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的侍卫们要拦,顾大郎摆摆手让村民近前来。
那个村民倒也不怕,责问,“收钱的人不在,你们怎能自己取水呢?”慕名来看龙王井的富贵人家多了,见到寻常富人打扮的顾大郎父子,村民是一点也不惊奇。
“这同福村的水,何时要收钱了?”顾大郎不解,往年林员外日日用水车拉水,也没有收过一文钱啊。莫不是以为他是外乡人,可以敲一笔?
“难道你不是听说这口龙王井里的水是晋王一家最喜欢喝的水,才是来的么?”村民一脸你这都不知道还来喝什么水的表情。原来如今这口井的水对外是按两收钱,每日村里的人轮流来树下守着收钱。这人就是来守水收钱的,担子里是打水的竹筒和装水的瓦罐。
他热情地为顾大郎介绍了一番这口井的神奇妙用,同福村就是因为有了这口井,才是成了风水宝地,马上就要出皇帝了呢。还讲了几个晋王一家与这口神奇的井的奇闻轶事。
深知内情的顾大郎听了只想笑,无名井变成了龙王井也就罢了,他小时候哪里得过井仙指点哦。倒是顾容顼听得津津有味。
听完了总不能不买水,顾容顼水壶里的也要给水钱,顾大郎掏出钱袋,拿了十个大钱出来。
他递钱给村民的时候,还在问,“你是哪家的,我怎么看着你眼生。”
村民没有答话,近前一步,看起来就像是凑近了好拿钱。
顾容顼站在一旁,忽而发现村民脚上是一双黑锻靴子,他猛然一个激灵,“有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爹死了,你们会打我吗?
第80章 虚惊
在顾容顼喊出有刺客之时, 顾大郎就本能地相信了儿子,疾步后退。顾大郎这些年文武□□, 虽不精湛,但也练出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他当机立断的往后一退甚是干脆利落。
但还是慢了半步,那刺客已然近身, 被顾容顼叫破后他揉身而上, 从袖中掏出一把泛着蓝光的鱼肠小剑向顾大郎刺去。
蓝色的光,剑上有毒!顾容顼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不作他想, 合身扑上去就抱住了刺客的腰。顾容顼勤于练武,臂力已有三石,他情急之下的全力一抱, 生生拖住了刺客。
刺客就这么被顾容顼拖了一瞬,顾大郎已堪堪避过了剑锋,只是胸前的衣裳被锋利的剑刃划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
侍卫们也反应过来了,赶在刺客举剑往顾容顼刺下去之前止住了刺客。
那刺客也是干脆,眼见刺杀不成,剑锋倒转, 干净利落地给自己抹了脖子。
刺客尸体轰然倒地, 大家都有些懵懂, 这一场刺杀结束得十分迅速,似乎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就结束了。
“阿顼你没事罢?”顾大郎死里逃生的第一件事,是立刻去看儿子。刚才他躲过剑锋只是下意识动作, 这会儿反应过来了,生了一头冷汗,要不是阿顼及时叫破又拖住了刺客,他这会儿焉知还有没有命在。
“阿耶我好好的,”顾容顼的声音有些虚。他头上的帽子掉了,风一吹就有些冷,同时又觉得手脚无力,要不是被阿耶扶着,他大概是站不稳的。这是用力过猛的症状。
瞧见地上脸色青黑的刺客尸体,顾容顼也知道怕了,刚才要是侍卫们慢一点,那把有毒的鱼肠剑就要扎在他身上了。也不知上头是什么见血封喉的□□。
转头看见顾大郎衣裳上的破口,顾容顼一惊,“阿耶你呢,可有被刺伤?”
“无事,”顾大郎摸摸胸口的漏洞,散乱的白絮被风一吹掉了几缕下来,他笑笑,“还好衣裳穿得厚。”
顾容顼也笑起来。他长得雪□□嫩,容貌精致,穿五蝠团花宝蓝絮棉锦袍,笑起来色如春花,自带几分风流。
吾家儿郎就是长得好啊。顾大郎慈父之心泛滥,弯下腰捡起顾容顼滚落在地上的雪白貂帽。那貂帽毛色极好,油光水滑地,落在地上竟也不沾灰尘,顾大郎还是拍了拍灰,方慈爱地给顾容顼戴上,“今日多亏了阿顼,要不是阿顼见机快,我是躲不过了。”
对于夸孩子,顾大郎是从不吝啬的,他也有些疑问,“阿顼是怎么发现他是刺客的?”
“他穿着黑锻的靴子呢,村民怎么可能穿这样的鞋。”顾容顼挺着小胸脯,骄傲得像只小公鸡。这得感谢阿姐新收的手下王小麻子带着他走街串巷,见识过一般平民百姓究竟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刺客所穿的黑锻靴,普通百姓是不会买来穿的,因为贵又不耐穿。
顾大郎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不由拍着顾容顼的肩又是一顿好夸,“不错,不错,阿顼长进了。”
戴上了毛茸茸貂帽的顾容顼脸被帽子衬得小了一半,这么瞧着很是玉雪可爱,顾大郎忍不住提了个意见,“阿顼,你还是换一顶帽子为好,你戴这顶帽子像个小娃娃。”
“不换,”顾容顼抬手按住帽子摇摇头,“这可是我从好不容易才从阿姐那里借来的,答应了阿姐好生爱惜,阿姐才借给我的。”
这就是自己的帽子不如别人的帽子好啊。
“一顶帽子还用借?”顾大郎觉得自己不是很懂这姐弟俩,难怪他看着这帽子有几分女气,原来是安安的东西。顾大郎觉得一顶帽子还要借的儿子很可怜,“回去我给你一车皮子,随你怎么用!”
“谢谢阿耶,”顾容顼笑眯了眼,他才不会像阿姐小气,等他做了帽子,让阿姐随便拿。这才是男子汉的风范。
“属下该死,竟没有及时发现刺客。”护驾不利,侍卫们跪了一地。
负责护卫晋王世子赈灾巡查晋地各州县的是李当勇,他前年刚当上了亲卫军都指挥使,顾衡不放心儿子出门在外,特地把心腹派了出来保护顾大郎。
谁也没想到刺客竟然埋伏在同福村,假扮卖水村民,真是令人防不胜防。要不是顾容顼喊了一嗓子,恐怕顾大郎是逃不过一劫。
李当勇也惊出一身冷汗,伏地请罪,“还请世子恕罪。”
“谁也没想到刺客会假作村民,”顾大郎亲手扶起李当勇,笑容宽和地,“当勇不必自责。”又对还跪着的侍卫们道,“尔等拿下了刺客就是大功,功过相抵,无赏也无罚。”
顾大郎的解决方法很通情合理了,李当勇十分感激,“多谢世子宽宥。”
世子大度,侍卫们放了心,往后更尽心尽力自不用提。
现下,同福村是不能进了,顾大郎略略思索,忽而扶着顾容顼,沉声道,“我遇刺重伤,即刻赶往云州寻医。”
李当勇立刻就明白了顾大郎的用意,刺客身份不明,放出世子重伤的消息,或许可以引出幕后之人。
重伤的顾大郎被儿子扶着上了马车,匆匆离了故乡。只是都到了家门却不能进去,让顾大郎很是遗憾,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再来故乡了。
回程的路上,他们果然遇到了几番刺杀。好在他们有了防备,有惊无险地住进了云州刺史府。
顾大郎装重伤是很到位的,脸上涂了些金粉,一看就是重伤难治的样子。云州刺史本来以为接待世子可以好好增进一下关系,哪知道他接到的是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世子。
云州刺史接收到重伤昏迷的晋王世子,吓得他连夜就写了奏疏往晋阳送去,世子在他云州的地界上出了事,可不要牵连他啊。
送的是八百里加急,第三天顾衡就同天收到了云州刺史的请罪折子和顾大郎的亲笔信。
收到这两份云州来的信件,顾衡先看的是顾大郎的,还以为是儿子跟他请教如何处理封国的政务,兴致盎然打开一看,脸色就沉了下来。
李顺侍立在侧,眼看着王爷的神色从愉悦变得阴郁,等到王爷看完云州刺史的折子,又猛然一怒,手里厚厚的折子啪地甩了出去。
“好,好,真是好,”顾衡把顾大郎写的信收在了袖子里,甩出去的是云州刺史的折子。
李顺示意小内侍去捡散落的折子。他则躬身听候王爷的安排。
“李顺,着陈旭、黄升、吴位还有宋柯即可赶往云州,”顾衡脸上怒容稍敛,已换上忧色,“大郎遇刺,昏迷不醒。”
他点的人都是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出色。
“世子吉人自有天相,王爷不必担忧,”李顺听到世子遇刺的消息,一贯沉稳的他都克制不住露出震惊的神色。
低头在收拾折子的小内侍听着王爷和李内侍的话,又看见折子上一句“世子性命垂危”,一时魄动神摇。
顾衡叹气摇头,摆摆手让李顺赶紧去安排。又传了顾伯渊来,让他领军护送着太医们,去云州接回顾大郎。
顾伯渊得到世子遇刺的消息也是震惊不已,万一世子有个好歹,县主该怎么办呢?
因为担忧顾容安得到消息会寝食难安,顾伯渊完全没有把消息传给顾容安的想法,领了顾衡的命令,连日就护着太医们往云州赶。
因了世子遇刺,存心殿气氛凝重,顾衡忧心得晚饭都不吃了。
顾昭昀傍晚过来给顾衡请安,很是诧异父亲为何一脸忧愁。
顾衡暗暗审视着顾昭昀,“你长兄遇刺了。”
“什么!”顾昭昀乍听这个消息,免不得惊讶狂喜,母亲的计划成了么?
他压制着喜悦,换了哀伤的语气,“长兄如何了?”
顾昭昀到底是年纪还小,面子功夫还差着些火候,他脸上暗藏的喜气,顾衡哪能分辨不出来。
唉,顾衡忧思叹气,“伤了心肺,也不知大郎能不能熬得过去。”
顾昭昀也露出担忧的神色,怎么没能当即毙命呢,他宽慰着顾衡道,“父亲放心,长兄必然会无事的。”
伤在心肺,即便他命大不死,往后也是个药罐子了,不足为惧。顾昭昀心情愉悦地想。
“希望如此,”顾衡看见顾昭昀眼底暗藏的喜悦,一颗慈父心充满了失望。作为一个父亲,他总希望儿子们能够兄友弟恭,相互扶持,然而事实是兄弟俩面和心不合,斗争不断。
这回大郎遇刺,定然与朱氏四郎脱不开干系。
当一颗心偏起来,不必调查,顾衡就把朱氏和顾昭昀放在了有嫌疑的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炸出一堆潜水。还好我昨天没有哐哐把爹写死了,所以今天是戏精王爷和世子。
第81章 花朝
这一年元月末, 晋王世子在云州遇刺,晋王大怒, 令审理所详查,结果牵连甚广, 下狱者众,其中不乏高官显贵, 一时间晋地风声鹤唳。
夹杂在其中的, 身怀有孕的玉夫人染疾去世的消息,也就显得很寻常了, 几乎没有掀起什么水花。传到旁人耳里, 也就只得了几声福薄的叹息,就抛到了一旁。甚至没有人发觉玉夫人的骨灰被送到了白云观,并没有葬在晋王府的陵园。
当然比起关心晋王府一个已经病逝了的侧室, 大家更关心的是今日是否又有人下狱了,菜市口是不是又掉脑袋了,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家被晋王迁怒了。
直到二月十五花朝节前夕,晋王府按照惯例,发出了百花宴的帖子,笼罩在晋阳城的阴云才是消散了些, 晋王世子被刺杀一事似乎要落下帷幕了。
诘晓三春暮, 新雨百花朝。
转眼就到了花朝节当日, 莲湖之上的小蓬莱一早就人来人往,热闹起来。
小蓬莱作为莲池中的游赏之地,内里有亭台楼阁, 花木葱茏,清渠曲折,景色十分宜人。恰逢天公作美,一改春雨霏霏的阴霾景象,雨后初晴的天空一霁苍青。这时节迎春花泼辣辣地一开就是一大片,海棠山茶也开得热闹喧嚣,熙熙的阳光落在盛放的花枝上,黄的胜锦,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绿的如绿玉水晶,格外的鲜活。
身处于这样的春日胜景之中,曹娉婷却有些坐立难安,无心欣赏春/光。
“阿悦,非是我不肯帮你,表妹身边的人防得紧,我办不到啊,”曹娉婷捏在手里的丝帕被她无意识地揉成了一团。她早就后悔了,为什么不多观望几天再亲近宋欣宜呢,玉夫人一死,宋欣宜根本就没有用了。
她躲了宋欣宜好些日子,没想到宋欣宜居然会出现在花朝节上。现在她反被宋欣宜拿住了,要求她帮忙偷一瓶顾容安吃的药。
“娉婷姐姐是不愿帮我了?”宋欣宜勾唇冷笑。
一些时日不见,曹娉婷发现宋欣宜的肤色变得白腻红润,竟如亭下粉色山茶的花瓣一般,娇嫩柔媚,透出莹润的光来。她的身形也好似纤细了些,杨柳腰不盈一握,更加的窈窕动人了。
她记得宋欣宜的肤色没有这么白,皮肤也没有这么细腻的,怎么才几日不见,她就脱胎换骨了一样,变得光彩照人了?
曹娉婷心念一动,莫非是因为吃了顾容安的药丸?她自己留下的那丸药丸还放在随身的荷包里藏着。
“阿悦,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曹娉婷蹙着眉,小心翼翼提了个方法,“不如你把那药丸拿去找太医配了试试?”
要是别的太医能配就好了,宋欣宜心浮气躁。她高价从陈太医的药童手里买来的药丸就要吃完了,可药童那里却说拿不到药了。其实她私下里找过朱氏的太医,结果那庸医连药丸里有什么都辨不出来,还不如她找的外面的大夫,至少外头的名医看得出来这药丸美白养颜,与身体无碍。
难怪顾容安那么白,都是吃了这个药的缘故。
宋欣宜抬手摸了摸吃了药丸以后变得光滑细嫩的脸,心里那一点子后悔顿时消了。只是她现在是离不开那药了,从最开始的一日一丸,到现在要吃五丸,吃得少了,就会浑身蚂蚁爬似的难受。
她不能断了药,宋欣宜轻笑一声,“娉婷姐姐若是不肯帮我,那我只有自己去问安安要了。”
不可以让顾容安知道是她偷的药,曹娉婷生怕宋欣宜到顾容安跟前抖露她的作为,忙安抚宋欣宜,“我也不是不想帮你,只是这件事要找机会,我尽量帮你找找怎么样?”
宋欣宜还没有答话,顾容安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背后响起来,“表姐你和谁在一块?”
“安安!”曹娉婷被突然出声的顾容安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解释,“我和阿悦只是偶然遇到,正巧这里有个亭子,停下来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