫁祸给陈若芙,她肚里正怀着男孩呢,所有的人都会以为她为了儿子日后上位扫清障碍,再说,由你来下手,绝不会有人怀疑,这样的话,陈若芙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见杨美人脸色煞白,像个木雕泥塑般呆着,采莲又道:“不要看皇爷有多么的宠信陈家,可是,一旦涉及到他嫡亲的皇孙,陈家也是在劫难逃,只有将陈家连根拔了,我才能上位,我若上位,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见杨美人仍旧一声不吭,采莲有些不耐烦地道:“宝儿已经横竖是个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现在的形势?”
杨美人缓缓摇了摇头,从牙缝的迸出一句:“不管怎么样,宝儿是我的心头肉,我绝不会让他死。”
采莲微微冷笑,有些玩味地凝视着她,像一只猫在欣赏自己爪下的老鼠:“你绝不会让宝儿死?那么,你忍心让你的家人死么?”
杨美人脸色顿时由白转灰,正宗的面无人色。
采莲缓缓站起,慢悠悠地道:“听说,近来京城来了一伙强盗,专门在晚间打家劫舍,先用迷香把那家人全迷倒,洗劫了财物之后,再一个活口都不留地灭门――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好好叮嘱你的家人,叫他们注意些吧。”
说完,便再也不理杨美人,自顾自地到窗前逗弄鹦鹉去了。
第二天,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王府里传了开来,望梅轩的杨美人悬梁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初雪正在用早点,林嬷嬷把这个消息一说,她登时放下吃了一半的腊肉包子,难以置信地问:“昨天早上还谈笑风生的一个人,怎么说自尽就自尽了?真的还是假的?”
林嬷嬷叹息道:“何公公带人将她的尸身抬出望梅轩的时候,奴婢亲眼看见的,绝不会错了,可怜宝哥儿,追在后面哭得死去活来――这苦命的孩子,又成了个没娘的孤儿了。”
初雪呆了半晌,有些恻然地道:“虽说她这些年来跟着采莲一个鼻孔出气,可是想必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她是个随和人,可惜就是命苦。”
小月见初雪脸上颇有不忍之色,便劝道:“不管王爷怎么冷落她,就冲她抚养了宝哥儿一场,就不会在后事上亏待她。”
正说话间,荼蘼就进来禀道:“娘娘,杨美人身边的丫头小鱼儿求见。”
初雪楞了楞,随即道:“叫她进来说话。”
小鱼儿进房后,先是跪在地上给初雪磕了三个头,然后方站起身来,还未说话,嗓子就梗住了,眼泪直往下掉。
“小鱼儿,你家主子好端端的,到底为什么要寻短见?”初雪见她如此伤心,便温言问她。
小鱼儿呜呜咽咽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寻短见,只是昨天下午,主子从抱月轩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初雪心头一震,忙问:“到底怎么个不对劲法?你且说来听听。”
小鱼儿擦了一把眼泪:“美人回来的时候,就像是喝醉了酒,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不稳当,脸上的神气也不对劲,问她什么话,她也听不见,就像没了魂一样。”
初雪屏住呼吸,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她看见宝哥儿走过来了,就一把抱住宝哥儿,边哭边道:孩子,娘该怎么办!”
初雪蹙起眉头,沉吟不语。
小鱼儿又道:“第二天早上,我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就看见主子她挂在房梁上了。”说完,小鱼儿的眼泪又刷刷地淌了下来。
初雪叹了口气,突然又问:“你主子尸骨未寒,你不在她身边给她料理后事,却跑到我闲云阁来做什么?”
小鱼儿道:“奴婢来找侧妃娘娘,是因为主子昨晚临睡前,交代过奴婢一句话,叫奴婢天亮以后,务必要转告给侧妃娘娘。”
“什么话”
“主子只说了四个字:王妃,烟道。她说,您自会明白。”
见初雪神色迷茫,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小鱼儿凄然道:“主子交代给奴才的事情,奴才已经办了,如今奴才要回去给主子料理后事,照顾宝哥儿了。”
初雪点了点头,见她为主子如此伤心,又对宝儿如此上心,心中对她颇有些好感,转脸对小月道:“去拿一百两银子给她,如今望梅轩没了主人,宝哥儿只怕要遭罪呢。”
小鱼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领了银子,拜谢而去。
房里,小月忙问初雪:“小姐,杨美人为什么要对您说那四个字?”
初雪思索良久,皱眉道:“若芙跟烟道有什么关系呢再说,她跟若芙素日里也没什么交集啊!”
林嬷嬷插口道:“您没听小鱼儿说么,她本来好好的,就是去了一趟抱月轩,回来就不对劲了,三魂去了七魄,依奴婢看她十有*是被陆侧妃给逼死的。”
“她的死跟采莲有关系,这一点是肯定的,我只是奇怪,她为什么不直接派小鱼儿跟我说她的冤屈?还有,到底什么样的冤屈能让她去寻短见呢?”初雪越想越觉得难以理解。
“我看呀,八成是她临死的时候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小月哼了一声:“小姐您可别当真,烟道都是冬天才用的,现在都是开春了,谁还用烟道,正院里的王妃虽然怀孕了,也没那么娇贵啊!”
初雪心头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中形成:“小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姐,我是说,王妃娘娘虽然怀孕了,可是也没那么娇贵,要在春天里用烟道取暖。”
初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脸的恍然:“我明白了,我知道杨美人的意思了。”
林嬷嬷和小月齐声问道:“是什么意思?”
初雪一字一顿地道:“她口中说的王妃,根本就不是现在的王妃,她说的是宝儿的亲娘,她是在告诉我,宝儿的亲娘是怎么死的!”
第104章 暴死
杨美人的丧事,办得很是风光。
裕王为她请了几十个和尚道士,又在花园里修了灵棚发丧,宝儿以孝子的身份在灵前举哀,因着裕王准太子的身份,来奔丧的京城高门贵族竟是川流不息下,络绎不绝,比当日裕王妃李香玉的葬礼还要热闹。
初雪却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在灵前上过一株香之后,就回到了闲云阁,换了身家常衣裳,洗手净面之后,坐在贵妃塌上,转脸问小月:“冯保若回来了,叫他即刻来见我。”
小月点头会意,她知道,今日一早,冯保就被初雪打发出府去寻访修地龙的匠人,询问烟道里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秘密。
小月对过世的元王妃也很有好感,那是个和善的女人,总是那么的与世无争,若真是被人故意害死的,真的太丧尽天良了。
不多一时,冯保就回来了。
他一进门,小月就机敏地关上了门,上前几步,仔细聆听着冯保禀报给初雪的话。
“娘娘,奴才已经详细地问过了,修建地龙的时候,若是烟道没有修好,炭气就会倒流进房中,而炭气中含有剧毒,人若是一直呆在房中,必死无疑。”
初雪点了点头,回想起当年自己出入王妃所居的幽兰苑中,每次出门回闲云阁,都会觉得头晕眼花,想来也是吸入了炭气之故,只不过自己在房里待的时间不长,所以不会致命。
而王妃那段时间因为太紧张身孕,又是隆冬时节,整日待在房里,自然也就成了中毒最深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她呐呐地道:“冯保,我不明白,若是王妃死于炭气,那么她房里那么多伺候的人怎么个个都没事呢?”
冯保想了想,方道:“当年王妃的卧房之中,是否有人整夜伺候?”
初雪摇了摇头,王妃睡觉从不要人在身边伺候。
冯保点了点头:“这就完全可以说通了,那些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是轮流在白天值班伺候,中毒都不算深,炭气中毒只要不深,一出房门,鼻子里吸入干净的气息,毒性就会自行消失,所以,那些丫头婆子们都没事,偏偏王妃死于非命。”
初雪微微点头:“看来,杨美人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被陆采莲逼死了,临死前,她向我透露这个秘密,是想借我之手,除掉采莲,为她报仇吧!”
冯保道:“陆侧妃绝非善类,她的存在对娘娘来说也是个极大的威胁,不如就此机会,让工匠拆了幽兰苑,查看烟道,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好。”
“嗯,不管陆家如何的权势滔天,这害死主母,尤其是一尸两命之罪,陆采莲也是逃不掉,就算不抵命,此生也休想在裕王府翻身了。”想着陆采莲的狠毒,初雪不由得脊梁一阵发冷。
“娘娘若是愿意,奴才这就去寻访当日建造幽兰苑的工匠,给她来个铁证如山。”说着,冯保转身就要外出。
初雪苦笑道:“且慢,府里头刚有人死于非命,正在办丧事呢!这个时候将事情挑出来,你叫王爷该忙哪一头?还是等杨美人的丧事过了再说吧。”
冯保道:“娘娘说的固然不错,可是寻访当年的工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不定被陆家杀了灭口都有可能,等奴才寻访到了此人,只怕杨美人的丧事早就过了。”
初雪嗯了一声:“既然如此,你就去办吧,行事隐秘些,别让人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初雪若是能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那么她会立刻跑到青云阁向裕王揭发此事的,然而,没有人能够未卜先知,所有的悲剧还是朝着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发生了。
那日的天色有些阴,沥沥淅淅下着小雨,这个时节,一场雨下过以后,天气一定会变得更加暖和。
宝儿在灵前跪了老半天,被小鱼儿接回了望梅轩。
看着这七八岁的孩子伤心憔悴的模样,小鱼儿叹了口气:“宝哥儿,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宝儿摇了摇头:“我什么也不想吃,只想陪着娘!”
小鱼儿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宝儿的脸蛋,梗声道:“娘已经去了天上,她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要是不好好吃东西,她会难过的。”
这时,五福拎了个食盒走进来了。
小鱼儿急忙站起声来叫了一声:“五福公公!”
五福将食盒房在桌上,轻声道:“这是王爷嘱咐厨房为宝哥儿烧的菜肴,希望能合哥儿的胃口,唉,只可怜这没娘的孩子。”
小鱼儿道了声谢,待五福走后,便将食盒中的菜肴一样样搬出来给伺候着宝儿吃饭。
宝儿到底年幼,见饭菜味美,又饿得久了,也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堪堪吃了一碗粳米饭,小鱼儿端起空碗,正要给他添些汤,突然看见宝儿眼睛瞪得老大,整个面目都扭曲了。
小鱼儿吓了一跳,忙放下碗,扶住了宝儿,一叠声地问:哥儿,你怎么了?
宝儿双手捂着肚腹,疼得在地上直滚,嘴里只嚷:“疼――好疼!”
小鱼儿慌得一把将宝儿抱在怀里,尖声叫道:“来人呀,哥儿不好了,快叫太医!”
等鲁太医赶到时候,宝儿早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和太医同时赶到的,还有裕王。
裕王听到禀报之后,几乎是冲进了望梅轩,一眼看见儿子七窍流血的尸体,他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
不管若芙和初雪肚里怀的是男是女,毕竟都还没有生下来,目前为止,宝儿都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疼了多少年的独生儿子,就这样一下子横死了。
裕王紧紧抱着宝儿逐渐变冷的尸体,欲哭无泪,一双眼睛登时变得血红血红。
伺候宝儿的几个丫头婆子哭成一团,裕王嘶哑着嗓子大吼一声:“哭什么哭!都给我退下!”
众人不敢再哭,抽泣着退下了。
见鲁太医也畏畏缩缩地往后退,裕王咬牙道:“过来瞧瞧,我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105章 疑惑
鲁太医见裕王状若疯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细细验看宝儿的尸身。
此时,得到消息的若芙和后院几位姬妾都来到了望梅轩。
若芙只看了宝儿一眼,就痛苦地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初雪却紧紧攥紧了拳头,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至于采莲,表面上掩面而泣,心底却暗暗得意,存心想看陈若芙如何逃得过她布下的天罗地网。
高湘上前扶住裕王的肩头,潸然泪下:“可怜的孩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没了呢!”
裕王脸色苍白,目露凶光对准了鲁太医:“说!我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鲁太医颤声道:“王爷,哥――哥儿的死,是――再明显不过的□□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