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扇绮窗被关闭,因为下雨,所以外头天色昏暗,而关了绮窗和主屋大门的内室更是显得晦暗了不少。
陆朝宗双手压着苏阮抵在绮窗上的手渐渐收紧。
他高壮挺拔的身子微微俯身,将苏阮纤细的身子拢在自己的暗影之下。
苏阮使劲仰头,企图看清楚面前陆朝宗的表情,但无奈,内室之中实在是太暗了,苏阮根本就瞧不清面前的陆朝宗,她只能靠着眼前那双隐含四溢流光的眼眸猜测面前之人的情绪。
屋外的雨声被隔绝,只隐隐传出闷闷的雨打声。
苏阮咽着口水,只觉内室之中气氛诡异。
这人一会子给她剪指甲,一会子又给她关绮窗的,到底是要做什么?
“阿阮。”低哑的声音仿似带着一股莫名叹息,轻轻的拂过苏阮的耳畔处,留下一阵浸着檀香味的濡湿软意。
“是是,是,王爷,您,您有什么吩咐……”
苏阮的手还被陆朝宗按在绮窗上,她觉得有些酸软,但却不敢乱动,只觉面前的陆朝宗就像是隐藏在荒野草丛之中,伺机而动的饿狼。
“你欢喜翠钿?”
翠钿?是今日那秦科壶给她送还来的翠钿?
“不,不算欢喜。”苏阮结结巴巴的道。
“既然欢喜,那本王便送你。”修长的手指带着温度,轻轻落在苏阮的额间处。
苏阮眨着眼睫,眼前一片昏暗,只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怕是没过这人的耳。
她明明说的是不算欢喜!
阴冷的物事贴在苏阮的额间,带着细腻游滑,伴随那无处不在的暗色和浓郁到几乎喘不过气的檀香味,让人陡生瘆意。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今日皇叔抱回来一棵小树,上面有好多小果子,朕尝了一颗,酸酸甜甜的真好吃?(??`?)邢太太告诉朕,这叫金桔。
小宗宗:我老婆的手是我的,我老婆的手指是我的,我老婆的手指甲还是我的╭(╯^╰)╮
☆、74独发
苏阮不知陆朝宗是何时走的,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平梅已经进来将她扶到了美人榻上。
“二姐儿?”平梅替苏阮端来一碗茶水。
苏阮颤颤的伸手接过猛灌一口, 然后赶紧开口道:“去, 把绮窗打开。”
“哎。”平梅应上一声,转身去打开了绮窗。
绮窗一开, 昏暗光线透过窗绡倾斜而进, 伴随细细雨风,苏阮喘出一口气, 顿觉自己连呼吸都舒畅了。
浓郁的檀香味顺着绮窗飘散,平梅小心翼翼的点燃熏香, 然后拿着熏香炉在主屋内外走了一圈。
苏阮仰头倒在美人榻上, 刚闭上双眸, 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赶紧撑着身子从美人榻上起了身。
“二姐儿,怎么了?”看到苏阮的动作, 平梅放下手里的熏香炉,眸色奇怪道。
“平梅, 你瞧瞧我额上的花钿,是什么东西做的?”苏阮提着裙裾坐到梳妆台前,伸手拨了拨自己额上的花钿。
这花钿是陆朝宗给自己黏上去的, 粘的有些紧,苏阮的指尖又被那厮给剪了,只能让平梅帮自己卸下来。
“是鱼鳞吗?”苏阮凑过去,声音软糯道:“瞧着倒是挺好看的, 只是什么鱼是这颜色的?”
花钿为暗红色,与陆朝宗手上的那对花中花颜色相近,表面光亮,纹路清晰,内里泛出一点暗绿,贴在苏阮白腻的额间时,艳媚夺目,逼人视线,更显红粉青蛾之美。
“奴婢瞧着不像是鱼鳞,倒像是……蛇鳞。”平梅吞吞吐吐的说出最后两个字,苏阮面色大变,赶紧缩着身子往后一躲道:“锁起来,放到库房去,别再给我瞧见了。”
“哎。”平梅用绣帕包了,将这用蛇鳞做的花钿给带出了主屋。
苏阮抚着心口,被吓得不轻,她先是抬手用手里的绣帕擦了擦额间,然后又起身用皂角洗了三四遍,才觉得干净了些。
折腾了一日,苏阮累极,她躺在美人榻上,不知觉的便睡了过去。
受白日里陆朝宗那蛇鳞花钿的影响,苏阮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她梦到一条巨蟒,浑身闪着那老红色的鳞片,双眸是一片碧翠暗绿,甩着粗长的大尾左右摇晃,将她逼至角落。
“啊!”苏阮猛地一下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二姐儿?”平梅正在替苏阮守夜,听到她的惊叫声一瞬起身,然后赶紧点燃琉璃灯上前道:“二姐儿,怎么了?”
苏阮坐在美人榻上喘着粗气,身上的细薄被褥掉在地上,被平梅拾起。
轻手轻脚的将被褥盖到苏阮身上,平梅抬手覆上苏阮的手道:“二姐儿,可是做噩梦了?奴婢在呢。”
苏阮伸手抓住平梅的手捂在心口,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我梦到一条大蟒蛇,缠着要吃我。”双眸怔怔的盯着面前的平梅,苏阮那双蕴着泪珠的柳媚眼内还残留着几分惊恐,
“二姐儿,那只不过是梦罢了。”平梅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走到一旁的绮窗边,伸手将其推开道:“您瞧,这才卯时,天色不好,暗的紧,您可以再多睡会儿。”
“不睡了。”苏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穿好绣鞋步下美人榻道:“我去瞧瞧大姐,帮我洗漱更衣吧。”
“是。”平梅放下手里的琉璃灯,转身去唤小丫鬟进来。
苏阮坐在梳妆台前,用绣帕轻擦了擦自己鬓角处被汗湿的碎发。
刚才的梦太过真实,真实的让苏阮以为自己真要葬身蛇口,到现在她的心口都跳的厉害。
只是那蛇要吃人便吃人,怎的还要褪她衣裳?难不成那蛇成精了,竟然还知晓这吃人要先把衣裳脱了?
抬手捂住脸,苏阮趴在梳妆台上,低低的哀嚎一声。
罢了罢了,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梦罢了。
梳洗好,苏阮带着平梅往苏惠苒的苒香阁去。
苒香阁内,那李阳飞正在打水,瞧见苏阮过来,赶紧扔了手里的水桶朝她拱手道:“给摄政王妃请安。”
李阳飞的声音极大,在寂静的庭院内震的苏阮的耳朵嗡嗡响。
苏阮抿唇,没应,径直就提着裙裾跨进了主屋。
主屋内室里,苏惠苒趴在绣床上,已然清醒,正在吃力的挪动双腿想要下床。
“大姐。”苏阮上前,一把扶住苏惠苒摇摇欲坠的身子道:“你这是做什么?”
“口渴了,阿阮,替我倒碗茶。”苏惠苒借着苏阮的力重新躺回绣床上,有些有气无力的道。
平梅放下手里的食盒,替苏惠苒倒了一碗茶来。
苏惠苒接过,一股脑的喝了个干净,然后又吃了几碗,才罢休。
“呼……”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苏惠苒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阮,“阿阮,你怎么今日来这么早?”
“左右睡不着,就想着过来看看大姐。”话罢,苏阮环视了一下四周,轻摇头道:“大姐,你身子不适,我让平梅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了,我这处的丫鬟昨日里都开始做事了,就连那些嘴碎的婆子也都连个响都不敢放。”
“是嘛,那敢情好。”苏阮话罢,突然又道:“对了大姐,昨日里那厉蕴贺没把你如何吧?”
“啊,唔……我没事。”听到苏阮提起那厉蕴贺,苏惠苒立时就支支吾吾的开始左右闪躲。
“那个,阿阮啊,我有些饿了,你带早膳过来了吗?”苏惠苒伸着脖子四顾,企图转移话题。
“带了,是禄香早起给你做的,她的手艺顶好,你尝尝看。”
苏阮知晓苏惠苒不愿提,便也不再问,只想着人没事就好了。
陪苏惠苒用过早膳,苏阮又与她在一处坐坐说了会子话,便准备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去,却是冷不丁的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响。
“怎么了?”苏阮起身,往主屋外去看了一眼。
苒香阁的隔壁是姚玉园,苏阮透过那院墙上的一扇镂空海棠窗,看着王姚玉急匆匆的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往外赶,似乎是有什么大急事。
“二姐儿,奴婢去问问。”平梅说完,便去了姚玉园里头,片刻后回来,面色怪异道:“二姐儿,那姚玉园里头的老婆子说,有送药的小丫鬟在三姐儿的屋子里头瞧见了野男人。”
“什么?”苏阮蹙眉,面色微惊。
这苏惠蓁竟然如此大胆,连男人都敢往院子里头带了?
“奴婢还听说那两人衣衫不整的被发现睡在一处,大夫人知晓了此事,所以才急匆匆的赶了过去。”平梅压着声音凑到苏阮的耳畔处,语气平稳。
苏阮站在原处略思片刻,然后突然道:“走,咱们去瞧瞧。”
“哎。”平梅应了,回屋去告知了苏惠苒后,跟着苏阮一道去了二房的院子。
苏阮不是想凑热闹,她只是觉得这苏惠蓁虽不算顶聪明,但如此愚蠢的事定然是不会做的。
当苏阮带着平梅赶到二房院子里的时候,那里已经团团围聚了许多丫鬟婆子,就连身体不适的苏钦顺都来了。
“走。”苏阮绕侧路,走到主屋旁的一扇半开绮窗处,往里看去。
只见屋内狼藉一片,裹着一身单薄亵衣亵裤的苏惠蓁跪在床上,正啜泣的厉害。
一旁站着一男子,头发披散,衣衫半解,似乎还有些神思恍然。
“二姐儿,那不是……衍圣公吗?”平梅压着声音,面色讶异,“这衍圣公怎么会出现在三姐儿的屋子里头的?”
“嘘。”苏阮半眯着一双眼往屋内看去,只觉脑子浑噩噩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衍圣公好好的衍圣公府不呆,怎么偏要往苏惠蓁的屋子里头钻呢?她倒是还真没看出来这衍圣公是这样的人。
屋内,苏钦顺站在衍圣公面前,脸色极其难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咳咳……”说的急了,苏钦顺原本就没好全的身子这会子又是被气得不轻。
“老爷。”王姚玉上前,赶紧给苏钦顺抚弄胸口顺气。
衍圣公神色迷蒙的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钦顺,然后慢吞吞的拱手行礼道:“苏大人。”
“衍圣公,昨日里你说出不去,我才特留你住一夜,你却为何会进了三姐儿的院子里?”
苏钦顺大口喘着气,面色涨红。
王姚玉一边替他拍着胸口,一边朝着身旁的婆子使眼色。
婆子会意,赶紧让人把看戏的丫鬟婆子给赶跑了,然后伸手关紧主屋大门,又把绮窗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