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事与愿违,宝墩儿的身子动了动,一只手伸到嘴边吮吸了几下,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周颐:“……”
该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哄他,儿子不会哭吧……,短短的一瞬间,周颐想了很多,但行动却快于脑子,在他还没想好的时候,他的行动已经代替他做了回答,只见他在小胖子睁开的一瞬间几乎是无缝衔接的冲着宝墩儿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一口大白牙特别显眼。
宝墩儿眼睛转了转,小巧的鼻子像小狗般勘动了几下,然后像回应周颐般,竟然也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咯咯咯……”
他儿子这是笑了周颐既惊且喜,哈哈,看来果然是父子同心,他就说嘛,就算以前没见过,但这可是他亲儿子,怎么会不认识他!
不过,还没等周颐欢喜完,打脸的事情就来了,“哇哇哇……”小胖子陡然爆发出惊天大哭,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应……应茹!”周颐见孩子哭,一下便急了,又不敢走的太快,只能边走边小声喊。
“哇哇哇……”小胖子的哭声也不停歇,父子俩人竟然在半夜的院子里形成了整齐的二重奏。
“小姐,小少爷都哭了,你看看姑爷,也快急哭了,咱们快去接他们吧。”
原来李应茹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不远处看着周颐的动静,见着父子俩的凄惨样,既心酸又好笑。
李应茹冲着青儿挥了挥手,“没事的,他们是父子,迟早要过这一关。”
“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啊,现在是半夜,小少爷要是生病了就不好了。”青儿跺了跺脚。
李应茹莞尔一笑:“没事的,宝墩儿一贯哭声就大,他身子好的很,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吗?”
李应茹幼时去过边关,跟着 一个医术卓绝的大夫学过,宝墩儿在她的手里,长到这么大,连咳嗽都没有一声。
青儿一想也是,便站在李应茹身边不说话了。
好在宝墩儿并没有哭多久,就算哭也只是干嚎,连眼泪都没怎么掉,他好像是哭累了,打了几声嗝,便转着咕噜噜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周颐。
抱了这么一会儿,周颐也渐渐掌握好了力道,没之前那么僵硬了。
见孩子不再哭,他也就不再喊李应茹,轻柔的拖着宝墩儿,父子俩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
越看,周颐的心就越软,嗯,这孩子怎么这么好看呢,额头像他,眉毛像他,眼睛像他,鼻子像他……
前世有朋友生了小毛孩儿,在他面前炫耀,说怎么怎么像,他从来都是嗤之以鼻,屁咧,一个小毛崽子,啥啥都没长开,能看出个啥来。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真的是只有亲生父母才能看出来的神奇事件啊!
“爹,爹爹,我是你爹爹知道吗……”周颐边小心的捧着宝墩儿,边忍不住出声逗他。
“嘎嘎。”
“爹爹……”
“嘎嘎……”
“哎呀,我宝贝儿的声音真好听,像小黄鹂一样,是吧。”周颐一脸真诚的满足。
李应茹在一边听得都快要笑出声了,就宝墩儿这样,一笑就像鸭子似的,还小黄鹂呢!也亏得相公怎么说的出口,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没这么闭着眼夸的吧?但看相公的样子,好像又不是昧着良心在夸宝墩儿,他好像……真是这么觉得的?
“粥是热的吗”李应茹见他们父子俩这样,捂着嘴巴轻笑一声,这才放心的带着丫鬟真正回院子,边走还边问。
青儿忙答:“嗯,一直温着,少爷什么吃都可以。”
“那去准备好,端上桌,备好洗澡水。”李应茹吩咐。
“好的,小姐,这些你都嘱咐好多次了,被子也换了,少爷的衣物您也一早就准备好了……”青儿还要说下去,被李应茹轻喝一声:“快闭嘴。”
青儿与其他几个大丫鬟对看一眼,偷笑着应了一声是。
李应茹回到院子,将这一切都准备好后,周颐才捧着宝墩儿到了屋子,不知道他俩在聊什么,宝墩儿啊哦个不停。
李应茹接过孩子,“相公,你饿吗?桌子上有备好的宵夜,你吃一点儿吧。”
周颐深深的看着李应茹,喟叹一声“你可算是愿意叫我一声相公了。”
李应茹却将眉毛一拧:“你若是身子耐打,我是准备收拾你一顿的,外面不都说我母夜叉吗,也好趁此机会坐实了这个名头。”
周颐咽了咽口水:“媳妇儿,我身子很娇弱的,经不起打的,我错了,真的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再说你哪是母夜叉,哪有这么美的母夜叉呢?明明就是仙女下凡嘛!儿子,你说是不是?”
宝墩儿睡醒了这会儿精神百倍,在李应茹怀里也一直看着周颐,见周颐又冲他说话,立刻挥了挥小手,笑着“嘎嘎”了一声。
周颐立刻一脸满足,看着李应茹道:“你看,咱们儿子也这么认为呢!”
李应茹再也绷不住了笑意了,“你问什么他都是这样,傻子,行了,快吃饭吧。”
周颐确实饿了,端着粥呼噜呼噜喝了起来,李应茹在一边看得无比心疼:“慢点儿,相公,慢点儿,别吃太急了……”她又看着周颐晒成古铜色的脸,只觉心里一抽一抽的,这可真是糟了大罪了!
一直到四更时分,李应茹帮着周颐收拾完,两人才睡下。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周颐还没睁开眼睛,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蠕动,蠕动?周颐猛地一下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一张胖脸,宝墩儿张着小嘴,见周颐醒了,立刻弯了眼睛,“咿呀……”,口水滴答着到了周颐脸上。
周颐却混不当回事,抹了一把脸,做起来抱住宝墩儿:“儿子,哈哈哈……”
“嘎嘎……”
李应茹推门进来,就见着周颐抱着宝墩儿大笑的样子,“相公,你醒了,是宝墩儿把你吵醒了吗?”
“宝墩儿,这是我们儿子的小名吗?”周颐忙问。
李应茹点头:“这是爹取的名字,大名要等你回来取呢,好在你还有良心,赶在宝墩儿周岁前回来了。”
说到这个,周颐瞬间就像被放了气般瘪了下去,他眼巴巴的看着李应茹:“应茹,我错了,你不能原谅我吗?”周颐眨了眨眼睛,挨着他脸的宝墩儿也眨了眨眼睛,两张脸,一黑一白,神态却出奇的相似。
李应茹不知道蠢萌这个词,但确确实实受到了会心一击,这两张脸放在一起,对着她做出这样的动作……
李应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不露分毫,“只要你以后不再犯,我自然不会不原谅你,但你要记住,若再有下次,我可就要将你吊起来打了!”说着将桌上的杯子拿起来,单手轻轻一捏,然后搓动了几下,再张开手,一个好好的杯子竟然成了粉末,细细扬扬的飞下。
周颐看得瞪直了眼,嘴巴张着咽了咽口水,他知道李应茹武艺高强,但从不知道竟然高到了这个层次,这莫不是筑基了?周颐在心里摇摇脑袋,不,醒醒,这不是修仙的世界啊!
而宝墩儿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和周颐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也不知怎的,本来就没到记事的年纪,但潜意识里却有了母亲生气会很可怕的印象,以至于长大后他可以随便跟周颐怎么撒娇,怎么皮,但只要李应茹一沉下脸,宝墩儿立刻就会变成温驯的猫。
父子俩一个蠢样,再三对着李应茹犯规,李应茹实在是忍不住了,爽利的大笑起来。
周颐吃过午饭,又和宝墩儿香亲了好一会儿,这才换好衣服进了宫。
“臣周颐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你出门在外这么久辛苦了。”崇正帝看着周颐的后脑勺,感叹的说一声,周颐出去这么久,防备是一回事,但除开这个之外,别说,崇正帝还挺想他的。
“是。”周颐依言抬起头,就要站起身。
“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崇正帝吃惊的看着周颐,然后忽然爆发出大笑:“啊哈哈哈哈哈……”
周颐哀怨的看着崇正帝:“皇上,您这欢迎的方式也太独特了些吧,有这么好笑么?”
哪想崇正帝却笑的浑身哆嗦,简直停不下来,最后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周颐苦巴着脸,哀怨道:“虽然皇上这么笑,让微臣觉得并不是多么欢喜,但微臣能一回来就博皇上一笑,也算是有了一点用处吧,哎……”
“哎,哎,你别用这张脸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好笑了……”崇正帝一看周颐那古铜的肤色,偏偏周颐又还说着这样哀怨的话,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笑。
不过当周颐给崇正帝禀报清楚这回出海,朝廷海贸队到底带回来什么以后,崇正帝便再也顾不了看周颐的笑话了,饶是他自诩为天下之主,心里忍不住巨浪翻腾,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周颐当初在开海贸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以天下之财兴大越百业!
这一切的一切,眼见着就要成为现实,若是真的按照周颐预计的发展下去,那么他会在后世的史书上得到一个什么评价:中兴之主?千古明君?
只这么稍微想一想,崇正帝就忍不住心绪沸腾。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周颐,心里念头却坚定起来:若你能助朕开创盛世,让朕成为万古明君,那么朕给你权势又如何?不管怎样,这天下终归还是他们老朱家的天下……
周颐从皇宫里出来,已是夜幕降临,他背着手慢慢转过身看向宫门,周颐只对崇正帝说了换回来的钱财和物资,但那些矿产资源却没有对崇正帝实说,只道看着稀奇,想带回来给研究院鼓捣鼓捣。
崇正帝不了解这些,自然也没有当一回事,甚至根本就没听在耳朵里。
其实在出海前,周颐就隐约的看出了一点儿什么,果然,他昨天一下船,就接到了情报。
皇上,果真寡情的很。
周颐心里自然没有根深蒂固的忠君爱国那一套,反正崇正帝存了这样的心思,虽然暂时因为邢景的举动误打误撞的压下去了,但难保这念头不会再升起,周颐自然要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
不过这次杨知文,倒是出乎了周颐的预料,杨知文能想到的,周颐自然也能想到,若是杨知文在殿上带着人稍微为他说几句好话,情势说不定就逆转了。
虽然崇正帝不会对他怎么样,但商业部说不定还真就被摘了桃子,周颐倒不是恋权,而是商业部一点一滴都是他的心血,他费了多少心力才将上也不做到今天这样的程度,若被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主了事,商业部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土崩瓦解,这关系到他新政的施行,周颐自然不可能放手。
邢景,哼,没想到这个首辅竟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周大人,没想到这会儿碰见你了!”周颐正想着事情,杨知文的轿子却到了他的身边。
周颐忙行礼:“见过杨大人。”
“不用多礼,周大人这次出去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吧。”杨知文的目光在周颐的脸上扫过,从一个玉面书生变成了这样,这周颐还真是吃得下苦啊!
“多谢杨大人关心,这一切都是下官该做的。”周颐微笑着道。
“周大人,若不嫌弃,你我共乘一轿如何?”
啥?周颐心里有些吃惊,两个大男人共乘一顶轿子,会不会有些古怪哦?不过这次杨知文确实帮了他,算了,共乘就共乘吧。
不愧是次辅啊,这轿夫都这么有水平,抬着两个大男人,竟然平稳异常。
“杨大人,多谢了。”杨知文喊他上轿子,不就是要点破邢景的事吗,周颐索性先开口了。
第169章 征税风波
“周大人何谢之有啊?”杨知文摸着胡子笑呵呵的看着周颐。
周颐心里呵一声,表面疑惑道:“杨大人竟然不知,哦,那看来是下官想差了。”你还装,那老子也跟着装好了。
杨知文扯着胡子的手微微一用力,眼睛一眯,他本以为周颐自己已经道了谢,他客气两句,让周颐自己讲出来,也好显得他不是挟恩图报,哪里想到周颐这小子竟然也和他打起了太极。
“呵呵呵呵……”杨知文看着周颐笑出声,“虽不知周大人是在感谢什么,但老夫还是要提醒周大人一句,这朝堂风云变幻,周大人你还是当心一些的好。”
罢了,这小子一贯狡猾,还是他自己说出来吧。
周颐这下正了脸色,对着杨知文拱手道:“杨大人定是说的邢大人的事吧,下官相信他不是出于私心,但这对下官来说,确实有些冤枉,既然杨大人提出来了,那就说明杨大人是专门照拂我,杨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
杨知文满意的点点头,和聪明人对话就是简单,稍微起个头,对方就能闻铉歌而知雅意。
周颐凑近杨知文,低声道:“杨大人,恕下官妄言了,下官认为,比起邢景大人来,您应该更能率领群臣,适合首辅这个位置。”邢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敢将手伸到我这一摊子来,那就别怪我反击了。
杨知文心里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周颐如此谨慎狡猾的人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难道他要和他站到一起了?若当真如此……,饶是杨知文老练沉稳如此,也忍不住心绪激荡,没想到之前千方百计的拉拢没得到周颐的回应,现在却错打错着,邢景啊邢景,你若知道了,恐怕得呕的吐血吧,不过是一个商业部而已,又哪里比得上周颐分毫。
虽然杨知文他心里想了很多,但面上却还是吃惊不已:“周大人此话何意?”
这就是杨知文一贯装过头了,他在周颐面前下意识的也如此反应,话一出口,就知道不该这么说,一开始他装傻周颐也就跟着装傻,显然周颐并不吃他这一套。
果然,周颐眼睛微眯,嘴角带着莫测的淡笑:“哦,这只是下官一时胡言而已,杨大人不用放在心上,不过还是要感谢杨大人,谢谢你那日在大殿上照料下官,下官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