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文离得近,伸手接了过来,马车再次关上了,徐锦文递给了周修尧,倒是也没凑过去看,只是余光一瞥,就看到周修尧看到那信,瞳仁缩了缩,面上没什么情绪,可徐锦文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周修尧将信销毁了之后,看向徐锦文:“孤要外出一个时辰,晚上接你去看花神灯再回宫,现在先送你回一趟徐府,乖乖在那里等孤可好?”
徐锦文:“可危险?”
周修尧轻笑了声,探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危险。”
徐锦文想着自己也没什么用,去了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不去添乱了,只是等周修尧将马车停在徐府外,徐锦文还是忍不住确定了一下对方一个时辰会来接他。
周修尧应了,这才让马车掉转了方向离开了。
徐锦文瞧着马车渐行渐远,忍不住心里莫名有些怪的感觉,只是两年,他总觉得他对小暴君的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了。
徐锦文回到徐府,最高兴的莫过于徐阁老了,立刻让人准备了不少膳食,徐锦文刚好骑马累了,又除去了自己先前去狩猎场的那一幕,将最近宫里的趣事说了一通告知了徐阁老。
徐阁老其实并不怎么理解徐锦文为何要进宫给太子当伴读,他先前还以为对方会给周玉炜当。
周玉炜虽然是他的亲外孙,但是到底一年也见不到几面,不如面前这小东西让他疼爱,揉了揉他的头:“阿文,若是宫里待得不高兴,那就回来,徐府永远会为你敞开大门,还有祖父,会成为你最坚强的依靠。”
徐阁老的话,让徐锦文忍不住想起了周玉炜,因为离得近,徐阁老半百的头发涌入眼底,让徐锦文莫名有些鼻酸。
他回来这么久,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上一世最后的情景了。
如今看到徐阁老,再联想到最后祖父的模样,徐锦文的嗓子有些哑,还像是孩童一样蹭到了徐阁老的怀里,瓮声瓮气道:“祖父,你怎么跟殿下一样,都喜欢摸孙儿的头啊,孙儿都很大了。”
徐阁老愣了下,瞧着少年柔软的墨发,自从醒来之后,少年很少撒娇了,如今让他忍不住心软。
不过徐阁老没想到的是,太子殿下也喜欢摸阿文的头吗?
这让徐阁老放心不少,如果不是真心欢喜,也不会这般亲密的吧?
看来阿文确实很得殿下的欢心。
不过徐锦文并未与徐阁老待太久,刚过了半个时辰,宫里徐妃娘娘身边的嬷嬷亲自过来了一趟,说是请徐阁老进宫一趟。
徐锦文皱皱眉,偏过头看向徐阁老,后者也一知半解。
徐锦文攥了攥手,咬着牙,他先前太得意了,竟然是忘记了,将周玉炜逼得急了,怕是对方会比上一世更早让祖父支持他。
只是上一世周帝并未立太子,这一世祖父不一定会同意。
可即使如此,徐锦文也不想让徐阁老去。
尤其是看着徐阁老如今精神矍铄的模样,再联想到上一世最后徐阁老难以置信颓然苍老了十岁的模样,徐锦文等人离开了之后,攥住了徐阁老的衣袖,一直不松开。
徐阁老也没想到他那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小女儿竟然会这时候让他进宫,他担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只能暂时让小孙子失望了。
徐阁老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这会儿知道舍不得祖父了?让你还抛下祖父进宫了?”
徐锦文垂着眼,他上一世本来就没什么本事,所以重生回来之后,就直接选择了他认为最好的方式抱大腿来救徐家。
徐锦文也回避也不愿再想起上一世的情景,可如今,只要一想到进宫之后徐妃就会再次逼祖父做出选择,甚至还有徐家的那些宗族长辈,想到那漫天的红……
徐锦文拽住了徐阁老的衣袖不肯松开:“祖父,能不去吗?”
徐阁老感觉到徐锦文的颤抖,愣了下:“阿文,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告诉祖父,祖父给你做主?”
徐锦文哑着嗓子,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祖父,这次进宫,很可能就是小姑姑让祖父支持七皇子,随后就像是上一世一样,谋划数载之后,最后与小暴君为敌……直到后来被灭门吗?
徐锦文想到那漫天的红,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尤其是想到最后明明炜王失败了,明明只要他肯伏罪,小暴君当时因为祖父这些年为大周的功绩没打算动徐家的。
但是上一世周玉炜不仅没有伏法,带走了徐家那些早些时候跟着他的子弟还有那些兵逃离了京城,离开也就算了,对方为了逼迫小暴君,竟是带着那些兵攻占了一座城,以一座城的百姓威胁小暴君让他禅位……
徐锦文到现在都忘不了祖父当时的模样,他根本没想到周玉炜竟然不顾徐家这么多口人,做出了这种选择。
他们留在京城,对方这么做,是直接放弃了他们……
对方那么做,是直接将他们生生逼入了绝境,牺牲了他们。
徐锦文根本忘不了祖父一夜之间满头银发苍老了十岁的模样,祖父那时就坐在门槛上,拉着他的手,说对不起他,是他做错了决定,信错了人,站错了队,害了整个徐家。
成王败寇本也没什么,九子夺嫡,也不是他周玉炜一个人失败了,可对方就算是败了却也要拖上整个徐家拖上那一城的百姓,心狠的程度,就算对方登上了皇位,也绝非一个仁君。
周玉炜最后还是没能躲过一劫,他最后还是败了,上一世小暴君亲自带兵突袭攻入了城池,拿下了周玉炜,当场将其头颅砍下,那些徐家跟随的子弟皆被生擒。
不过,当时小暴君也受伤了,那一城的百姓却是救下了。
小暴君昏迷三日醒来,他不知道上一世小暴君昏迷是做戏还是真的昏迷了,他只知道,新帝醒来,文武百官跪地请命,炜王连同徐家子弟谋反叛乱,心狠毒辣,当满门抄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新上任的新帝直接准了,除了周玉炜当年对他的迫害,害得他瘸了一条腿之外,还有他需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圣旨一下,一锤定音,他们徐家成了当时四个世家唯一被灭门了世家,就算是姜家,当时也不过是屠杀了亲自参与夺嫡的人,不知情者留了一命。
当时徐府早就封了,这事还是后来禁卫军来抓人的时候才知晓的。
徐锦文到现在都忘不掉祖父当时哑着嗓子低低笑着的模样,最后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他恍恍惚惚的被一起关了进去。
上一世最后那漫天的红,他一直都忘不掉,他重生归来,想要改变这一切。
就算最后不是小暴君当皇帝,他也绝不会支持周玉炜!
可如今,让他怎么告诉祖父,他进宫之后,他所支持的七皇子,他的亲外孙,到了最后关头,放弃了他,牺牲了整个徐家,来为他的帝王路铺就了累累白骨。
可他说出来祖父怕是只会当他在做梦,根本不会信。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若非亲自经历过,谁又会信呢?
他很清楚,所以他宁愿这一世抱紧了小暴君的大腿,也不愿意让周玉炜再有机会害死他们徐家。
徐锦文紧紧搂着徐阁老的腰,撒娇:“祖父你别去好不好?其实……其实小姑姑找你也没什么事的,就是、就是先前在狩猎场殿下与临王打赌,孙儿是殿下的伴读啊,自然是支持殿下的,就跟炜表兄闹得有点不愉快,他这是跟小姑姑告状了呢。”
徐阁老一愣:“当真?”
徐锦文嗯嗯点头:“自然了,孙儿何时骗过祖父?孙儿自会跟小姑姑解释的,祖父就不要进宫了好不好?”
徐锦文仰起头,眼圈红红的,徐阁老看得心疼不已,到底是舍不得让小孙儿难受,想想应该也没什么大事,摸了摸他的头:“行,难得小文子出宫一趟,祖父哪儿也不去,就陪着小文子了。”
徐锦文怕徐阁老还去,等周修尧来接他的时候,死活拉着周修尧在徐家用了晚膳。
等天黑了也不好进宫了之后,徐锦文才放心跟着周修尧离开了徐府。
因为要看花神灯,周修尧与徐锦文是步行的,周修尧敏锐的观察到小东西似乎一直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周修尧若有所思,挥挥手让人避开:“怎么?见到徐阁老不高兴?”
徐锦文耷拉着脑袋,摇头:“……回禀主子,没有的事。”
周修尧眯了眯眼:“……”可这模样可不像高兴的模样。
徐锦文本来一直避开回忆那一幕,可今个儿想了起来,想欢实也欢实不起来了。
周修尧在身后瞧着少年蔫哒哒的步子,看少年也没兴致,干脆直接带回了宫。
等徐锦文跟着周修尧回了玉心宫,先去一旁的耳房沐浴回来,原本以为周修尧还要一段时间,一踏进去,鼻子一动,就嗅到了酒香。
徐锦文顺着香味就凑到了后殿,探过头,果然周修尧正坐在桌前,面前摆了两个酒坛,两个酒盏,抬眼,看到他,淡淡道:“过来。”
徐锦文走了过去,乖巧地站在周修尧的身后,视线却是直勾勾落在那酒坛上。
周修尧抬了抬下巴:“怎么?不想喝?”
徐锦文点头:“想!”
不过随后一想,觉得自己这样太没法没小,他现在要好好抱紧小暴君的大腿啊,更何况,徐妃那边,还要求着小暴君想办法,怎么阻止对方去找祖父,他到现在都没想到好办法啊啊。
“这是殿下的酒,我……这是不是不好啊?”徐锦文嘿嘿笑了声,难得矜持。
周修尧挑眉:“这样?那行,你去喊小顺子陪孤喝两杯。”
徐锦文瞪圆了眼:让小顺子喝?怎么行?腿子一个就好了呀!
于是,徐锦文迅速坐了下来,乖巧坐好,还给周修尧倒了一杯:“殿下喝!”
顺便嗅了嗅,果然殿下寻来的酒水就是不一样,好香啊。
等周修尧接过来,徐锦文瞧瞧瞥了眼,等周修尧示意了之后,迅速喝了一口,随后喝完才想起来一件事:“咦,殿下你先前不是说不让我喝酒么?”
周修尧执着杯盏的手一顿,极为自然道:“哦,孤也说过,孤在的时候,徐伴读是可以喝的。”不喝怎么灌醉小东西探听他到底为何不高兴?
不过看来小东西到底还是真的没心思,到现在竟然都没猜出来他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徐锦文一听,的确是有这件事,就欢欢实实的喝了起来,本来心情不好,如今有酒水能一醉解千愁,虽然号称千杯不醉,但是喝着喝着,徐锦文却越喝眼睛越亮。
周修尧也不急,就看着徐锦文刚开始还知道询问他,后来干脆自己抱着坛子开始喝了起来。
等徐锦文喝个差不多了,周修尧直接阻止了对方,带着人直接去了床榻,锦被一盖,让徐锦文睡觉。
徐锦文也没多想,闭上眼就睡了,只是徐锦文不知道的是,周修尧却是没睡,就坐在床榻前,瞧着这小东西睡到半夜,果然就开始面色泛红,而且开始挠起了头顶,在锦被里拱来拱去的。
周修尧半眯着眼,深邃的凤眸直勾勾盯着少年在床榻上扭来扭去,最后蹭的一下睁开了眼,眼神迷离,嘿嘿傻笑了声,随着少年傻笑的呆模样,他头顶上蹭的蹿出来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随着主人傻笑,一抖一抖的。
周修尧眯着眼瞧着这一幕,忍不住手痒摸了摸少年软乎乎的耳朵,俯下身靠近了,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可是醉了?”
徐锦文听到声音歪过头,大眼迷瞪瞪瞅着周修尧,少年声音脆脆的:“喵没醉!”
周修尧道:“哦?那孤要考考你,才能确定,可好?”
徐锦文嘿嘿一笑:“好啊好啊……”
周修尧瞧着傻乎乎的小东西,嘴角弯了弯:很好。
第37章 喵要秃了!不许摸!
徐锦文迷瞪着眼,眼神迷离, 只是黑眸亮晶晶地瞅着人, 瞧得人心都软了,不过神智却是不清, 嘿嘿傻乐着,周修尧原本幽深的眉眼愈发温柔:“那孤现在来考你第一个问题, 你要老实回答,否则, 就是醉了。”
“没醉才没醉……”徐锦文对这点倒是挺执着。
不过这应该是大多数醉鬼都喜欢否定的, 只是徐喵喵这只醉喵多加了一点,醉了之后只记得自己是一只喵。
周修尧瞧着在锦被里拱来拱去的少年, 指腹拨了拨他毛茸茸的耳朵,徐锦文迅速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一双大眼,控诉地盯着他:“喵要秃了!不许摸!”
周修尧顺着喵:“那可要老实回答孤的问题?”
徐锦文迷瞪着眼,慢慢点头:“那你问吧。”
周修尧:“孤是谁?”
徐锦文:“嘿嘿……孤是孤啊,独是独啊,你是孤独的豹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