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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纵然相隔遥远,木头燃烧的声音,人们惨烈的呼声还被灌入耳中。

  是绝望的哭喊与无可奈何,鼻端甚至能嗅到灼烧的气味,太纷繁复杂,让人本能地不想分辨。

  在云端之上的楚衍发现,他正在哭泣。泪水流过面颊,被风一吹就凉透心底,难受极了。

  偏偏他不自知,还再继续垂泪哭泣。哭得狠了就用衣袖一抹面颊,带着点狠厉与不甘,也是绝望无奈的证明。

  身边的人没有安慰他,那人驾着云光继续沉然地向前,不顾其他亦不管生死,冷然淡漠的态度,果然像视凡人为蝼蚁的修士。

  楚衍很快判断,这小小孩童应该是长大了些。

  不管是从身高看,还是看他手掌大小,无不证明此点。之前这人三五岁年纪,现在应该是七八岁年纪。

  一眨眼就是岁月流淌时光转换,也让楚衍冥冥中有了预感。

  小孩童似是哭够了,声音哽咽地抽搭几下,终于不继续用袖子擦眼泪。

  他还是固执万分地向下看,直到冲天火光变成微不可查的小小光点,仍是不甘心不愿放弃。

  “不哭了?”身边的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动听悦耳却无情绪,有股冷冰冰又俾睨万分的气派。

  似曾相识的声音,越发证明楚衍猜想为真。他虽然还在抽噎,却紧紧地一摇头,以示自己的坚强。

  “不哭就好,我不会哄人。”女修淡漠无比地说,似是根本不在意她会不会吓坏这小孩。

  女修忽然伸手,按着楚衍的肩膀让他看向远方,“好好瞧瞧这处火场,记住了,这都是魔道之人犯下的罪孽。”

  “你生来资质非凡,虽在凡间也不能遮掩,他们因此动了龌龊念头。”

  那双柔软却冰冷的手,还有她按住楚衍的肩膀,都让楚衍心中本能地生出一股憎恨之意,烈烈燃烧,比之地上的火光更加夺目耀眼。

  “为了救你,你父母因此而死。虽是两个凡人,倒也勇气可嘉。”女修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等我赶到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我虽然将那些魔修杀得干干净净,一切已经晚了。他们将整座城市的凡人炼化为毒尸,我只能一把火将其烧得干干净净。”

  孩童咬着嘴唇,牙齿咯吱作响。他沉默却固执地继续向前看,直到眼睛生疼也不肯眨眼。

  “记住了,这是你背负的因果宿命,你与魔道不死不休。将来之日,你定要杀尽世间魔修,决不心慈手软。”

  “我发誓。”孩童短促有力地点头,三个字却带着无尽的怨恨憎恶,是倾天之火无法抵挡。

  听到这话,女修终于轻轻笑了一声,“很好,这才是我师弟。”

  恰在此时,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出现了,照耀得女修秀丽面容熠熠生辉。

  她一袭黑衣并不艳丽,只那张脸就足以胜过世间绝色万千。

  果然是她,自己没猜错,楚衍暗中一点头。

  第78章

  月亮之下是百里焦土人间炼狱,云端之上的女修却在微笑。

  冷冷淡淡轻轻缓缓的微笑,好似她背后那轮明月一般,映亮了面前小小孩童的眼睛,也点了他整个人生。

  黑衣女修不再那么冷漠,她俯身牵住了孩童一只小手。尽管温度淡漠如冰,似有无尽暖意一般,让孩童也觉得暖融融。

  那一大一小的影子古怪极了,像母亲怜爱地牵住自己儿子的手,又像姐姐带着弟弟,从无尽的云层阴霾之中穿行。

  楚衍能够感觉到,孩童心中的惊惶不安乃至于憎恶,都被缓慢地抚平了。

  惊惶不安慢慢地消失了,憎恶却越藏越深生了根一般,瞬间破土发芽阴霾浓重。

  从始至终,楚衍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像寄居在这小小孩童躯壳中的一缕幽魂,无声无形也无法改变什么,像个冷眼看世间悲欢离合的漠然之人。

  即便被牵住手,孩童也不敢抬头看女修。他只能盯住对方衣袍一角细看,其上有淡银色的暗纹流动交织,构筑成各种奇异景象。

  女修身上的香也是冷香,似寒梅般悠然出尘不染分毫。这样的香气,这样的人,本来也不像人间该有的。

  孩童手掌不大,竭尽所能也只能拢住她三根手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拽住,就像拽住了救赎与光明一般。

  他踌躇犹豫了刹那,还是声音轻细地问:“敢问仙师,你要带我前往何处?”

  听到这话,女修抚了抚孩童绵软头发,“极北之地有座山峰,高耸入云几欲齐天。那座山叫玄奇山,也是整个世界最出色的门派之一。”

  “我的师尊算出你身在何处,派我前来接应。可惜我晚了一步……”

  后面的话被女修自己吞了下去,因为那孩子眼圈红了。

  她似是才发现,面前的孩子刚刚失去了双亲。就算他表现得再淡定再坚强,终究只是个孩子罢了,也会哭泣也会垂泪。

  小小的孩童垂着头,他红着眼圈哭泣,眼泪成行划过下巴。偏偏他又是至为倔强,从始至终都没有抽泣一声,要强得很。

  楚衍身处孩童躯壳之内,对他感受也能一一体悟。

  刚刚他才忘了父母双亡的惨状,才将那场倾天之火忘得一干二净,心中甚至因为自己能够踏上仙途有了点欢呼雀跃。

  玄奇山与修士,魔道仙道都是世外高人,都是凡人无法窥见的传说。

  转瞬之间,那扇仙界之门就对他敞开了一道缝隙,虽然光明微弱,也足够让小小孩童欢欣雀跃。

  转瞬之间,他又想起了那场惨烈的大火,满目的鲜血,以及逢人就咬神智全无的毒尸。

  明明都是家中熟人,侍女们还会微笑着向他问候。眨眼之间,他们却都要杀了自己,就连父亲母亲也未能幸免。

  一边是互相啃咬鲜血满地的场景,另一边却是面孔阴森话语深寒的几人,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他,口中还说着什么炼成傀儡之类的阴狠话语。

  就在孩童瑟瑟发抖之时,黑衣女修从天而降,皎然剑光破开云海,也斩断了一切血腥与暴虐。

  小小孩童绞尽脑汁,也只想到天人之姿四字。

  她救了自己,却无法挽回已经逝去的生命,他只能颓然可怜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强忍着不哭泣。

  刚刚被忘却的记忆刹那间复苏,孩童松开黑衣女修的手,竭力瞪圆眼睛,泪水还是止不住。

  家破人亡之仇,还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惶恐,已然超出他的承受限度。

  孩童不想太软弱,让仙人姐姐看不起自己,但还是按耐不住情绪,肩膀一缩一收哭得伤心。

  忽然有一只纤白微凉的手,温柔地拭去了他面上泪痕。女修轻轻抱住了他,温柔可亲得像个幻梦。

  孩童鼻端全是女修的香气,清冷如梅却也有三分暖意,莫名温暖了他整颗心脏。

  “想哭就哭吧,只有今日一次。”女修话音柔软地说,“从此以后,由我陪着你,也有师父陪着你。”

  这句话就已足够,孩童呆愣了一会,忽然在女修怀中嚎啕大哭,无所畏惧也并不害怕。

  他不管自己的泪水会不会沾湿女修的衣襟,肆意地无措地哭泣,像个真真正正的孩童一般。

  楚衍从那孩童躯壳中抬头上望。他刚巧看到月光明澈,不只映亮了世间万物,还照亮了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难怪如此,原来如此。

  仔细想来,事情还真是巧合。楚衍轻轻地笑了,尽管他没有形体只能旁观事态发展,却越发笃定自信。

  不管那两人间是何等温暖依偎,脚下的云光还是径自向前,犹如滔滔江水无法回头。

  再之后的事情,似乎连这孩童也记得模模糊糊,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般,分不清方向与时间。

  楚衍并不奇怪。那孩童现在只是个凡人,小孩子哭泣之后自会疲倦,记得不大真切也情有可原。

  忽然之间,他就从那具躯壳束缚中解脱开来。再一眨眼就身处山峦之巅,峥嵘峰顶几欲天齐。若有若无的白雾笼罩在山顶,看不真切。

  那孩童就跪在一个人面前,他整个人都被雾气笼罩,看不清面容也瞧不见他的模样,真真正正地缥缈如梦。

  那人声音字字真切地传入耳中,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在心头响彻,“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第二个徒弟。”

  大能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小孩童就俯身向下三拜九叩,模样郑重又严肃。

  大概这两人因缘从此开端,径自延伸向前无有阻碍,直至最后,才骤然破裂无可挽回。

  楚衍在稍远处看着那两人,他没有费力再看清那人的面容,因为知道全是徒劳无用。

  那孩童想让他听到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疏漏。他不想让楚衍知道的事情,任凭他竭尽所能,也是全然无用。

  不一会,那阵幽蓝湖水又来了,悄无声息地席卷而上,竟蔓延到整座山峰之顶。

  瞬间升起又是忽然而落,楚衍再一睁眼时,眼前的情景分外熟悉。

  那可不就是灵山之上,周围全是各大门派弟子轻声交谈。

  他们个个举止优雅言语带笑,花多纷纷而落犹如落雨,已经变成孩童的少年冷眼旁观并不随波逐流。

  他在等什么人呢,靠着一棵树神情冷傲,不屑搭理周围的人分毫。

  那种孤傲来自于他的本身,不与世俗和光同尘的耿直傲骨,自然也从未将其余人看在眼中。

  终于,黑衣少年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人股孤零零一个人,无人搭理有些狼狈,秀美面容上也带着几分尴尬之意。

  可他的眼睛明明那么亮那么烫,拙劣伪装根本无法遮盖他的本质,是同样的俾睨众生不肯折服。

  是了,就是这个人。

  于千万人中也能一眼望见他,自己的宿命他的未来。早在出生之日起,他们两人的命运就已紧密捆绑。

  看到另一个自己,楚衍并不意外。

  一模一样的面容,相似的眉眼气度,同样都在静静旁观,好似镜子映出的图样,无有分别重叠为一。

  他冷然淡漠地看着合一少年向前,带着些微敌意地与自己搭话。

  双方对视一眼,流转其中的全是不可言说的隐秘。

  牵连在一起的命运之线终于被扯动了,缓慢细致地合并为一,越绞越紧。

  楚衍仍能感受到那人心绪,体味得到他的怒火与不甘,一下下如暴虐雷霆在心底轰然炸裂。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没人搭理又分外落魄的人,偏偏是自己的对手。他为何要掩饰要藏拙,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堪又可怜?

  如此之人如此心性,根本不配当自己的对手。随着这句话响彻心底,少年拧身就走,一袭黑袍犹如乌云满天。

  亲自听到他人鄙薄之语的楚衍,还是不大在意地摇摇头。、他不紧不慢跟在黑衣少年身后,再一步踏出,就回到了那处古怪幻境之中。

  对峙双方冷然静默,黑衣少年剑锋硬朗径自向前,仅此一剑,就似能劈山断海无所不能。

  他的剑光却被一道刀光挡下了,浅薄绯红的刀刃,美丽又易碎。

  那把刀被对面之人握在掌中,坚定又分外沉稳。

  早在那人抽出刀刃的一瞬,黑衣少年心中猛然一悸,明白他本来就没有机会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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