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震可是知道儿子跟他爸没多少感情,挂断电话就全部告诉殷小宝,末了又问:“过些天和你妈一块回去,行吗?”
殷小宝完全没意见,毕竟生重病的人是他爸的亲爸。于是,九号早上和贺楚坐上回他爸老家的高铁,同行的还有一名女警,保护他们。
殷小宝很清楚老人家最关心的是什么,到医院见到老人家,张口就说:“爷爷,我考好试了。”
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老人努力睁开浑浊的双眼,殷小宝挨着床边坐下,握着老人的手,继续道:“爷爷,我是我们学校考得最好的,第一名,一定能上帝都大学。”
老人一听“帝都大学”四个字,双眼一亮,“好,好好。”打嗓子眼发出三个字,殷小宝看着也不落忍,便说:“我爸明天过来。”
“大哥回得来?”殷震的妹妹忙问。
贺楚很微微摇头,嘴上却说:“我和小宝先来一步,他在安排。”一顿,转向老人,“爸,最迟明天下午,殷震就能回来。”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老人家今天一早听儿女说最争气的小孙子今天上午到,便一直强撑着等殷小宝回来,亲眼看到小孙子又长高,考进华国最高学府,老人放松下来,瞬间昏睡过去。
贺楚当了将近三十年的医生,很了解病人的感受,也没在意。不过,再开口却压低声音,“你们大哥什么情况,不用我说你们也了解。他就算明天能回来,看爸一眼就得回去。”
“我们知道。”殷震的弟弟点头,“爸也知道大哥得罪的人太多,也不想看到大哥遇到危险,不会怪大哥。而且,爸最想的是小宝。”
“我没关系的,二叔,我待到开学也没事。”殷小宝说:“一旦我的成绩出来,就算我不填志愿,帝都大学也会录取我。”
殷二叔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还是我大侄子厉害,不像你哥,笨的只考个普通的一本。”
“爸怎么不说你自己?”殷小宝的堂哥道:“你如果像大伯一样考上重点大学,我就算不如小宝,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差劲。”
“你自己不好好学,还怪我?”
“不怪你,只怪我没有没遗传到你的优良基因。”顿了顿,“话说,爸,你有那玩意嘛?”
殷小宝的叔叔立马抬起胳膊,贺楚抬手把身边的青年拉到身后,“别贫了。爷爷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殷震的父亲已八十多岁,四月初只是发烧,殷震的弟弟就急吼吼把老人家送到医院里,岂料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眼看着就不行了,四月下旬突然好一些,勉强能下地。殷震就叫弟弟把父亲送到帝都,到帝都大学附属医院做个全面检查。然而检查出来后,主治医师只对殷震说一句话,“殷局,节哀。”
老人家大概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帝都待一个星期就闹着要回老家。三个儿女拗不过他,殷震便租一辆大巴车送老人家回去。
回来后也没回家,直接在县医院住下。殷震的弟弟和妹妹也住在县城里,两家人便轮流照看老人,照看之余给老人准备后事。
殷小宝的姑姑听到嫂子的话,便说:“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当初妈去的时候,大哥买两块墓地,等爸走了……”后面的话在嘴里打个转,又咽了回去。
贺楚拍拍她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翌日下午,县医院门口突然多出四辆警车,车门打开,下来二十五位警察,医护人员和病人大惊失色,出什么事了?
警车旁边的一辆奥迪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位白衣黑裤的中年人,待人走进。医护人员看到那白衬衫上的警衔,猛地瞪大眼,部级副职?他们这个小县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官?
“请问您找谁?”前台愣了三秒,见白衣男子带着一众警察往楼梯口去,忙说:“电梯在那边。”
殷震点头,“谢谢,我们走楼梯。”话音落下,一众人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不约而同地聚到前台,议论道:“卧槽啊,刚才那人是谁?看起来牛逼哄哄的。二十五个警察保护,挨着他走的俩人好像还是便衣,比县委书记的排场还大。”
“正常。他比县委书记的官大多了。”不知谁说一句,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只见一戴眼镜的青年,看起来文质彬彬,饱读诗书的样子,“你认识?”
“我认识,不过他不认识我。”斯文男人微微一笑,“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的。”省得你们把记者引来,给我们家殷局添麻烦
“等一下……”众人张了张嘴,正想问,为什么?电梯门无情地关上。
殷震推开门,贺楚起身迎上来,冲外面指了指,殷震往后退两步,贺楚走出来,一看两排警察,唬一跳,“怎么这么多人?你带来的?”
“不是。我上车时候给县公安局打个电话,管他们借几个人。”殷震说着,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结果,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样子。”
“那你可以让他们回去啊,这大热天的。”贺楚低声说:“你哪能用得着这么多人。”
殷震摇了摇头,“晚了。他们去车站接我,惹得很多旅客都盯着我看,我估计这会儿网上已经有我排场大的新闻了。”
“爸?你什么时候到的?”殷小宝和堂兄各自拎一个大大保温盒走出电梯,一见走道两边全是警察,下意识后退一步,听到熟悉的声音,殷小宝拉着堂兄的胳膊跑过来,“吃饭了没?”抬手把保温盒递给他。
殷震摆摆手,“我在高铁上吃过了。你们吃吧。”往里面看一眼,“爸睡着了?”
“今天早上醒半小时,和小宝说两句话,也没吃东西就睡着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贺楚忍不住叹一口气,“医生说,就是这两天的事。局里要是不忙,你在这边多待几天吧,反正有他们。”
“是呀。局长,咱们来来回回的也不安全。”秦海说:“你如果嫌兴师动众,那就给市局打个电话,调几个特警过来。”
“殷部长,您放心,我们也能保护好你。”带头的小队长听到秦海的话,大步走过来,冲殷震敬个礼,“报告殷部长,我也是公安大学毕业的。”
殷震眼中一亮,“是吗?那你怎么在县公安局?”如果是公安大学的高材生,就算不留在帝都,也能去省会城市。
“县里的房价便宜。”小队长脱口而出,偌大的走廊上忽然寂静。
半晌,殷震叹气道:“我竟无言以对。秦海,就他们吧,你去附近订个酒店,给你卡。”说话间,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绿色的卡递给他。
秦海点点头,接过去转身就走。二十五名县公安局的干警眼皮一跳,不禁感慨,殷副部长真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廉洁奉公。
第50章 暑假生活
秦海拿着殷震的工资卡到医院旁边的酒店开八间房, 殷震的房间位于正中央,其他七间对他的房间呈包围状。拿到房卡之后, 秦海里里外外检查三遍, 叫来酒店经理,吩咐他再在上下三层的走道上多加几个摄像头。
酒店经理懒得搭理他,秦海不感到意外,也不跟他软磨硬泡, 直接打开微博页面输入“殷震”二字,瞬间闪出一张又一张穿着黑裤子白衬衣的殷震,指着手机问:“认识这人吗?”
酒店经理不知道这位懂事儿逼的客人又要干什么, 本着顾客是上客的原则, 依然勾头看了看,不禁皱眉, “好像这个县里出去的那个殷局长。”
秦海眉头一挑,复又点头, “对的, 没错。他身后的背景你再看看,眼熟吗?”
经理认真研究五秒钟,很肯定道:“眼熟。不过,我是在哪儿见过来着?”不禁拧眉, “哦, 想起了, 这, 这是县火车站, 这就是隔壁医院,你看他身后这姑娘,就是医院的前――不对,殷,殷局长回来了?!”
秦海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拍拍他的肩膀,“懂了吗?”
懂?懂什么?经理愣住。
叮!电梯门打卡,经理猛地回过神,就看到先前同他说话的人关上电梯,张了张嘴,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监控室跑。
医院已下病危通知,老人家随时都有可能走,殷震便和弟弟留在病房里守夜,让所有人都回去歇息。
晚上十点,贺楚和殷小宝的身影出现在五楼,监控室里响起一声惊呼,“经理,经理,505的客人回来了。”
酒店经理睡梦中惊坐起,揉着发酸的眼睛晃晃悠悠到监控屏幕前,“咦,不是这个人。拉近点,我看看。”
“经理,我知道这俩人,是一对母子。”保安指着画质堪比电视机的高清画面,“今天我来上班的时候路过早餐铺,看见这个瘦瘦高高,帅的像个小明星的小孩和他妈在买早餐。505是套间,原来那对母子住在咱们酒店啊。那怎么不在酒店里吃早餐,还跑到外面去。噢,对了,经理,你让我盯着五楼的客人,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再来人你喊我。”经理回到沙发上坐下。哪敢说他想弄清殷局长是不是真住他们酒店,如果是真的,弄清殷震的作息时间,来个偶遇,合影打印出来当宣传照,想想就很美。
岂料直到天大亮,殷震都没有回来。在监控室里蹲守一夜的经理回家休息的时候,殷震从医院里回来,洗洗脸刷刷牙换身衣服,再次返回医院。
如此来来回回两天,酒店经理和殷震完美错过,正感慨自己不容易的时候,在网上看到殷局长的父亲病逝的消息。料定殷震正忙着处理父亲的后事,酒店经理不得不彻底断了找他合影的念头。
六月十四号下午,办好父亲的葬礼,殷家三口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等到夜深人静,凌晨一点的时候才去车站,坐上直达帝都的高铁。
翌日,早上七点,殷震一家到紫腾院,殷小宝就拍一张大壮的照片发微博:“大壮都不认识我了[难过]jpg”
“小宝回来啦?!”
“不可能!我昨天在火车站守一天。”
“大壮没有跟殷局回去。”
“所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坐飞机?”
“我姐是空姐,我叫我姐特意留意过,不是!”
殷小宝猜到会有人堵他们,便建议他爸妈买半夜里的票。如今看到评论无声地笑了,揉揉眼睛,丢开手机,“妈妈,我上楼睡会儿?”
“去吧,我做好饭放锅里,你睡醒了就下来吃。”贺楚年龄大了,半夜里赶路身体有些吃不消,虽然买的是卧铺票。殷震待会儿又得去局里,贺楚只能强打着精神,给他们做些吃的。
殷小宝醒来,楼下空无一人,但他妈的鞋在鞋柜上,人没出去那就一定是在楼上补眠。闲来无事便给刘铭打电话,“考得怎么样?”
“申大妥妥的。”刘铭话里带着笑意,殷小宝听到也忍不住笑了,“浩宇考砸了,你知道吗?”
“知道。这几天他天天往我家跑,见着我就念叨对不起你,便宜我了。说得好像谁巴不得继续跟他一个学校一样。”刘铭说着,一顿,“你都不知道,小宝,孙浩宇那家伙胆子真大,考试的时候考场规定不准带任何电子产品,他居然拿着照相机进去,还是最新款的那一种。
“和他同一个考场的同学说,监考老师看到他交上来的照相机,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看他像看神经病一样。后来交卷的时候他每次都磨蹭到最后,拿回讲台上的相机顺便拍下他的试卷,监考老师都被他给气笑了。”
“人家没把他的试卷算作废?”殷小宝不禁扶额,他以为孙浩宇只拍一门英语,合着每一门试卷都拍,那货到底有多懒啊。
刘铭摇头:“在我们学校考的。浩宇参加过数学和物理竞赛,还得过奖。申城不少老师都知道他。听同学说第一场考语文的时候,就有个别的学校的监考老师叫出他的全名。”
“照你这样说,孙浩宇那家伙到了主场,他怎么还能考砸?”殷小宝不禁奇怪。
刘铭也想过这事,“大概试题对他来说太简单,粗心大意呗。我问过浩宇,那家伙死不承认。对了,浩宇说你过几天来申城,什么时候?我去接你。我妈给我买一辆车,除了浩宇,还没有任何人坐过呢。”
“你都有车啦?”殷小宝惊道。
刘铭心想:我有车不是很正常么,再一想,“去年暑假考得驾照。你也别着急,再过两年,不对,得再过三年你才能考驾照。那什么,小宝,我妈喊我吃饭呢,拜拜。”话音落下,挂断电话。
殷小宝一阵无语,都什么人呢。他是羡慕小伙伴们都拿到驾照,但是他又不会因此跟他们友尽,至于这么着急挂电话么。
刘铭没听到,如果刘铭有一双顺风耳,一准回他,你是不会说绝交的话,但你说起酸话来,还不如绝交呢。
话说回来,殷小宝参加高考的那几天,吴淼也回老家参加高考。八号下午考试结束,吴淼八号晚上就带着答案回来了。
当时殷小宝在外面,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第二天又和他妈一起回老家。中间这么一耽搁,十六号晚上,吴淼才找到小宝,请殷小宝帮他估分。
殷小宝一看他的数学答案,就问:“想听实话吗?”
吴淼笑道:“我知道了,公安大学别想了,对吧?没关系。我爸妈知道我回去是考试,不是出差,都当我疯了。随便什么警校,只要能考上,乐疯的就是我爸妈。这是语文、英语和文综答案,你再帮我看看。”
“好吧。”殷小宝翻出平板,趴在桌子上,一边搜文综标准答案,一边帮他打分,一个小时后,殷小宝放下平板和笔,伸个懒腰道:“五百五十左右。”
“你确定?”吴淼陡然拔高声音。
殷小宝不禁打个哆嗦,“是,是呀。怎么啦?你怎么这么激动?”
吴淼咧嘴笑道:“秦海哥帮我圈好几所警官学院,其中有个离帝都特别近,司法警官学院,你猜录取分数线是多少?”不等小宝开口,他又说:“去年是五百三,五百三!”一声比一声高。
隔壁传来一声咳嗽,吴淼下意识捂住嘴巴,压低声问:“吵到局长了?”
“没事的,我爸不会说你的。恭喜啊!”殷小宝也替他高兴,“所以,你决定去哪儿了?”
“不是我决定去哪儿,是哪儿要我,我就去哪里。小宝,两年前,我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再上大学。”吴淼说着说着,眼眶通红,一见殷小宝看他,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是那个小郑提醒了我。说起来,真得谢谢他,我能考这么好,多亏了他的笔记。”
殷小宝说:“小郑放假晚,你如果想当面谢谢他,等到这周末,我就陪你去找小郑,顺便带你参观一下公安大学。”
“好,就这么说定了。”吴淼一看快十点了,“你赶紧睡觉吧,我也回房了。”
殷小宝冲他点点头,等吴淼一走,就给小郑打电话,叫小郑周末别出去,他去公安大学。
六月二十二号早上,殷小宝起个大早,路上还没开始堵,两人就到公安大学门口。
郑军接到消息就去门口等着,看到熟悉的车子,踮起脚招招手。等车子到跟前,郑军就说:“我和门卫大爷讲了,咱们可以直接开进去。”打开副驾驶坐进去,扭头说,“不如你就来这边上学吧。小宝,骑自行车也不过二十分钟,比去帝都大学方便多了。而且,我在学校里,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比如中午打饭,这里又是你爸的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