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怎样,像这样的交接仪式都是上下任主母之间的事情。像周颐这样,直接避开王艳,于规矩来说确实不妥当的。
若王艳计较,周颐是她的亲儿子,她不会生气,但儿媳可不一样呢,说不得王艳对李应茹就要有看法。
“你不了解咱家的情况,我娘不太懂这些,她也不喜欢,以前我姐姐们未嫁的时候,都是姐姐们在管家,现在姐姐们嫁了,我爹也会帮着搭把手,剩余的就是青竹在糊弄,他们做外头的事还好,但是内宅,到底是有些难为他们,现在你进门了,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解脱。”周颐抱着账本坐在李应茹的身边,细细的说道。
“原来如此。”李应茹点点头:“我说这几天就感觉这宅子虽大,但下人们却总是非常混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所以说啊,夫人,内宅的事就全靠你了。”周颐指了指他右手边的一叠账本:“这是咱家公共的花销”又拍了拍左边的账本:“这是咱家的进项。”
“进项?相公,难道你除了当官,还有别的营生?”李应茹说着,好奇的翻开周颐指的账本,刚看了几页,就捂住了嘴巴:“你……这都是咱家的进项?怎会有这么多?”
周颐笑笑:“下湾村的作坊是我在考中进士之前就开了的,现在已经在全大越都有了口碑,夫人,京城最受欢迎的口红,白粉,香皂,还有今年风靡一时的香水,都是这个下湾村的作坊里出来的,不过现在明面上的负责人是周竹,也就是我的堂弟,等明年开春咱们回到下湾村你就可以见到了。这次招商会,下湾村作坊也买到了名额,也许过不久,这些东西就可以走出大越。”
李应茹收起账本,笑道“相公,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家除了你当官的进项,全无其他收入,本还想着拿嫁妆去置些产业,哪想到我完全想差了,要是要京城的其他女子知道,你有这么厚的家底,只怕就该扎小人诅咒我了!”
周颐听了笑眯眯:“所以说你是嫁对了人了,不过夫人你竟然想到拿自己的嫁妆去置产业,为夫好感动啊。”说着还故意摸了摸胸口。
李应茹被周颐怪莫怪样的样子逗笑,但笑了几声后,她还是道:“即便如此,我接过管家权的事情还是要征得爹和娘的同意,不然,就算他们再大度,也该对我有意见了。”
周颐便点点头:“是我想差了,如此,那咱们就一起去找爹娘吧。”
夫妻二人便相携着向周老二与王艳的院子里行去,到的时候,周老二与王艳正在说话,周颐便直接开门见山;“爹,娘,应茹已经嫁进咱家来了,这管家的事也就交给她吧,免得你们二老受累。”
周老二闻言,忙道:“这是应该的,内宅的事我也呼应不开,你娘也不懂这些,交给儿媳来管最好。艳娘,你说呢?”
王艳点点头;“不错,儿媳会这些,我不懂,那她就管吧。”说完便低下头去喝茶。
李应茹站在边上看着王艳的神情,神思一动,她笑着走上前,在她旁边笑着道:“娘,我昨日见你绣花的时候,老是揉肩膀,可是肩膀有些疼了?我给你揉揉吧,我经常给我娘推拿,手劲还可以。”
王艳是乡下妇人,她前半辈子都受着周母的欺压,本就不大的胆子更是小如鼠,虽然后来分家后,情况好了一些,但到底没多大的见识,娶李应茹这样的高门儿媳,她之前害怕李应茹会欺负她,想到前半辈子受周母欺负,后半辈子又有可能受儿媳欺负,她心里就不得劲的很,李应茹又长的不如别的姑娘娇俏,看起来就不是个好惹的,让她心里本就有些发怵,闻言王艳有些迟疑道:“这不好吧,这些事让丫鬟来做就行了。”
李应茹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嫁进了周家,那就是您的晚辈,是您的儿媳也是您的女儿呀,女儿给母亲捏捏肩膀,难道不是应该的?”说着便上手开始捏起来。
周颐坐在一边含笑看着李应茹的动作。
王艳一开始还有些皱眉,渐渐的,她的眉头便松开,脸上露出很放松的神色,李应茹一边捏,一边轻轻问:“娘,这个力度行吗,若是疼了,您就对我说。”
“好,挺好的。”王艳笑道。
李应茹趁机道:“娘,您和爹信任我,将管家的事交给了我,不过我才嫁进咱家,有些事还不是太懂,若是有做得不好的,您可得教我!”
王艳闻言笑的更开了:“我又不懂这些,以前你没嫁进来的时候,我就不大管这些,都是你几个姐姐支应着,管家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应茹这时候冲着周颐眨了眨眼睛。
周颐也眨了眨眼睛回应她。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想想,您和爹辛辛苦苦将相公和姐姐们拉扯大,而且每个儿女都教育的这样好,就是一个成功的母亲呀,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去了呢,若是不会管家,怎会把母亲当的这样好,您的本事可够我一辈子来学呢!”
“是这样?”王艳被李应茹说的心花怒放,这辈子她还没被人夸过本事大呢,没儿子之前,她是个不会生儿子的不详妇人,有了儿子后,又被女儿们埋怨小时候没有照顾好她们 ,所以,王艳是没有什么自信心的,她现在想做些事来弥补,可却总是两相不讨好,打心底里,她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所以李应茹的话让她欢喜的同时,又有些迟疑。
“当然是了,不信您问问爹和相公。”
“是这样吗?”王艳望向周老二,周老二看着王艳脸上久违的笑容,忙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周颐也笑道:“娘,应茹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王艳听了,脸上有些潮红,她让李应茹停了手:“应茹啊,你嫁进咱家,娘别的本事没有,给你做一顿饭咋样?”
李应茹吃惊的问:“娘,您亲手做吗?还是让儿媳来吧,免得您累着了。”
“哎,这有啥,我前半辈子都在锅台边打转,再不动动,身子骨就要生锈了。”王艳
一扫之前的阴郁。
“那娘,我给您打下手吧,您也教教我怎么做菜,以后我也可以做给您和爹,还有相公吃呀!”李应茹扶着王艳,边和她说话,边往厨房方向走去,走的远了些,不知李应茹在王艳耳边说了什么,王艳还被逗得大笑了一声。
周老二看着给周颐竖了个大拇指,“这儿媳妇可娶着了!”
周颐笑笑,虽然王艳是他的母亲,但周颐必须得承认,王艳是没多少见识的,依着李应茹那心有千千结的玲珑劲儿,只要肯花心思,哄一个农家太太还不是手到擒来,这不三言两语就找到了王艳的软肋,直接瓦解了她的心防。
有了李应茹下力气做王艳的润滑剂,一连几天,王艳都是满面笑容,周颐也在这和乐融融的家庭气氛中过完了他的新婚假期。
派出去核查商户的人已经回来,两相一对比,发现地方上上报的还不到核查的一成。这倒也不奇怪,地方上上报的都是登记为商籍的商户,而那些登记为农户,地主,或是其他身份实际却从事这商事的人则更多的隐藏了下来。
周颐对这个结果还是非常满意的,查出这么多商户,至少证明这些去查证的人没有阳奉阴违的懈怠。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大越时报上刊登的,若错过了此次被商业部登记为商户的时机,以后的税就要多交一成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只要从事商事,以前不查,地方上打点好,就没什么,但现在特意追查下来,他们也瞒不过,所以周颐派出的这些人在核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拦,有些甚至还特意主动交代自己的身份。
毕竟商业部也没说一定要从事商业的人改变为商籍,只是要在商业部这里留个商户的底。
周颐命商业部的下属将核查到的商户名单登记在册,然后又特意打造了一种有暗码的身份铭牌,还编了号码,上面记录了商户的简单信息,这些名牌也一一登记在册,然后让即将派驻到地方上的商业部的人将当地的商户铭牌对应着发下去。
如此一来,管理商户就简单了许多,以后新增若是查出来新增的商户,再继续登记就行了。
地方上商业部的衙门已经搭建完毕,在派驻人前往地方上的这一天,周颐一脸严肃的说道:“本官话不多,望各位铭记,我们正在做一件亘古未有的大事,可能关系到我大越的前途,望各位牢记我商业部的部训,若有违反,本官必追究到底,当然,若各位尽忠职守,本官也会不吝提拔,望明年年底考评的时候,本官是笑迎你们的,去吧。”
“是,下官们必牢记大人的训导!”
送走了派驻到地方上的商业部的人,日子也临近了年关。
这一年,由于周颐的大手笔,大越的国库总算摆脱了能跑马的窘状,户部尚书皱着的眉也松开了,给官员们发年底双俸的时候,也终于不用愁眉苦脸,哎哎直叹了。
京城的冬天,仿佛天天都在下雪,虽然已是暮色,但周颐走出商业部的时候,完全不用打灯笼,雪地反射的白光如同晕开的月光一般无二。
刚出商业部没几步,就遇见了从户部出来的陶狄华,周颐忙上前打招呼,“陶大人,您也这时候才下衙呢?”
“哦,是周大人啊,忙点好啊,本官今日在年底盘结,还多亏了周大人你呀,不然,老夫就算想忙,只怕也没得忙啊!”陶狄华摸了摸胡子,一脸笑意的说道。
“下官不过是做了应做之事,不算什么。”
陶狄华闻言挥了挥手:“哎,周大人,若说这满朝文武,老夫最佩服谁,可能就是你了,你可真是好好给老夫上了一课,如此一来,老夫也对你说的兴商业抱了极大的期望,说不定你的法子真能给大越带来新气象……”说到这里,陶狄华一顿,可能是心情好,还开起了周颐的顽笑:“周大人,你这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怎么还天天如此晚才下衙,不怕家里的娇妻等着急了?”
周颐摸了摸鼻子:“陶大人,您就别打趣我了,这开年的事一大堆,下官得做好准备,现在下官正忙着准备商业书院的事……”
听周颐说到商业书院,陶狄华敛了脸上的笑容:“周大人,书院是传道授业的地方,老夫还是希望你三思而后行,一个不好,说不得就要惹下 祸端,不过周大人运筹帷幄,老夫也是杞人忧天了。你那商业书院准备的怎么样了?”
周颐落后陶狄华两步,“现在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书院正在修建,老师也请了些,年后就可以招生!”
“如此甚好!”谈狄华点点头。
两人一起结伴回家,陶狄华的家在东街,他自己又没让下人来接,周颐本着尊老,便准备送他回家。因为年关接近,街上有些商家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街道上也出现舞龙舞狮的队伍。
小孩子们被大人带出来,欢呼雀跃着满街跑。
周颐正和陶狄华说话间,膝盖忽然被撞了一下,周颐低下头一看,才发现是个包裹像个粽子一般的小豆丁,约莫不过三四岁,他可能是知道自己撞了人,咧开小嘴,举起手中的糖葫芦,有些不舍的问:“伯伯,你吃吗?”
周颐觉得好笑,没想到他也被人叫伯伯了,他蹲下和小豆丁平视:“你怎么能叫我伯伯呢,要叫我大哥哥知道吗?”说着忍不住捏了捏小豆丁的脸,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周嘉小时候,胖乎乎的,跟个糯米丸子一样,捏他的脸他还会主动往上凑。不过后来长大了,个子长高了,身量也抽调了,就没那么好玩了。
小豆丁狐疑的看一眼周颐,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他哥哥,这时,孩子的父母在远处叫唤:“小宝,小宝,你在哪儿?”
“娘,娘,我在这儿……”小豆丁奶声奶气的回了一句,想转身往他爹娘的方向跑去,忽然又想到什么,冲着周颐微微鞠了一躬:“对不起,哥哥”然后才抬起头,像个肉包一样捣腾着两条小短腿跑了。
“这孩子挺可爱。”陶狄华在旁边赞一句。
周颐含笑,“是啊,挺可爱。”
陶狄华看着周颐的样子,在两人往东街走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周大人,恕本官冒昧,我知道你心中的抱负,但你明明可以采取更缓和的办法,水到渠成将事办了不是更好?老夫总觉得你现在做的一切好像都在赶时间。”
周颐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陶狄华,心里还是比较吃惊的,没想到陶狄华竟然看出来了,而且之前陶狄华对他开商业书院的担忧,也说明他可能是想到了商业书院可能带来的影响的。
周颐也没瞒着陶狄华,他点点头:“下官就是在赶时间,大越内忧外患,容不得我等懈怠了,若我们慢一步,可能等着大越的就是万丈深渊。陶大人,你是户部尚书,您最清楚大越的经济情况,您觉得,若大越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还能支撑多久?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汉人王朝更迭,咱们还可以接受,但若是外族将这片土地征战下去了呢,那时候,我们千千万万汉人可就要生活在异族人的统治之下了,我做这一切,既是为了皇上,也是大越,更是为了像刚才那孩子一样的其他无数小儿,让他们能安稳的长大。”
一席话说的陶狄华无声,他望着周颐的眼神带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其实周颐还没有说的是,若这个时空和那个时空历史进程不变的话,这时候,西方即将掀起风暴了,那是另一个大时代的来临……
正在陶狄华怔愣的看着周颐的时候,忽然不知闪出一个人影,附在周颐耳边说了一句话。
周颐听了,脸色蓦然收紧,他冲陶狄华拱拱手:“陶大人,请恕下官不能送你回家了。”
不等陶狄华反应,便快步离开。
周颐骑上准备好的马,与王向西带着的禁军护卫一起快速向京郊赶去。
这里是京郊最大群山带,周颐骑上马跑了一个多时辰,这才下得马来,让禁军守在外面,自己从一个山口进去。
七绕八绕,开了无数机关,才走到一处空旷地带,里面没有点火把,而是一种类似于夜明珠的东西来照明。
这空旷地带,竟是将整个山都挖空了,这间空室连着好些通道,可以说是四通八达。
周颐熟门熟路的进入一个通道,然后在墙上拍了拍,一道石门便缓缓打开,这是一间刑室,里面已经有好些人,三个五花大绑的异族人被扔在中间。
见周颐进来,房间里面的人忙行礼。
周颐挥挥手,冷着目光问:“这是怎么回事?”
“回周大人,这三个是潜进来的异族人,被我们抓住了,已经禀报给了皇上,皇上命说一切任大人处置,末将猜测,他们是混进来想窃取火铳的。”一个将官说道。
周颐招招手,便有人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周颐坐下来,看着面前这三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异族人,“查出来了他们是哪国的人吗?他们还有没有同伙?确定只有他们三人混进来了?”
“暂时还未查出他们的身份,刚刚抓住不久,他们身上也没有什么标记,不过末将确定只有他们三个异族人混进来了,在大人您未来之前,末将已经将整个基地都筛查了一遍。”
“有内鬼吗?”周颐皱着眉问,如此严密之地,没有内鬼不大可能混的进来。
“这个还在查”将官忙答。
周颐点点头,然后才看向三个异族人:“你们既然被派来做这样的事,肯定是精通大越语言的吧,本官问你们,你们有内应吗?”
那三个异族人脸上的狰狞神色一闪而过,就是不说话。
周颐忽然拍了拍巴掌:“我说你们可汗也是,既然做的是如此机密之事,怎么又派你们前来,就你们这长相”周颐指指他们的高鼻大眼“这不是活靶子吗?”
那三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周颐。
周颐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们倒是硬骨头,估计是你们可汗也看不过,这才让你们来送死吧……”
“你放屁,我们是大羌最无畏的勇士,是可汗的护卫……”中间一个长的跟熊一样的家伙最先忍不住,能成为可汗的护卫队,被可汗信任,是大羌所有勇士都向往的。这代表他们是勇士中的勇士,是大羌最好的男儿,周颐说大羌可汗是派他们来送死的,直接让这家伙愤怒了。
“察哈尔,别上当……”
察哈尔刚一出声,他左边的一人便忙喝道,焦急之下,竟然还用的是大越语言。
中间的察哈尔嘴巴嘎嘣一下,眼睛直了,他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身份。
周颐拍掌笑道:“原来你们竟是大羌的人,还是大羌可汗的护卫!啧啧啧,大羌可汗舍得下血本啊,大羌可汗的护卫岂不是你们大羌精英中的精英!可惜了啊,今天要全部死在我大越的国土上了”
周颐的话并没有引起这几人多大的反应,既然来做这件事,就早已在心底有了失败的觉悟。
周颐看了看他们笑笑,忽然伸出手,他旁边一位军官便直接将一把火铳递到了他手上:“知道了你们是大羌的人,最大的情报已经得到了,留着你们也没用……”话音刚落,周颐忽然对着左边一人的脑袋砰的就是一枪。
左边那人只嗬嗬了几声,便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