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点告诉我!”
他用力过猛,指尖都快嵌入她的皮肉中,卿卿终于忍不住痛,伸手将他推开。
“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不想再受苦,如今丰衣足食惯了,我怎么可能再找个下等人嫁了?反正跟谁都一样,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为何我就不能找个好些的,你说普天下还有谁能比老爷更好?难道你让我跟着个小厮或普通百姓吃粗茶淡饭?我不要!”
不管这是不是她的真心话,听她叫完这一通,萧墨气得唇色惨白,整个人都在抖,他真想一巴掌抽过去,好把她抽清醒。
“宁做穷妻,不做富妾!你明不明白?老爷大得都能当我们的爹了,你难道真的甘心跟他一辈子吗?你有没有想过,若哪天他喜新厌旧,你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哥有办法让你丰衣足食,哥只希望能有个老实人好好待你,你明不明白?”
“别再说了,我不听!我不听!”卿卿两手捂上耳朵拼命摇头,好不容易咽下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萧墨不忍心再说下去,眼眶不由跟着泛红,见小妹无助轻泣,他抬起手轻轻地抱了上去。
“哥……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真的……我不会有事的。”
卿卿靠在他结实的臂弯中微微哽咽,萧墨无奈摇头,生平第一次他这么恨自己,恨自己无能。
“哥不答应,不答应你做他的妾!决不!”声音低沉沙哑字字是钉,他紧抱着小妹,就跟儿时一样不遗余力地护着她,因为小妹不知道自己到底跟了个什么样的人,他绝不会睁眼看她往火坑里跳。
第23章 木已成舟
卿卿担心有人过来撞见,泪眼朦胧地让他离开。萧墨无奈,只好听她的话,离开叠锦楼后,他就决定去找萧瑞,然而走到半路,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萧墨顿时警觉,定晴一看是他便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他冷声问道。
那人扬起浓眉笑得无邪,一张小白脸颇为干净。“为何我不能来?主公正在找你,我可是好心和你说一声。”
“明白了,你走吧。”
萧墨微微点头,毫不客气地把他赶走。那人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很小声地抱怨几句话,然后卷起一阵袖风消失得无影无踪。萧墨垂眸沉思片刻,猜测萧瑞找他十有八九是为了卿卿的事,不由加快脚匆匆忙忙地赶至微草堂。堂内灯火通明,他来到堂前稍稍定神,然后轻叩几下房门。
“请进。”
听到传话声,萧墨深吸口气便推门而入,然后拱手施礼恭敬地道了声:“主公。”
萧瑞正伏首案前,抬头见他舒眉一笑,然后放下手中书册起身抬手道:“不必多礼,快入座。”
萧墨道谢之后就坐上客座。萧瑞马上命人奉上香茗,接着掸拂衣袍下摆正身坐下。在萧墨眼中,他老成持重,手段狠硬,是一个不得不敬却又不得不怕的人。
萧瑞搁下手中狼豪,端起茶盏饮口香茗,随后正声道:“前几日我已收到消息,此次真是辛苦你了,如今回来就多歇息几日,接下来的事我会让别人去做,你不必操心。”
“主公客气,这本是我份内事,应该的。”
萧墨轻声而道,神色淡然并无太多情绪。茶过半盏,萧瑞就拿出一只锦盒递上,萧墨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地契还有十根金条以及一些珠宝,他凝神思付片刻便轻问:“主公,这是何意?”
萧瑞莞尔而笑,道:“这是财礼。”
“财礼?恕属下愚笨,不明白主公意思。”
萧墨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萧瑞端起茶盏浅品一口,看起来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暗暗揣测。这十年历练,萧墨已是脱胎换骨,处事老成且日渐不凡,有时都无法拿捏他的脾性,比起那些居功自傲之徒倒让人有点不太放心。
谁都怕教出来的人羽翼渐丰无法管束,萧瑞也是如此,他生怕再次发生谢公子此类的事――明知是其所为却抓不到半点凭证――而且这块心病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虽说萧墨跟随他多年且是他一手栽培,但是防心之人不可无,某些事情不得不多加考虑。
想着,他放下茶盏,轻笑着道:“既然如此,我便开门见山,前几日我在百雀园遇到卿卿,她说了一番话让我感触颇深,难得见她有这般心意,后来我细细想了几日,觉得她要在我身边不明不白地伺候着实在有些委屈她,所以想给她一个名分,不知你意下如何?”
虽然萧墨已经有所准备,但听到这番话他仍然承受不了,两手紧抓膝处不由将衣袍下摆捏得起皱,他实在想不通卿卿为何会去找他,她不是个贪慕虚荣的姑娘,为何要这么做呢?萧墨心烦意乱,不知所从,稍过片刻,他又渐渐稳住心绪,万分恭敬地拱手垂眸道:“多谢主公美意,可是我们兄妹出身卑微,实在高攀不起,还望主公三思。”
萧瑞听后微微点头,右手无意地摩挲起扶手处的祥云纹,他很清楚这对兄妹感情非比寻常,若是处理不妥很可能适得其反,不过卿卿他是志在必得,只要手中有这枚棋子便可杜绝后患,不必担心多生枝节。
定下主意,萧瑞又笑着道:“墨儿言重了,你跟随我多年,我一直很器重你且视你为心腹,更何况卿卿从小长在这处,感情自然深厚。我让夫人去询问她的意思,夫人回来和我说卿卿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更是对我们萧家格外忠心,说出那番话也是发自肺腑。为了慎重行事,我特意请人批了八字,那老道算下来八字相合又是五行相生,乃百年难遇的吉缘,若能成双必定两家兴旺。我成家多年只有正妻并无妾氏,若不是真心喜欢令妹,今天也不会开这个口。你大可放心,令妹我绝对不会亏待,她一入萧家便是良妾的名分,要什么开口便是。”
萧瑞所说的话令人咂舌,以萧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拼命将自家女眷往他手里塞,而他竟然如此优待一个小婢女,若是萧墨真的摇头,倒是显得不通情理,可萧墨不愿意把小妹给这么一个年纪的男人,虽说是良妾但终究要看主母脸色,怎忍心让卿卿受这般委屈。
萧墨沉默不语,过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主公如此器重,令属下十分惭愧,不过请容属下与小妹再商量下,毕竟这算得上婚姻大事。”
“那是当然,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也不想委屈你们兄妹,不过此份薄礼你且收下,就当你此次立大功所得。”
说着,萧瑞将锦盒轻推至他面前。看着这堆珠宝地契,萧墨凝眉沉思许久,然后伸手按上盒盖慢慢推回给萧瑞。
“主公心意,属下心领了,此礼太重实在不敢收,若是说财礼也请属下问过小妹的意思之后再议,请主公见谅。”
话落,萧墨拱手行一大礼,低头刹那他眉头紧锁,锥心刺骨的悲痛呼之欲出。不知萧瑞是否察觉,他侧首看着他拈起美髯笑了笑说:“我静候佳音。”
次日刚用完早膳,萧夫人就来到卿卿房内告诉她哥哥回来了,想让他们兄妹见上一面。卿卿已经偷偷地哭了一夜,听到这话故意装出欣喜之色,然后说要梳妆打扮后才过去,萧夫人便让嬷嬷陪在她身侧,待她梳妆完就领去花厅。
卿卿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样,精挑细选拿了件海棠红荷纹齐胸襦,然后绾上双髻并且在两边各插了朵桃花簪子,可镜中的人儿仍然色如枯槁,无奈之下,她就舀了一小勺珍珠粉抹在脸上,又挑上绿豆大小的胭脂匀在腮边,细心妆扮番之后才敢出门见人。
嬷嬷一路奉承谄媚,恨不得将天底下好话全都用上,卿卿始终心不在焉,只担心等会儿见到哥哥又忍不住想哭,其实她心里仍存有一丝期盼,期盼老爷能够收回成命,期盼着能和哥哥一起离开这里。然而一出叠锦楼,她就在曦园中遇到了萧涵和郡主,两人闲庭信步,卿卿我我,看来恩爱得很。萧涵侧首不经意地看到她,眼神立马变得阴狠冷酷,愠怒中似乎夹杂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卿卿连忙低下头跟在嬷嬷身后匆匆而过,看到那双眼睛,她又开始忐忑不安,害怕自己受到报复,害怕连累哥哥,她必须要有个靠山,能牢牢制住萧涵的靠山。
到了花厅,嬷嬷便要告退,卿卿从袖里掏出点银子打赏给她,然后准备叩门而入,手刚抬起就听到萧夫人在说:“我们绝对不会委屈令妹,你大可以放心。”
“承蒙夫人美意,不过在下仍想问问小妹的意思,您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凡事都以她的为重,望夫人体谅。”
“那是自然,若令妹摇头,我们也不会逼她,我想官人也不会怪罪的。”
……
听完这番话,泪水已含在眼眶,卿卿知道哥哥一直在为她好,一直在保护她,若不是当初因为她,哥哥就不会错手杀了爹爹,也不会低声下气向人乞讨,更不会落到萧府为他们办事,而她除了哭还是哭,什么事都做不了。想着,卿卿深吸口气,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抬手轻叩房门。
“定是卿卿来了,快些请她进来。”
话音刚落,就有一婢女开门请她入内。卿卿提裙迈入,随后走到萧夫人面前行一大礼,哥哥就坐在她身侧,可她都没有勇气看他,只是转过身垂眸施礼。
“哥哥。”
萧墨心头一紧,就算遮掩得再好,他仍能看出她的心事,小妹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所以才会这样做,可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瞒着他,他实在想不通。
“呵呵,卿卿一直吵着要见哥哥,现在见到了怎么哑巴了?好吧,你们兄妹见面,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先聊,我等会儿再来。”
说着,萧夫人起身离去,婢女们紧跟其后退出花厅,偌大的地方顿时空旷无声,卿卿就站在萧墨面前,紧低着头沉默不语。
“卿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哥哥,哥帮你想法子。”萧墨放柔语气,两手轻拢住小妹低声问道。卿卿摇头,然后抿紧双唇死不吭声。萧墨的忍耐已到极限,他真想砸了这间花厅,砸了整座萧府,逼她把真相说出来,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卿卿听着,我已经和老爷商量过了,只要你摇头,他便不会逼你,知道吗?”
他几乎是在哀求,哀求她能拒绝这个名分。卿卿终于抬起头,双眸炯炯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萧墨如释重负,以为小妹开了窍,然而没过多久,卿卿又垂下眼眸黯然神伤。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萧墨真的无计可施,心里只为她着急。
“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这辈子我最大心愿只希望哥哥能好,以后飞黄腾达做上大官,再娶个漂亮贤惠的嫂嫂,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就安心了。其实对我而言嫁谁都是一样,因为我想找一个像哥哥这般待我的,你说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过半晌,卿卿说了这么一番话,萧墨听后痛不欲生,好似有把看不见的钝刀将他皮肉筋骨渐次剥落,绞碎了他的五腑六腑。看来她还不知道,不知道他这般待她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妹妹”。萧墨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紧抱入怀,声音哽咽发颤。
“卿卿,哥带你走,走到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卿卿,其实你并……”
话说了一半,萧夫人突然叩门而入,两人一惊连忙分开,卿卿略微有些尴尬,萧墨更是懊恼不堪,如鲠在喉,双手都不由紧握成拳。
不知萧夫人是否看见两人先前的举动,她笑容满面地走到他们面前,然后携起卿卿的小手轻声道:“两位商量得如何?卿卿别怕,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来替你作主。”
卿卿红着双眼看看萧夫人又看下萧墨,双唇紧抿欲言又止。萧墨拧起剑眉,眼露哀伤,心里只期盼她能摇头说个“不”字,而萧夫人也在等她出声,十分关切地盯着她那张苍白的小嘴。
卿卿很想摇头,真心希望像哥哥所说那样,离开这里到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可是就在这紧要关头,她想起了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眸,想起那个阴狠毒辣的眼神,她犹豫了、害怕了,她必须要抓住萧瑞这个大靠山以庇护哥哥平安,迟疑半晌,最终她微微点头说了声“愿意。”
萧夫人神色一僵,转眼又笑颜如花,而萧墨就像脱光了力气,失魂落魄地往后退半步,脸色死白死白。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点头?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真相?他摇摇欲坠,两脚虚浮无力,似乎风一吹就会倒地成灰。
“既然卿卿答应是再好不过得了,我马上就将这喜事告诉官人。墨儿,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们萧家自然不会亏待你。”
萧墨并没听到这话,他只是看着卿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问“为什么?”,卿卿心中有愧,噙着眼泪不敢看他,她不想让哥哥伤心难过,更不想看到哥哥因弑父之名关入监牢,可这两者相比,她情愿选择前者。
纳妾之事就这样定了,没有一点反悔的余地。萧墨惨淡地笑了笑,随后拱手作辑与萧夫人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便径直离去,似乎是气得将小妹扔下了。卿卿抬眸偷偷地看了眼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24章 夜半惊梦
吉日就定在初五,萧瑞似乎急着要将新妇纳入房内,连喘息的空档都不给。穿上新衣,上了小轿,卿卿便是泼出去的水,她落寞地呆在屋里,心里期盼哥哥能来看看她,可萧墨再也没来,卿卿知道他定是失望至极,失望会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妹妹,她很委屈,很想告诉哥哥自己并非贪慕虚荣,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不想让他受罪,她不想说也不能说,要怪只能怪自己生得卑贱,命如蝼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几日沉沦,卿卿渐渐想明白了,明白自己迟早要嫁人,没办法一直呆在哥哥身边,没办法死赖着哥哥一辈子,只要哥哥安好,跟谁都不重要。望着架上那件华衣,她淡然一笑,心想明天上轿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再也不要让哥哥看到她哭鼻子。
夜近阑珊,揽月楼内灯红酒绿,一片香歌艳舞。香室里热闹非常,十几个莺莺燕燕正围着一人转,那人年纪不大,长得浓眉大眼,白净得很,只见他举起酒壶,随手从美人堆里抓来个姑娘搂入怀中,然后朝她嘴里灌酒。姑娘也不矫情,张开樱桃小嘴伸喉而饮,美酒入口半滴未漏,引得众艳齐声叫好。饮毕,那人甩手便是片银叶,嘴里又嚷嚷着再来,姑娘们争先恐后往他怀里钻,反而冷落了角落里的俊逸男子。
“好了,别尽拍我马屁,快给那位爷斟酒,若谁能劝他喝杯酒,我就给十两,两杯就是二十两,以此类推……还不快去!”
此话一出,众姑娘兴高采烈,齐齐拥向那人撒娇献媚使出混身解数,而那人就像入了定,两手环胸,面无表情地坐着。纠缠许久他都没反应,姑娘们不由觉得无趣,纷纷放下酒盏转头去和豪客撒娇,豪客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摆手,姑娘们见之便识相地退出去。一关上门,豪客就搁下美酒,泼皮猴似地跳上椅子,一边转玩腕上的蜜蜡手珠,一边半蹲在那儿貌似无奈地直叹气。
“不就是小妹做妾嘛,我看你倒像死了爹娘、跑了老婆,恨不得拿根绳子挂死,这至于吗?”
那人终于把眼珠子转了过来,冷冷的,宛如结冰的深潭。
“放屁。”
这两个字倒把豪客说蒙了,他眨巴两下眼睛,反应过来后立马挑起浓眉,“嘭”地猛拍下桌子。
“他娘的你才是放屁,整个晚上都在放闷屁!小爷我请你逍遥快活,你娘的摆什么谱啊。”
痛快得骂完之后,豪客拿起酒盏喝个底朝天,又酣畅淋漓地哈了口气。
“墨啊墨,真不明白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反正你妹早晚是要陪人睡的,干嘛想不开呢?”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脖子一凉,垂眸看去,一把银刃已抵上他的咽喉,他那只端酒的手就这么僵在那儿。
“夜行影,你再说我马上取你狗头!”
萧墨瞪起怒目,一字一顿寒声道。夜行影抿起嘴,立马放下酒盏,两腿并拢正身坐好,比上私塾的小娃还要听话。片刻,萧墨慢慢收起配剑,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深吐口气。
“我这是话糙理不糙,干嘛生气呢。”夜行影小声咕哝,就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怯怯地看他顺便偷抿口酒,接着又摆弄腕珠玩。
萧墨再次陷入了沉默,没人能理解他此时的苦闷。记得那年夏末爹爹带回娘,把她的包裹拿去换了好多钱,没过多久娘的肚子就鼓了出来,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生下了小妹。他看到爹爹把娘从床榻揪下赶出门外,然后将还带着脐血的妹妹扔了出去,娘在门外一边哭嚎一边求饶,说是给她娘俩一条生路,这副情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最后娘留了下来,他多了个妹妹,日子也就不那么无趣了。娘不在时,爹经常打他们,娘走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他是皮厚被打惯了,而小妹活得战战兢兢,胆子也越来越小,整天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不过爹爹打他时她会替他挡,有次打到她的头,死睡了好一阵子,他以为小妹死了,哭得流不出泪,后来终于把小妹哭回来了,可先前发生的事她全都不记得了,自那天起,他就发誓要保护好她,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别人不知道这些,自然不会明白“小妹”对他有多重要,他们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感情不是常人能及。如今分别多年终于重逢,可还没来得及偿还这十年,小妹又要离他而去,这次走了就将是一辈子的事。一想到明天小妹就会在别人身下辗转承欢,他恨,他妒。
“好了,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夜行影好想想开解他,替他斟上杯酒又恭敬地双手奉上,萧墨接过之后放到一边看都不看。
“喝一口又死不了,别糟蹋这好东西。”夜行影皱眉嚷道。萧墨无动于衷,他打心眼里厌恶这玩意,好似谁沾过都会变得禽兽不如,撒野胡闹见谁都打。
“我怎么会和这种无趣的人做兄弟。他娘的,脚踩进屎坑里――倒霉!”
夜行影愤愤然将酒盏一摔,气呼呼地吐了一串脏话,见萧墨不搭理,他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我说,你也别钻牛尖角了,他是器重你才会这么做,若是不待见你,你早玩完儿了!谁让你私自行事来着?还好没被抓到把柄,但他也不是傻子。好了,别多想,你家小妹以后一定是吃香喝辣,享福不尽啊。”
“如果有天我死了呢?”
萧墨冷冷地说了这么句话。夜行影顿时语塞,口里的肉也变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我劝你别做傻事,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你是知道他手段的。”
说到此处,夜行影的语气不由凝重,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萧墨当然知道,知道萧瑞是如何狠毒。当初,他把他们一百多个男娃关在一间大屋里,不给吃不给喝,然后在他们奄奄一息的时候送来几份粮食,想要吃上东西只能去打、去抢,最后一百多人只剩下九人。萧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记得满屋子的血味和一望无边的鲜红。夜行影闷头喝着酒,似乎也不愿谈及那段地狱般的日子,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继续沉默。
“你觉得你们能逃得掉吗?就算能逃走,你们能活过明年春天吗?其实你只要好好为他卖命,他不会亏待你家小妹。争个鱼死网破,大家都没好处。”
过半晌,夜行影忍不住开口提醒,其实萧墨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就像打上印的驴子,这辈子都很难逃出这个牢笼,若是他一人根本无所谓,可如今扯上卿卿就忍不住想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