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铁,黑咖?”
“拿铁,我毕竟是老男人了,吃不了苦的东西。”
谢明拉开拉环,就听刘易斯说:
“的案子,我越查越觉得心惊肉跳,上面让我们查非法生化研究的证据,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你说,之前莫名其妙消失的飞机和渔船,会不会也和的研究有关?”
“……”
谢明垂眸看咖啡:
“胡扯,什么研究能吞掉一艘飞机?”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马来西亚那艘飞机确实消失在附近,渔船失踪的坐标和海水测量基地的距离也不超过一公里。”
他按住眉头:
“而且这次国际刑警的举动也很奇怪,按理,这是在我们辖区发生的事,他们的调查员要入境也应当走流程取得我们的许可――但这次上面直接越过了你,把这两件失踪案完全压了下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为什么?”
谢明沉默了一下,看着他的侧脸半晌:
“易斯,你知道上战场打仗的士兵,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
“是什么?”
“别问为什么。”
“……”
刘易斯把空了的黑咖啡罐扔进垃圾桶,又回到电脑前,寒夜里一盏孤灯摇摇晃晃,夜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落在墙上: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曹云山的资料还没梳理完,如果他没未卜先知逃跑,明天我们就能见到他坐在审讯室,岛上这么多人,迟了我怕……”
“我来帮你梳理。”
谢明没等他话说完,就从他手里抽出鼠标。
刘易斯猝不及防就被他从椅子里扯出来,怔愣地看着眼前的老男人。
“这是长官的命令。”
他头也不抬地说:
“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睡个懒觉,你真的是脏成狗了……然后买个蛋糕庆祝一下。”
刘易斯还没反应过来:
“庆祝什么?”
“庆祝你第一百零一次失恋。”
“……”
谢明两鬓头发已有些发白,但这样抬头一笑,居然还能看出几分少年狡黠的味道: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李文森,你喜欢她的吧?”
……
警务处旁边有一条河,河水不深不浅,初冬的早晨,河面上会氤氲起一层层薄薄的雾气,有时有一页扁舟划破水流,远远撑走,只能见薄雾中一点昏黄如豆。
河岸那头露出一丝鱼肚白。
天要亮了。
曹云山的逮捕令已经打印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或许别人不能理解,但他们都知道刘易斯那句“我怕”是什么意思。
一座半岛,六十万人。
不敢睡,是怕来不及。
……
许久,谢明把烟头掐灭,拿起一边刘易斯的袖珍录音器,按下播放键。
一个有些陌生的清冷嗓音,初冬的流水一样,从录音器里缓缓地流淌出来
――凶手是曹云山。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但是作为交换,沈城遗物里有一样东西,是他从我这里偷走的,事情结束之后,你要把那样东西还给我。
……
接下来是一段停顿,两人音量都不大,谢明把这段反复了两三遍,也没听清乔伊要拿回的到底是什么。
沈城能偷乔伊什么东西?
难道是李文森的心么?
他有些无聊地猜测着,又听乔伊继续说:
“陈郁放火后又回到了西布莉公寓,把磨成等臂的十字架放在烛台边,当时火已经快熄灭,所以你能看到台面上覆了一层厚厚的脂肪,但这个十字架却干干净净。”
……
“它不是符号,而是地标,如果你俯视的地图,就会发现曹云山的公寓,恰好坐落在那唯一一个等臂十字路口上。”
……
“低温焚烧能剩下的残害不多,只有双手双脚,西布莉的手背上有一条伤痕,正划一道,反着又划一道。划痕中间有一点,伤痕比两头都深,所以西布莉受伤的伤痕,不是凶手划的,而是她自己划的,不是“一”,而是一个没完成的“t”。”
……英文里“曹”的音译,就是“tso”。
这时刘易斯好像问了什么,录音里不甚清晰,谢明只能听到男人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刘易斯的问题很有意思。
“我以为这件事不用解释。”
男人说:
“爱丽丝的死我能给你提供直接证据,你可以以此签发逮捕令。西布莉在地上写的“vi kill me”,前面的vi是凶手补上去的,她被焚烧之前,有一个男人跳窗逃跑,那才是真正的凶手……这也是为什么三个单词里唯独‘vi’被刻意模糊,因为西布莉真正写的只有后两个单词,kill me,杀了我。”
……
谢明立刻想起陈郁无缘无故放的那把火。
还有那句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我杀死了西布莉,而是西布莉杀死了我。”
……
“被迫的谋杀,本质上是一种自杀。”
乔伊淡淡地说:
“如果我猜的不错,西布莉身上一定带着什么线索,或许她的□□是一把钥匙,又或者是身上纹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她不得不在临死前,还要恳求陈郁彻底焚毁自己的身体……是西布莉逼陈郁杀了自己。”
……
接下来又是许久的沉默,刘易斯没问,乔伊也没答,谢明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骨瓷碰撞的声响,似乎是男人放下了咖啡杯。
“你问为什么曹云山要在地毯上留下我未婚妻的名字?”
这回谢明听见了。
刘易斯说:“是。”
“那是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清冷的声线里居然透着愉悦:
“你是否知道我的未婚妻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人恶意地称作’克里奥佩特拉’?”
刘易斯:“知道。”
克里奥佩特拉,那位智慧与风流并存的埃及艳后。
“那你是否还知道,曹云山有两个英文名,一个是jack,一个是mark?”
录音器里,男人微微笑了起来:
“还用我解释吗?jack的原意是守护王后的士兵,而mark……如你所见,克里奥佩特拉死前最后的情人,就叫马克-安东尼。”
……
第二天李文森醒来时,已是下午,麦芽糖一般的阳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落在她脸上……她完全是被房间里的阳光闪耀醒的。
浓郁的香气从餐桌上袭来,伽俐雷已经做好了早餐,牛油果和三文鱼,李文森光着脚走到餐桌边,刚拿起一块奶油牛油果放进嘴里,就皱起眉:
“味道怎么变差了?”
伽俐雷:“……”
因为之前的牛油果,都不是它做的啊。
一夜过去,李文森仿佛真的满血复活,吃完早餐就开始收拾自己,洗澡刷牙做皮肤护理,穿着宽大的衬衫露着长腿,也不管腿疼,就这么敷着面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敷完面膜就开始收拾房间。她穿oversize风的男士衬衫,挽着袖子,头发也罕见地盘起,露出耳垂上一滴沉蓝色耳坠,独自在家也抹了一点淡淡的口脂,el 96号果汁橘色,带着一点淡淡的粉。
掩去过于苍白的脸色,她又成为那个假想中健康正常的女人。
这……
伽俐雷担心地对电视机说:
“夫人是不是有点开心过头?”
“有什么办法呢。”
电视机叹了一口气,悲伤地念起了它刚做的打油诗:
“早知蓝颜多薄命,自古最毒妇人心。”
……
十一月已近年关,她先把自己去年一整年的草稿、旧物都打包扔掉,随即开始收拾乔伊留下的东西――书架上的高阶魔方,茶几上的鲶鱼墨水,他留在抽屉里的手稿,还有他被她偷拍的单人照,都统统被她扫进了垃圾桶。
她并没有忘记这些东西曾经的归属,但她的动作仍然干脆利落,每往垃圾袋里扔一样乔伊的东西,伽俐雷的cpu就跟着颤抖一下,立在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它就这么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您还记得乔伊是谁吗?”
“……”
“他现在在伦敦。”
“……”
“乔木的乔,伊人的伊,英文名是j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