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大羌人那边来了使者,皇上要在明日朝会上召见他们。”
“这么突然,怎么之前没有听见风声?”周颐奇怪的问,像这样两国邦交来使者,之前就应该递交国书吧。
回话的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那他们突然来干什么?”周颐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还能干什么?要钱呗,前些年每年要一回,从前年开始,他们已经不满足一回了,今年更过分,春耕刚刚过就来了……”翰林院的这位同僚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愤慨,毕竟是大越的人,被人这么摁在地上摩擦,心里怎会没有屈辱。
虽然对外说的好听,这些钱财都是给对方的回礼,但是那些吃人的狼每年都拿着三瓜俩枣,从大越带回去的却是金山银山,谁都知道,这是大越花钱买平安,不过为了面子自欺欺人罢了。
周颐也叹了口气,这个时空的大越虽然和他原来生活那个世界的历史不一样,但无论是文化,政治,经济,还是版图,地理位置,除了些微的差别外,简直就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明朝,身为汉家儿郎,看到这一幕怎会没有触动,再说他已经在这个时空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融入了这个时空,现在心绪又怎会没有波动?
但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编修,根本就不能改变什么,除了跟着心痛愤慨一番也没别的法子了!
周颐正在发呆,便听到温曲的声音。
“周颐,到我跟前来。”
周颐忙起身,疑惑的站在温曲面前。
“想必你已经知道大羌使者来京的事情了吧?”
周颐点头:“刚刚知晓的。”
温曲叹了口气:“哎,我大越国力渐微……,皇上明日在朝会上要召见这些使者,命我们翰林院写一篇迎辞,我准备交给你。”
温曲看着周颐,见他面色平静,并没有紧张神色,心里点了点头,这孩子果然镇静。
“怎么样?能行吗?”温曲面容温和的问。
领导第一次给任务,这时候就算不行也得行啊,周颐点头。
“好,往年也有迎辞,翰林院便有存档,你依照成例即可,若有拿不准之处,可来问我。”
周颐忙道谢。
在职场上,温曲这样的上司算很好了,敢用新人,又能想到新人的难处。
周颐接了任务,当即翻了翻以往的一些迎辞,看了几篇,便了然与胸,与他想的一样,不过是些欢迎来宾的客套话,和现代开篇热烈欢迎贵客远临巴拉巴拉的是一个道理。
学了这么多年的八股文,这点东西还是难不住他的,在心里微微打了草稿,然后一蹴而就,又研读了几遍,觉得没有问题后,便拿去给温曲看了看。
温曲摸着胡子点了点:“状元郎的文采自是有的,这篇就写的很好。”
周颐忙恭敬的客气:“是掌院您夸奖了!”
“明日朝会,皇上特例每部可多去些敏才口伶之人,我们翰林院也有五个名额,你也去吧,看看也好。”
周颐了然,这定是崇正皇帝想壮壮气势,还点名了要多带些敏才口伶之人,这是在武力上打不过,就准备放嘴炮了?
周颐下午就专门找了大羌的资料来看,对大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大羌位于大越朝西北部,以游牧为生。
整个大羌以大部落统领小部落的形式存在,国土面积只有大越的两成不到,但就是这样狭窄贫瘠的土地,艰难的自然环境养成了一群如狼一般嗜血凶猛的大羌人,大羌人不但和大越有着长久的纠葛,和其他相邻的国家也有摩擦。
而大越,占据着中原肥沃宽广的土地,这片土地上繁华、先进。不光大羌垂涎,周边其他国家也都对大越直流口水,以前大越国力强盛,开国皇帝更是将大羌撵至大漠深处,但现在,大越衰弱了,以大羌为首,其他不管是国家还是部落都对这嘴边的肥肉跃跃欲试,只是大越以前的强盛太过深入人心,他们还不肯定大越到底到了哪一步,不敢贸贸然出兵……
周颐看了看,轻轻嘘了口气。他那个时空,先进的汉家文化被落后的游牧铁蹄踏平,
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大越朝也摆脱不了这个命运。
周颐摇了摇头,放下满腹心思回了家。
家里王艳正笑着和周老二说话:“果真和六郎说的一样,那李夫人和善的很,处处都很照顾我,李姑娘也很懂礼,我看着很满意。”
周老二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娶妻娶贤,只是他们家是将军府,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我们去提亲,人家会答应吗?”
第104章 第一次早朝
周老二这么一说,王艳也有些迟疑了,李应茹毕竟是将军府的闺女,她一个平头老百姓,现在虽说看着好,但日子过久了,谁知道这李应茹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到时候她一个农家老太太怎么压服的住这样的高门儿媳?还有六郎那里,他娶了这样一个大家小姐,以后会不会受气?
这么一想,心里的喜悦便少了许多。
周颐从门外进来,正听见周老二的话,闻言笑了笑:“娘,今天去了李府,感觉怎么样?”
“好是好,就是……六郎,这李姑娘的门第会不会高了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看着再和气,难免会有傲气,万一以后她闹脾气,我怕你受气。”王艳叹了口气道。
“娘,我娶的是妻子,又不是木偶,她当然要有自己的想法,夫妻携手才是正理。”周颐坐下来,将外袍递给青竹说道。
“那妻子不就应该以夫为天,她本就是大家小姐,你若还一味的纵着她,以后人还不得翻天!”王艳忧心忡忡的说道。
“娘,李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是和她接触了吗。”
“六郎啊,娘比你多活些年岁,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看着好好的,以后日子过久了谁说得准呢!”王艳还是有些担忧。
“行了,六郎一贯有主意,他不比我们看得清?孩子自己愿意,我们盼着他们好就成了,你说这些做什么?人家若肯从将军府嫁到我们家,就足够证明她对六郎的情谊了,这样的儿媳你还挑,难道你能给六郎找个更好的?”周老二挥了挥手说道。
“你……”王艳被周老二说的一噎。
六丫这时也在旁边说道:“娘,我看是你多想了,李妹妹我看着人很好,和我也很聊得来,总之,我赞成六郎去向李姑娘提亲。”
王艳听了,看了看六丫:“你还说,你自己本就是个厉害的,一张嘴得理不饶人,以后嫁到婆家了怎么得了?”
“娘,你也知道我是得理不饶人,既然我有道理,为什么不能说?这天下间,不管怎样,都得有个道理,若我嫁得人家连道理都没法讲,那我还不如不嫁!”
“你看看,你看看,这丫头,再不管管怎么得了!”王艳对周老二说道。
周颐含笑看着六丫,对着王艳劝道:“娘,我觉得四姐说的有道理,这天下间,无论怎样都大不过一个理字,四姐的性子我知道,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但若占了理,也不会受欺负就是了,这样才好,不卑不亢,恰恰才能在人家家里立住脚呢!”
六丫也看着周颐笑了。
王艳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现在一个个都长大了,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娘是管不了你们了……”
周颐看了看六丫,给她打了一个眼色。
六丫便上去抱住王艳的胳膊:“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娘啊,我们能在你面前有什么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不会真的生我们的气。”
王艳便被六丫逗笑了,她点了点六丫的额头“你这丫头,就你会说话。”
周老二看着王艳笑了,也跟着笑了笑,笑过后又对周颐说道:“六郎,既然你中意李姑娘,那我们就准备着找媒婆上门,若说得好,就把亲事定下来,左右你年岁也不小了。”
周颐点了点头,“爹,若李家也答应了,我和李姑娘之间就先定亲吧,成亲至少要等四姐出嫁以后再说。”
“哎,也是,六丫这年岁是不小了。”说到这里,王艳和周老二都着急起来。
王艳道:“依我的意思,咱们就该直接在广安县找户人家,现在六丫都过了十八,快到十九了,一时间去找的话,哪儿那么容易,姑娘家的花期哪里耽搁的起。”
“娘,这你不用担心,我在京城这么多日,已经给四姐寻摸了几个知奋进的好后生,人品没问题,只要四姐没意见,这亲事应该能很快定下来。”周颐笑道。
“当真?”王艳脸上露出惊喜:“那这样就太好了,六郎你的眼光比我们都强,你说人好那自然是好的”
王艳和周老二听了都挺高兴。
只有六丫咬了咬嘴巴想说什么。
周颐注意到了六丫的异常,等王艳和周老二回房后,周颐叫住六丫:“四姐,你刚刚可是要说什么?”
“我……”六丫踟蹰,不知该不该说。
“四姐,你可不是那扭扭捏捏的人,有什么话就说呗。”周颐笑着对六丫道。
六丫吸了口气道:“六郎,我知道这事儿是我有些胡闹了,不过,不过,我今日去李府的时候,看见了……”
“看见了谁?”周颐脸上凝重起来。
“他说他叫李应壁,我……我,我对他挺有好感的。”六丫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的说道。
“李应壁?”周颐惊呼出声。这该死的小子,不光放狗咬他,现在竟然还敢来勾搭他的姐姐!
“六郎,是不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你若和李姑娘的事成了,我再,再和李应壁就有些不妥当了,还是算了吧,你就当我没说,你找的那些人肯定是极好的,我听你的。”六丫忐忑的道。
周颐摇了摇头,“四姐,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若能嫁一个你心仪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就算我和李姑娘的事成了,你要嫁进李家也没什么,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我们家也不用在意这个。”
“我们家不在意,可李家呢,他们那样的门第,肯定会在意的吧。”六丫道。
周颐笑道:“若李家连这个都在意,那你也不必嫁进去了。”
六丫闻言展颜一笑:“不错,的确是这样。”
周颐回房的路上怎么也想不通六丫怎么和李应壁见了一面就看上他了,他那天也见了李应壁,没看出来有什么稀奇的啊!
算了,感情的事本就说不通,不然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呢!
因为第二天要参加朝会,所以周颐早早的便睡了,第二天天不亮变起床,穿了朝服,青竹打着灯笼,主仆两个朝着午门走去。
路上碰到一些官员都是坐着轿子。
青竹羡慕的看了一眼:“少爷,你现在也是官了,怎么不坐轿子?”
周颐敲敲青竹的头:“你少爷我年轻气壮,轿子都是给老年人做得呢!”
青竹呵呵直笑:“少爷,你又逗我玩。”
周颐惊奇的看着青竹:“你现在竟然还知道我是逗你了。”
青竹瘪了瘪嘴“少爷,你别把我说的像个傻子似的好不好”
周颐摇了摇头,不再和青竹打趣,主仆俩加快脚程,不一会儿就到了午门,上次参加殿试的时候他到过午门,这还是第二次这么早到午门参加朝会。
到了午门,周颐拿过灯笼,便让青竹回去了,自己找到翰林院同僚所在,问候过了温曲,站在了队伍的后面。
这次和上次一样,来的轿子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直接将最前面的位置空了出来。
只不过这回落在最前面的却不是那顶青色小轿了,而是一顶八抬大轿。
周颐看见那轿子落了地后,后面的这些官员全都围上去打招呼,就连杨知文都不例外,杨知文看起来还是那慈眉善目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仕途失意的颓废。
周颐摇了摇头。在心里腹诽,都是戏精啊,惹不起,惹不起。
新上任的首辅大人邢景比杨知文年岁略年轻,但也在四十多岁了,他和杨知文是两个风格,杨知文笑眯眯的,看着就是一副老好人模样,而这个邢景首辅,却板着一张脸,让人感觉不好亲近。
打招呼的一些官员都有些小心。
温曲也去行了礼,至于像周颐这样的小虾米,那是连行礼都没资格的。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午门上的钟声响起,官员们便排好队,从午门鱼贯而入。
到了金銮殿外,官员们整顿仪表,便有监察御史拿着本子过来了,他一双眼睛像x光线一样对着这些官员上下扫描一遍,凡是见着有失仪的地方,立刻冷笑一声,刷刷的记上。那被记了的官员立刻头冒冷汗,娘的,这个早朝只怕又不会安生了。
很快便到了队伍末尾,因为今天皇上特例,来了许多四品以下的官员,对于这些陌生的面孔,这御史检查的尤其仔细。
到了周颐这里,周颐对着这御史咧嘴一笑,特别善良可爱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