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他好像还想讨表扬似的,这一定是错觉。
*
几日后,积雪已融。
王若婉携丫鬟登门霍宅。
她是新妇,穿得自然要红艳了些,只是太过艳丽了,楚棠被她的妆容晃了眼。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面配着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裙,外面系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脖子上是赤金如意的项圈。
除此之外,妇人发髻上还有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整个人在阳光下,金黄生辉,奢华不可言喻。
她看着楚棠一身素色苏绣月华锦的裙袄,皱眉道:“你年纪轻轻就是正四品官员的夫人了,怎么穿得这般清寡?”
霍重华在户部任郎中,明明是五品,怎么又成了四品?而且楚棠好不容易找到一件不那么花哨的衣裳,她自己是打心底最喜欢她身上这套的。
楚棠请了王若婉入暖阁,她还是头一次来霍宅。因着王重阳对霍重华格外看重,王若婉就将那段孽缘给抹去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死心眼,脑子却能转得开。
王若婉见楚棠腰身细柔,抱怨了几句:“我夫君大婚那日,说我胖,还拿我这体态作了一首诗,可是气死我了。”
又是诗?
楚棠现在谈‘诗’色变,她并不想在王若婉面前谈及和霍重华的房中怪癖,莞尔道:“王姐姐身子骨好就行了,其他的不重要。”
王若婉笑着打趣:“还是棠儿妹妹会说话,对了,霍重华升官了,可我见你们府上怎么一点喜庆也没有?我爹爹和娘还特意备了贺礼呢。”
楚棠:“……他习惯了低调,不张扬。”楚棠还真是不知情。
不知怎么的,楚棠难免失落,霍重华口口声声说着情话,恨不能将全天下的情诗都说给她听,结果他升官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王若婉根本看不出楚棠的心情欠佳,笑道:“有一件事,你听了保准更高兴。”
楚棠又是笑了笑,想起了上辈子世人对霍重华的评价:“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他是不是事事都周密的规划好了?甚至包括在她面前的说辞,还有那些隐瞒她的事?霍重华真要是有意不想让她知道,她恐怕一辈子都会蒙在鼓里。
这感觉……像是孙猴子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而她就是那只自以为聪明的猴子。
吴先生当初写下这则话本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心境,反正楚棠是不太好受。
楚棠接了话:“什么事?”她也想听听能让她高兴的事。
王若婉嬉笑了一声,如姑娘一样的开怀:“有人给霍重华送了美人,你猜他拿美人怎么着了?”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王若婉似乎很喜欢打听霍重华的事,尤其是这些花边消息。
楚棠又接话:“我哪里会知道!”
王若婉道:“他把那几个女子送到都察院去了,还检举了想拉拢他的人。我还从我爹爹那里偷听,帝王龙颜大悦,当着朝中大臣,在大殿上褒奖了他。棠儿妹妹,难怪你早年就喜欢他了。”
楚棠:“……这样啊。”他不是很圆滑么?也不怕惹事上身。而且,到底是谁一早就看上霍重华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晚上奉上,么么,尽量月底完结。
第121章 更衣
司礼监太监唱礼退朝,帝王龙体微恙,由大黄门搀扶着走下龙椅。
随即,众臣跪拜离殿。
顾景航在宣府镇立功一事已经满朝皆知。与同样扶摇直上的霍重华几乎是同一时间备受圣恩。
二人,一文一武,看似将来不会有所交集,但看好戏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心平气和的看着后来者步步居上。
霍重华与顾景航都太年轻了,这让有些在朝堂上打拼了多年的老臣子心中不服。
单是大理寺另外一位少卿也是到了快近四十才从刑部调过来的,熬了多少根白发,才得一日高升。霍重华却是从户部发家,且不说他对吏法尤为熟透,单是兵部尚书和程赞礼等人联合举荐,就让有些人为之嫉恨。
但真要有意去寻霍重华的麻烦和短处,却是找不到纰漏。
这就令人更加气愤了。
这人倒好,还是油盐不进,先后举报了拉拢贿赂者,自此,辰王和慕王两派也无人敢与他靠的太近,谁晓得哪天霍重华会不会突然又冒出一个主意,对他们一怼到底!要知道宁可得罪了武将,也不能得罪了嘴皮子功夫了得,且无所畏惧的文官。
霍重华从衙门里回来时,王若婉已经回了程家。
楚棠命霍府上下的大小仆从在府门外迎接霍重华,还特意备了爆竹,声势略大,让玉树胡同的王家也震撼到了。
霍重华本想给楚棠一个惊喜,他没想到让楚棠抢了先。
“恭喜大人高升!”阖府上下的奴才们各个面带喜色,楚棠今日已经打赏了所有人,马房和后厨的小厮也有份。
霍重华跳下马,随手一丢缰绳,将如烈交给了下人,问:“四奶奶呢?”
自己夫君升了官,她应该出来才对。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青柳儿讪讪道:“回四爷,四奶奶在屋子里绣花呢!”
绣花?
她明明不擅长女红,而且从未绣过花,唯一绣的一朵梅花还没绣完就丢在了箩筐里了。
霍重华没有理会众人,甚至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大步往内院走去。
屋子里已经点了灯,外面屋廊下的灯笼高照,天还未黑,却已华灯初上了。
霍重华推门而入,墨随儿和墨巧儿等人退到了一边,霍重华见楚棠当真在绣花,走近一看,是朵蜜色的花朵儿,却瞧不出到底是什么花种。
霍重华将她手里的小绷拿下来,让她看着他:“本来今日程大人设了宴,我没有参席,就直接回府了。”
他眼神巴巴的,好像有点怕她。
楚棠笑了笑,很客气道:“程大人给面子,你不该拂了,下回不用急着回来 。”
她看着霍重华身上的正四品官员的袍子,金带,佩玉,黄、绿、赤、紫织成云鹤花锦绶,下结青丝网和金绶环。姿态陡然间就威严了,却不同于官场上的凶悍,是那种冷峻的美,让人看了痴恋,却又不敢多看。
他就是一个人中之龙,上辈子是,如今亦然。
楚棠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太多,他一心护着她,护着楚湛,她还奢求什么?
可人心都是贪婪的,嫁给他时,她尚且懵懂茫然,以为和他平平淡淡过日子就行了。
如今的心绪却变了,楚棠也知道自己变了,她想要更多,想要信任和了解。
只是……很多事情通常都不会像她想的那样顺利。
楚棠一直盯着他看,霍重华以为她不喜欢这身官袍,“夫人,你不打算给我更衣?”
言罢,他抓起她的手,带领着她解开盘领上的系扣。
楚棠还是第一次伺候他换衣服。
墨随儿过来接过换下的官袍,小心翼翼叠好。这之后霍重华还站在那里没动作,楚棠知道他什么意思,又去屏风那头取了他的常服,掂起脚给他穿上。
霍重华一直看着她,楚棠的一点小心思和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小半年了,她还是不曾放下,一日不解决,她就时常这个不温不火的样子。
霍重华让下人退了出去,将小几上的箩筐拿到一边,亲自去博古架取了笔墨纸画,抓着楚棠的手,让她窝在自己怀里:“来,为夫接着教你画画,你描的那个花样儿,也就我不会嫌弃。”
楚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任由他搂着,她没有法子跟他一直抗争下去,但也不可能像个花痴少女,全身心都放在这个男子身上了。
或许,像一开始一样的心态才是最好的,她不排斥他,可也并不喜欢他。
楚棠知道,她已经喜欢霍重华了。
嘴上没有承认过,不代表心里没有。
屋子里,火炉上腾着热气,霍重华前几日带回来的几盆盆栽已经打了花苞,眼看就要被熏开了。
楚棠的手没有用力,都是霍重华握着她的手再画,几笔之后她才看出画的是什么。
又画她!
眉眼才刚描出来,他教画的动作就变了姿势,楚棠被搂的太紧,她终于要吱声时,门扉外有人敲了几下。
“四爷!四爷出事了!”是霍宅的下人。
吻又重又热的落在脸颊,霍重华贴着她细嫩的耳垂道:“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禁锢突然消失了,门吱呀一声打开,而后又合上,楚棠这才起身往外看了一眼,叫了墨随儿过来问话:“出什么事了?”
霍重华风头正劲,如若出事,那必定墙倒众人推,她就算知道他今后的命运,也难免担心。
世事总是在变,谁也不能预料将来就一定会发生什么。
墨随儿也不知情,“四奶奶,奴婢这就出去打听一下。”
没一会,墨随儿就回了屋子,脸被西北风刮的通红:“是马房里的老驴病死了。四爷带了几个人出去,奴婢听说是要挖坟给埋了。”
楚棠闻言,关于那头毛驴的记忆突然就清晰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霍重华对他的小毛驴格外在意,死后还立了一块碑。
董管事去年就在霍宅做事,楚棠知道霍重华对他很敬重,而且他是看着霍重华长大的,就找了他过来接着问话:“董叔,你可知四爷为何如此在意那头毛驴?”
彼时,楚棠对霍重华印象只有两个字:无情。
但这个无情的人似乎又格外重情义,她开始好奇他的事,想知道更多。
董管事垂眸一思,想着四爷无比疼惜四奶奶,想来说出来也无妨,便就实话说了。
楚棠这才知道,霍重华自幼是吃着母驴的奶长大的,而今日死的那头毛驴是曾今那头小幼崽,难怪他对霍家老宅的人毫无情义。
是旁人对他无情在先罢了。
楚棠微微动容,其实与霍重华相比,她所谓的孤女身份也算不得什么,最起码幼时还有母亲陪伴过几年。
“我知道了。董叔您先下去吧。”
霍重华回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他踏入屋子,楚棠却还在等他。
一双大眼晶亮有神,语气温和:“你回来了?我让人去热饭菜。”
霍重华怔了一下,暖光下的小妻子温婉动人,他大步走了过去,拥着她像拥着一个天大的宝贝。
楚棠被他抱上了案桌,他一手扯开她腰上的细带,就开始吻她,没有任何章法可寻的吻,好像在寻求慰藉。
后背抵在案桌上,又冰又疼,楚棠微微蹙眉,霍重华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便褪去身上的大氅给她垫上,这之后又是沉沦其中。
……
霍重华虽说折腾起来,会让楚棠难以接受,但他是个节/欲的人,她就算冷落他一两个月,只要她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但这一次却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