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泛着恶心,一边“享受”地撕吃着。偶尔咳嗽一声,对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他满脸挂着不屑的冷漠。目光投向远方,像一头矗立在崖边上看夕阳的大猩猩。
“大哥,还不知你的尊姓大名呢?”严锦敬畏地问。
男人不耐烦地盘起双臂,鼻孔里“吭”了一声。
她闭了口,绝不敢再啰嗦了。
*
山村位处盆地之中。
四周群山环抱,森林莽莽。绿树交错纵横,铺叠出一片汹涌浩瀚的树海。
处处是绿的,深不可测,无边无际。
环境挺好的,我要乐观点—严锦安慰着自己。
好像很愉快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隐约间,空中出现一层湛绿的琥珀光,悠悠飘了过来。
她下意识意念一动,脑中好像有触须探出,捕捉住了那种莹澈的光芒。
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流遍了全身,连背上的伤也不痛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是错觉吗?严锦茫然。
她怎么会有触须?跟那株食人花的花丝一样!
如此一想,浑身发了毛。难道灵魂被食人花感染了?
她使劲一甩头。
脑子出毛病了吧?竟然生出这种谵妄!
“欸——”男人野兽似的对她一喝,打破了她的玄思。
她浑身一颤,“啊,……山景真太好看了!”
男人抬了抬下巴,粗声粗气地说,“有人过来了。”
果然,一大波古装村民正沿河走来!
是来围观她的吧!
严锦浑身局促起来。
这房子位于村子的东尽头,建在一个斜坡上,毗邻悬崖和山林。
大部分村民都住西边,绕盆地围成半月形。
此处遗世独立,远离村落两三里路。犹如一颗守望月亮的孤星。
话虽如此,他从城里买了女人的消息,依然传得人尽皆知了。
迟迟不带她进屋,是在等大家来鉴定吗?严锦如此猜想。
转眼间,二十来人的队伍像一群嘈杂的鸭子来到了篱笆外。
嘻嘻哈哈,吵吵嚷嚷。
“阿泰,她就是你买的媳妇儿?”一个老汉张嘴就问。
众人都在笑,猥琐又快活地打量着严锦,似乎在估摸她值几钱。
有人评头论足道:“城里的娘们儿比咱村里的还脏呢,猪圈里打过滚吧?”
“急啥,一洗保管白。”
“眼睛挺大。脸盘条顺着哩……”一个黑脸壮汉嚷嚷道,“阿泰,是一手的不?”
阿泰不答。
众人各抒己见,看眉形,看鼻子,看屁股。
他们都当她是死的吧!
一个矮小的老太太把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中气十足地说:“都别吵,我看看。”
她似乎颇有威信,一众麻雀立刻敛气屏息地静了。
少刻,老太太鬼上身似的翻起了白眼儿,语气庄严地说:“是一手的黄花闺女!身上很水灵,一根毛也没长……嗯,好得不得了,上辈子是天女,这辈子很旺夫!无价之宝啊!”
严锦毛骨悚然。
四周众人沸沸扬扬议论起来。
有人问老太太,“四奶奶,这女子比李燕妮还旺夫?”
四奶奶张开松弛的嘴巴,抑扬顿挫地说,“比李燕妮还好呢!李燕妮上辈子是个卖豆腐的,她不一样。她上辈子是天上仙女,你们说谁高谁下?”
“那李燕妮有没有长毛?”
“长了。”四奶奶朝严锦努着嘴说,“她没长。”
严锦七窍生烟,快要融解了。
这什么奇葩世界!
经四奶奶一说,她似乎立刻成了抢手货。
有男人问阿泰花了多少银子,愿不愿意转手。
巨人傲慢又凶狠地扬扬斧头,到一边的柴棚里去劈柴了。
不理会任何人。
似乎要彰显男人的威武,一斧头将粗大的圆木劈到了底。
“咔嚓”,裂了。
“阿泰,你媳妇儿叫啥名儿?”
“严氏。”阿泰挥着斧头,声音霸气地说。
篱笆外有汉子笑嚷道,“严娘子,跟我家去吧。我家田比阿泰多哩!”
婆娘们纷纷啐他,“先问你裤裆里的东西有没有阿泰的大!”
荤话掀起一窜哄笑。
男人女人互怼互撩,叽叽喳喳,你来我往。像过节一样。
严锦低垂着脑袋,嘴角不断抽搐着。
手里握着疑似“黑熊的鞭”,恨不能找个地缝藏起来。
过了一会,四奶奶忽然挤到人前,谦卑又讨好说:“严娘子啊,来来,这两套干净衣裳给你换洗的!”
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线,枯枝般的爪子一下下拍着。
严锦错愕:哪搞来的衣裳!刚才她手里还没东西呢!
她下意识睃了阿泰一眼。
巨汉表情沉静,坦然受之。
于是,严锦有点动摇了。
虽然老太太充满阴暗的黑巫气息,且似乎有诡异的透视之能,可她实在太需要衣服了—还是妥协地融入集体吧。
反正大家都不讲廉耻,她也适当调低下限好了。严锦这么想。
上前福了一礼,从老太太手里接了衣裳。她低头羞涩地笑了。
四奶奶欢喜得合不拢嘴,立刻得寸进尺,叫她当场认起了人。
长根嫂子,大全叔,长贵娘……李家庄的一干居民都指点了一遍。
严锦豁出去了,羞答答挨个儿地叫。
天下少有的大方体面娘子——四奶奶这样夸她。
巨人阿泰杵在柴棚里,淡漠地望着这一切。遗世而独立。
气氛像闹洞房一样,欢快又放肆……
在这气氛里,上辈子养尊处优、天之骄女的记忆,逐渐褪成了浅淡的布景。
严锦终究被眼前的现实侵占,融化在泼墨般的苍山翠海中了。
适应力真是超强啊,她自嘲地想。
换句话说,也真是没出息到了极点—稍微反抗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收藏,欢迎评论。
第2章 初探
日头西斜,人群如螃蟹撤回了大海,留下这片空白的海滩。
被笑声稀释的野性又从八方包拢上来。
山鸟呴呴而鸣。林中似有百兽在窃窃私语。
“嘶—”,
“嗷呜—”
“咔嚓……啵”,又一根大木头被劈开了。
他扯掉坎肩,露出魔兽般的精壮上身,继续凶猛地挥着斧头。
这是在恐吓示威,还是一种雄性求偶的炫耀?严锦琢磨不透。
无论哪种都让她好惊慌。嗓子眼里都被烘干了。
她该热情主动地开始做家务,还是保守起见,当个木讷顺从的封建妇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