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副将上前,“这等动摇军心的东西……”
“通通烧掉,谁也不许私藏!”
“是!”
“还有……”楚江冷下脸,眉眼间透出一股戾气,咬牙,“一个时辰之后,攻城!”
舒慈站在城墙上,见着敌营烟火缭绕,叹:“早知如此,就放一把火烧掉他们的粮仓了。”
梁衡站在她的身侧,道:“楚江素来记仇,不出两个时辰,他肯定来攻城。”
舒慈挑眉:“五万对两万,也不算差距太大。”
“没有五万。”梁衡微微嘴角一扬,“梁衡与安康王打的旗号是二十万大军,其实不过十二万左右,如今降的降伤的伤,他现在手里有三万就不错了。”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舒慈侧头看他:“你如此了解楚江的风格,让你来领兵出城对战,如何?”
“末将自然不怕,只是舒将军认为此时是当面搏杀的时机吗?”
自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应该是两万对两万。
“丰裕口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这里失守,这场战争的血只有溅到京城的城墙上去了。”舒慈说。
梁衡眺望远方,只见对面旌旗晃动,他道:“来了。”
***
皇宫里,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消息,如今镇守丰裕口的人不是舒家离家多年的长子,而是宫里的贵太妃。
朝臣们本就对舒慈没有什么好感,这一下立马炸锅了,立刻要求请见太后。
钟粹宫里,贤妃坐在榻上,嘴角勾起:“王夫人,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可知晓?”
“回娘娘,臣妇明白。”承恩侯的妾侍王氏规规矩矩地站在贤妃的面前。
“贵太妃当初对你儿子见死不救,如今正是你报仇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啊。”贤妃缓缓地说道。
“谢娘娘的美意,臣妇一定不忘娘娘的恩情,这次必定拉她下马。”王氏的眼底闪过阴毒,她似乎没有对自己儿子打着舒慈的旗号卖官鬻爵的事情感到羞愧,反而是因为舒慈没有搭把手而记恨上了她。
“去吧,一切就拜托夫人了。”贤妃嘴角浮现出温婉的笑意,看起来温柔婉约,丝毫不像是心思恶毒之人。
寿康宫里,太后对朝臣们避而不见。
“娘娘,太子殿下突然哭了起来,奶娘怎么也哄不住。”徐嬷嬷上前禀道。
“怎么回事?生病了吗?”太后紧张地问道。
“徐太医瞧了,说是身体安好,并无病兆。”
“把他抱到哀家这里来,可怜的小东西,肯定是想他母妃了。”太后满眼的疼惜。
不一会儿,奶娘抱着太子进殿,太后立刻迎了上去,接过软乎乎地一团,抱在怀里。
“怎么了?祖母的乖孙孙,是不是想母妃了?”
“呜呜呜――”平日里的大眼睛如今眯成了一条缝,闭着眼嚎啕大哭。
“乖,你母妃马上就回来了,你父皇也会回来……”太后抱着太子在殿里转圈,安慰他,“你跟着皇祖母长得壮壮的,你父皇母妃一回来,见着胖嘟嘟的宝贝肯定高兴。”
徐嬷嬷跟在后面,见太子没有丝毫的好转,忍不住道:“殿下会不会是被什么邪崇惊扰了?”
“不许乱说。”太后冷下脸,“哀家的孙儿自由老天庇佑,怎么可能沾上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老奴也是慌了神了……”徐嬷嬷疼极了小太子,平时费的心丝毫不必太后要少。
太后却不信鬼神,她抱着太子在殿内一圈圈走着,不停地拍打他的小被子,柔声说话安慰他。
渐渐的……哭声小了起来,只听得见微微地啜泣。
“乖宝贝,好好睡,梦里就能见到母妃了。”太后轻声细语的说道。
外面,韩贵从殿外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乾清宫的朝臣们依旧在请求面见太后。更糟糕的是现在贵太妃娘娘的庶母也进宫了,她说她能证明舒景行双腿已断,绝不可能再上战场,此时在丰裕口的就是贵太妃娘娘。”韩贵弯腰禀道。
太后转身,目光像是染了寒霜的刀剑:“谁?”
“承恩侯的妾侍,王氏。”
太后脸色冷漠,眼中闪过杀意,她冷笑道:“合该她运气不好,撞上来了。”
“娘娘,如今该如何是好?”韩贵道。
“摆架,去乾清宫。”
“呜呜――”她身上的气息一变,怀里的小人儿也皱眉哭了起来。
太后轻轻拍了他两下,道:“别哭,有人要欺负你母妃,皇祖母得去给你母妃做主呀。”
小太子扭动了一下脖子,呜呜两声后便没了下文,似乎又睡着了。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太后嘴角漾起了一抹笑意,目光又见温柔。
韩贵:“……”
乾清宫里,大臣们聚在一块儿,摇头晃脑,叹息时局变了,这后宫女子都能上阵打仗了。
“实在是有违祖训,可悲可叹……”
“后宫女子当以贞静娴熟为重,怎可舞刀弄枪跟男子一般?”
“朝中能人甚多,何时轮得上女子上阵了呢?”
“听说这位贵太妃在闺中时就不太安分,如今……哎,世风日下啊!”
“的确是世风日下!如今只见女子上阵保家卫国,你们这些熟读圣人训的男子倒是龟缩在这里,只会对别人口诛笔伐!”一声洪亮的女声从殿外传来,中气十足。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太后穿着吉服,一身的雍容华贵,缓步朝着殿内走来。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文武官员们,纷纷跪地。
太后上前,站在众人面前,转身面朝着他们,她并不喊起,朗声道:“社稷陷入危难,百姓陷于泥淖,贵太妃挺身而出,不顾危险上阵杀敌,此种精神可歌可泣。再看尔等,都是熟读圣贤书的臣子,十年寒窗读出来的才子大贤,怎么?今日却比不过一个女流之辈了吗?”
满场寂静,鸦雀无声。
“吏部尚书,刚才哀家仿佛听到你谈论的声音极大,你可是有何高见!”众人沉默,太后便开始点名。
吏部尚书战战兢兢地出列,道:“回禀太后,臣……贵太妃娘娘能够不顾生死上前线,自然是好的,只是她是先帝的嫔妃,古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
“既如此,各位为何要请求面见哀家呢?”
“太后乃皇帝之母,如今皇上不在,臣等自然要请太后拿主意。”
太后点头:“是啊,皇上在的时候,哀家自然不用出面。那祖宗定下律法的时候,可预见今日京城之困了?”
吏部尚书:“这……”
“凡事都有特例。照本宣科,不过是因为你们羞愧而已!”太后冷哼了一声,“贵太妃自小在宁远侯膝下长大,所习之兵法皆为宁远侯亲传,这便是她的能力。如今国难当头,她挺身而出,便是有心。如此有才又有心之人,为何用不得?”
太后的目光扫过面前跪了一地的臣子,道:“还是你们谁更有把握,想自告奋勇代替贵太妃去守丰裕口?”
“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才能,难道不是我南秦之幸事吗!”太后的话,掷地有声。
朝臣们藐视女子,却忘记了眼前的太后也是女子,如此大的偏见,别人也就认了,太后却不可能坐视不理。
“臣赞同太后娘娘的话。”纪阁老站了出来,他对着太后拱手一跪,道:“若不是臣年事已高,臣愿跟随贵太妃娘娘,一起去守丰裕口,守京城数万百姓的安康!”
太后手指微颤,她欣慰地看着纪阁老。三朝重臣,他从未让人失望。
“臣附议。”都察院御史郑清站了出来,同样对着太后遥遥一拜,道,“纪阁老年迈,但臣正值壮年,臣的儿子也正值青年,臣一家愿意前往丰裕口,为国效力。”
“臣附议。”户部尚书也站了出来。
“臣附议……”
臣子们纷纷出列,表达忠心。
无论他们是出于何种目的,真心的也好,随大流也罢,但在这一刻,太后已经满意了。
摆平了朝臣,出了乾清宫,太后面色一冷,道:“把王氏给哀家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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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抵抗了十天的丰裕口,尸横遍野,角鼓争鸣。
城门被最后赶到的重甲兵不停地撞击,大门摇摇欲坠,眼看着将要“阵亡”。
舒慈拿着剑站在大门地不远处,全身紧绷,脸颊上沾染了血迹,一双眼睛像是要盯穿大门一样。
“咚――”
“咚――”
“咚!”
最后一声,城门轰然倒下。
城内的士兵执着刀枪,冲向门外,城外的士兵扔下重木,刀剑出鞘。
这是最残酷的一场战争,血与肉横飞,整个丰裕口沦为了人间地狱。
很多年后,舒慈回想起这一天,只记得天边的那轮血红色的残阳,和自己手中那柄不停挥舞地长剑。
他们不知道怎么击退敌兵第一次进攻的,只知道一批批人倒下,一批批人上前,像是肉墙一般,堵住了敌军前往京城的道路。
京城,那里有最繁华的街道,最美味的佳肴,那里有酒有诗,有期盼着和平的家人们。
她站在最后的一缕阳光下,看着敌军狼狈撤离,她浑身是血。
“将军……”
“清点一下,死了多少人。”她的声音像是飘在空中,飘渺得让她自己也无从抓牢。
远方,有人在昼夜不停地赶回她的身边,而此时的她一无所觉。
作者有话要说:骆显:再撑一会儿,朕马上就到。
太子:母妃再撑一会儿,父皇马上就到。
舒慈:……
骆显:要你转述一遍?
太子:母妃,今晚禹儿想跟你一起睡觉觉。
骆显:……你转述得非常好,朕完全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