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锦气极了,“大头梦做得够美的!就算我死了她也别想上位!好不要脸,偷想人家丈夫!还敢跑上门来乔模乔样!”
四奶奶见她的脸涨得通红,忍俊不禁地发笑,“莫气莫气,她想不到手……你回去忙吧。我老婆子先走啦。”
“请等等。”严锦抽回心神,快步进厨房,拾了一碗干汤圆给了四奶奶……
雨越下越密了……
盆地上空翻涌着雨雾,像海浪一样。
森林湿透了,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波光诡谲,奇彩斑斓。
风里湿气涌动,裹着瑟瑟秋寒,一阵阵侵人肌骨。
瞧这万束清泉洒人间,严锦只觉满眼新鲜。被李燕妮搅乱的心情也静了下来。站在厨房里不错眼地瞧呆了。
这是她在这时空里的第一场雨呢……
初来时,只盼一切是场梦;现在,她只盼梦不要醒。
阿泰和徒弟在喝茶说话。
他问的是京城方面的事。秦漠知无不言,如实相告:
皇城受到某种诡异势力的入侵,出了不少祸事。政局动荡不安。追根溯源,发现很多蛛丝马迹指向莲花县的大山里。
――这才是世子爷跑这山沟里的理由!
严锦略微听了一耳朵,便披了蓑笠,到河边处理乌鱼去了。
新徒弟登门,自然要留饭的,得早点准备上。
家中食材倒是不缺。
因为灵气的缘故,才几日功夫,自种的蔬菜都能吃了。熊大每隔两三天送猎物来,各类肉食、雀蛋之类也存了不少。
中午饭做得非常丰盛:大蒜乌鱼;白菜粉丝羊肉羹;山鸡肉末炖蛋;萝卜和鱼肉剁碎了,煎成的小丸子。
又清炒了菠菜、青菜、洋葱和青椒;拌了一盘子松菌。
色香味俱全,摆满了一桌。
酒是赶集时买的高粱酒。刚入地窖没几天,今儿就取出来斟了三盅。
师徒俩对坐,她打横。正式开饭了。
秦漠先起身感谢,“叫师娘辛苦了。”
“无妨。你不在时,你师父也要吃这么多。他食量大。”
秦漠并不忙坐,先执杯敬师父、师娘的酒。
严锦不端架子,屏住气抿了一口。
阿泰淡淡地说:“她不能喝。你也不必虚礼了。敞开肚子吃吧。”
那世子爷应了一声。坐下拿起勺子,舀起一粒憨态可掬的萝卜丸子。
一入口,愣住了。
只觉清灵的香气直掀到脑门子!懒洋洋的脏腑立刻被激醒了。
――玉皇大帝在上,师娘做的菜远胜宫廷盛宴一百倍!
明明是朴拙的农家菜式,入口却极不一样!魂根子都被牵动了!
秦漠深吸了一口气,满怀诧异地咀嚼起来。只觉流入齿间的汤液,非言语所能形容。
――这滋味,真乃独步人间也!
“哇,真是太好吃了。”
“那就多吃点吧。”严锦恬淡地笑笑。
她知道是灵气的功劳,食材达到了最鲜美的程度。想不好吃也难的。
王公贵族家的菜式虽精美,食材未必比她家的好!这一点,她可是相当自信。
丈夫木着脸无话,一味大口吃菜。
一如既往的野兽式吃法,狼吞虎咽,非常抢食――在徒弟面前也不屑半点收敛。
高贵的世子爷瞟师父一眼,觉得被他这样吃下去,桌上很快就会所剩不多了!他不敢再讲礼,连忙也释放潜能,大干一场。
往日十八年颐养的高贵礼仪,在这奇妙的农家小屋里自然而然土崩瓦解了……
三个人吃了八样菜,最后盘子里连汤液也没剩。
严锦:“……”
虽然挺得意的,但也莫名感到惊悚呢。
真是能吃啊!
酒足饭饱。两个男人间的气氛变得活络起来。
阿泰发现,这贵族出身的徒弟乖巧懂事,似乎也没他想象中的讨厌。再加上昨晚妻子把他阻塞的关窍都打通了。
直到现在,心情还很舒坦。他愿意宽容对待这世上一切人。
两人泡了秦漠带来的上好铁观音,坐而论道,侃侃而谈。
从乡野的种田日子,谈到朝堂权力倾轧,从吃喝拉撒,到禅宗公案;从粮食案,再到世间鬼怪。
徒弟对师父越发五体投地;师父对徒弟也大大改观。
――简直有点相见恨晚呢。
严锦偷眼瞧着,直想发笑。男人这种东西,真够幼稚的!
就这样拖到傍晚,那徒弟假模假样起身告辞。
师娘挽留他用饭,这人立刻又厚着脸皮留下了……
少不得又尽兴一顿,才踅回他的住处。
――他住的是江员外借的别宅,出村口二里路就能到。
外头乌漆麻黑的。
严锦怕有狗血剧情,弄几个杀手出来刺杀这王孙,低声劝丈夫去送。
丈夫稳坐如泰山,指指外头说,“只管去,为师瞧着,你出不了事。等天放了晴,自来学艺便是。”
语气狂上了天。
秦漠没有不信的。
他新拜的师父是个异人,本领超越世间武学范畴。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有师父在,就算对手是个超级魔鬼,也没有降不了的。
*
一落雨后,天气迅速转寒了。
到了下元节,非穿袄子不能出门了。
早起满地是霜,空气流过皮肤,刀刮似的冷。
亏严锦天性中有点苦行主义信仰,不然日复一日的家务也是够呛。
在前世时,她就有种古怪癖好――喜欢干单调枯燥的事。
每当心情不好时,就喜欢背词典、算圆周率,或者把家中衣服都拿出来熨一遍。
耐着性子干单调的事,这种过程在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所以,当丈夫想把她捂在被子里时,她非要自讨苦吃,抖抖索索下床去了。
他不满地嘟哝道:“斋天不搞也罢,那是道家节日。咱家算信佛的――你给我上来继续睡。”
“信佛不是让你拿来当借口睡懒觉的啊,我的哥哥!”
她披上袄子,搓着手出去了。
怀着恭敬心做了汤圆、糍粑,用净碗盛了,放在水岸边。点上祭纸,求水官保佑家宅安宁、无有灾厄。
沿河望去,已来了不少人家,都在供斋了。纸烟飘扬。鞭炮四作。祈愿声浮在空气里。
还有一些人家在南边坟地里做法事。
盆地里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原始的神秘感。
东面儿就只一户人家。丈夫又躲懒不出来,她自己搞得四不像,简直如儿戏一般。呓呓念叨几句,自己也觉好笑,便搓着手回家躲寒去了。
坡上两侧,野花凋残,她见状有些不忍。便引来灵气灌溉一二,助其御寒。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好像打起来了!
定睛一瞧,五短厚实的妇人似乎是长贵的娘!破锣嗓门大开,母狮子般狂吼着。
至于另一人,怎么看都像是……李燕妮!衣色是娇俏清新的鹅黄,村上没别人那样穿的。
所以,长贵娘和李燕妮终于干起来了?
严锦伸长脖子,跳跳脚,跃跃欲试想去观战。
李燕妮那臭妮子,她老早就想痛扁一顿了……
可是,作为一个曾受高等教育的人,这样兴致勃勃冲去看人干架,妥当吗?不太高级吧……
犹豫再三,她又豁然开朗地想通了。
管他呢,我现在可是不折不扣的村妇啊!应该破掉廉耻勇猛向前嘛!
于是,扭头向身后的家瞧了一眼,撒丫子往下奔。
未到河边,耳边传来丈夫威严的一声喝:“给老子回来!”
严锦停住两秒。装作啥也没听见,飞快地奔走了。
阿泰:“……”
到了战场中心,发现打的果然是李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