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嵌入掌心,青衣侧眸,眼神痴缠住贺景瑞。哪怕只有一次,只瞧她一次便好,唤唤她的名,他亲自与她,取的名。
作者有话要说:华姐儿:唤唤唤,唤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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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青衣本来不唤青衣, 她被卖进贺府,因着性子乖巧由管事妈妈领到老太太面前做了丫鬟。
那一日,青衣站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抖得浑身发颤,身后的帘子突然被打开,透出一层光晕来。青衣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到一个修长人影缓慢入内, 越走越近,直至最后完全将自己笼罩进暗影里。
青衣听到那人给老太太请安, 声音清冷, 透着凉意,如玉珠落盘。那时候的青衣就想,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这是管事带来的丫鬟,听说是个好的, 你带着去吧。”老太太倚在榻上, 漫不经心的说完话,那男人也走到了自己面前。
青衣低着脑袋,视线从自己穿着绣鞋的脚尖挪到了男人穿着皂角靴的脚尖上, 依旧不敢抬头。
“还没取名儿呢。”老太太又道。
男人沉吟半响, 然后便道:“便唤青衣吧。”
青衣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裳,觉得这个名字真好听,她被管事妈妈领了下去,临走时努力的仰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穿着月白长衫,丰神俊朗, 犹如谪仙。
青衣一瞬就看呆了,她觉得,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青衣自知身份卑微,只盼着能服侍左右,当牛做马都无所谓,只是可惜,这谪仙般的人,身旁有了一个颜如舜华的二奶奶。连朝阳公主都没能拿下的二爷,却是硬生生输给了这等不知廉耻的寡妇。
青衣心中实在是愤懑难平,却又觉万分伤心。在她心中,二爷是容不得任何人玷污的。
主屋内,顾妈妈跪在地上,浑身发颤。她方才将老太太说的话转达给了二爷,二爷坐在榻上,一句话未说,虽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但明显浑身肃清了不少。
苏霁华遮着绢扇靠在榻几上,眼皮子搭拢下来有些困了。
贺景瑞盯着顾妈妈看了片刻,直看的这在贺府内十几年的老人浑身发麻,才端起香茗轻抿一口,恍若未觉的收回视线道:“我知道了。”
顾妈妈将头垂的更低,一时不知道二爷这是个什么意思。现在虽说二爷才是整个贺府的顶梁柱,但内宅之事上一向都是由老太太做主的,二爷从来没有过问过。
“天色不早了,下去吧。”贺景瑞冷淡道。
“二爷,老太太的意思是……”顾妈妈还欲再说话,抬眸时却是突然触及贺景瑞的视线,清冷锋利,气势凛然。
顾妈妈瞬时就止住了嘴。她早该知道的,二爷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二爷了,自他撑起这偌大一个贺府后,二爷就是这贺府的天。
“顾妈妈,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念着旧情,这次我不罚你。”贺景瑞的指尖触到温凉茶碗,眉眼微敛下来,透出一分薄凉。
顾妈妈知道,他们家的二爷虽看着是个温润好说话的,但却是对人再疏离不过。
“……多谢二爷。”顾妈妈垂下眉眼,被青衣搀扶起身,出了主屋。
青衣垂着眉眼,暗攥紧了顾妈妈的胳膊。
主屋内,苏霁华撑着下颚靠在榻几上,一双眼盯住贺景瑞,清清亮亮,像是被泉水洗过一般。
贺景瑞取过那绢扇,替苏霁华轻扇了扇风道:“放心,此事就交给我吧。”顿了顿话,贺景瑞又道:“过几日就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去小锦园吧,趁着天色未热,加几道槅扇帘子,再添置些用物,省的住下来后再添,徒增麻烦。”
小锦园就是先前贺景瑞住的清幽处,比春悦园仅一墙之隔。苏霁华想起那时候自个儿不知廉耻的爬墙举动,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
“可是热了?”看到苏霁华脸上蔓延出的绯红,贺景瑞捏着那绢扇多使了几分力,眉眼略弯,方才那股子清冷肃穆缓慢消散。
“那你随我去吗?”苏霁华眉眼上挑看向贺景瑞,指尖转着榻几上打转,莹白如玉,裹着温润软色。
“朝中正在商议折色制一事,我明日便要进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哦。”苏霁华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刚刚成亲便要忙于政事,十天半月的不着家,苏霁华觉得有些心疼。
不过这折色制真的要开始了吗?她要快些写信与罗翰表哥说一声才是。
瞧见苏霁华一会子苦恼一会子沉思的小模样,贺景瑞轻笑一声,将她从榻上搀起,然后吩咐梓枬进来伺候洗漱。
苏霁华推开贺景瑞,羞赧的缩着身子躲到了屏风后,半响才出来。
贺景瑞去了外头净室,苏霁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拿着一本书籍正靠在榻上细看,眉眼清冷的模样犹如雪山之巅的素白雪莲,极不好亲近。
因着贺景瑞在看书,所以榻旁被置了一盏琉璃灯,苏霁华未打扰人,只拖着刚刚洗完的湿漉青丝坐在朱窗前,由梓枬用巾帕细细绞干。
朱窗处的芦帘被拉起来,混杂着花香的空气瞬时倾泻而进,吹散了屋内浓厚的熏香味。
苏霁华靠在朱窗处,院内铺了一层银霜,月色光华,青砖墁地。
金玉苑院如其名,雕梁画栋精致华贵,廊下挂着的不是红纱笼灯,而是精制的宫灯,那宫灯细腻流淌,照的房廊一阵敞亮。
身旁的芦帘突然被人拉了下去,苏霁华转头,看到贺景瑞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穿着一身素白中衣,正在慢条斯理的扯着芦帘系带。
梓枬已不知去了何处,主屋内只余她和贺景瑞两人。芦帘被拉到底,缀着金玉坠子的系带底部随贺景瑞的动作敲在墙上,发出一阵轻响。
苏霁华怔了怔神,仰头对上那人垂下的眼眸。鼻息间闻到一股子清新的皂角味道。
“天色不早了,歇息吧。”放下芦帘系绳,贺景瑞声音轻缓的开口,身后蕴着琉璃灯色,笼罩在他那张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清冷之中带上了几分温暖笑意。
苏霁华乖巧的被贺景瑞牵着入帐帘。
琉璃红帐,温香锦衾。朦胧间抬眸,苏霁华竟是有些分不清面前的人是天阙还是贺景瑞。说是贺景瑞,却多了那么几分暗沉的邪佞,说是天阙,眉宇间又依旧沉淀着那股子清冷。
苏霁华暗摇头,搂住贺景瑞的脖子,闭上了通红的双眸。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躺在榻上,偃旗息鼓。
贺景瑞的指尖卷着苏霁华汗湿的头发轻绕,眉眼缱绻,透着暖意。苏霁华缩着小脑袋靠在贺景瑞身上,双眸紧闭,眼睫带着泪珠,整个人累的厉害,渐沉入梦中。
贺景瑞卷着那发尾,也阖上了眼帘。
翌日,天色微亮,苏霁华抚了抚身旁空荡荡的位置,双眸瞬时睁开。
梓枬听到动静,赶紧打开的帐帘,“奶奶,您醒了。”
苏霁华神思混沌的由梓枬搀扶着起身,腿软的厉害。
红着一张脸沐浴洗漱,苏霁华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爷呢?”
“爷一早就上朝去了。还吩咐不要吵醒奶奶,让奶奶多歇会儿。”
“唔。”苏霁华含糊应了一声,拿起妆奁中的梳篦轻抚。片刻后又忍不住的拿起了那银制的小巧胭脂盒托在掌心。
昨晚未细看,今日一瞧这胭脂盒格外好看,大致是因为爱屋及乌吧。
“奶奶,今日要抹这胭脂吗?”梓枬凑上前,拎着一对青石白玉的耳坠子道:“奴婢觉着,今日奶奶大致不仅会用这胭脂,还会用这耳坠子。”
听出梓枬话中的揶揄之意,苏霁华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取过那对耳坠子戴在双耳之上。
戴好了耳坠子,苏霁华抹上胭脂,最后上口脂。檀香色的口脂落到唇上,让苏霁华不自禁的便想起了昨晚上的事。
贺景瑞那唇角被抹上了口脂的模样,实在是好笑的紧。
苏霁华捂着嘴笑了一阵,花棱镜里照出她那张妩媚面容,眉眼上挑,浸着喜色,笑的越发像只偷腥的猫儿。
指尖覆上眉眼,苏霁华歪了歪头,神色似有些困惑。
梓枬笑道:“自奶奶与爷在一处,每日里都笑的这般好看,奴婢瞧着真心欢喜。”与在李府之时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而且梓枬总觉得,奶奶越发好看了,那股子颜色从骨子里头发出来,摄人心魄的紧。
“是嘛。”苏霁华呐呐的回了一句,指尖落到唇角,那里不自禁的轻翘着,也不知是有什么好事。
苏霁华压了压唇角,片刻后再偏头,便见那唇角又自个儿翘上去了。
……
今日天色甚好,苏霁华用过了早膳便准备去给老太太请安。
鸿禧堂内,各房的人都已经来了,只老太太还在主屋的小佛堂内未出来。
自古贵门中的女子,上至太后皇后,下至像苏霁华这样嫁入李家的小户,皆会在院内置一间小佛堂,抄经念佛,似乎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贤良淑德,宽容大度。
老太太以前是不信佛的,自贺尔巧入宫后,才被那些公府侯府的老太太们带着一道开始吃斋念佛,似乎一下就挤进了那个高贵的皇家圈子。
堂内,苏霁华与朱氏见了礼,然后才与众人寒暄。
今日的苏霁华虽循着顾妈妈的话穿了件素色的裙衫,但因着颜色太好,那副眉梢眼角浸着喜色的模样,根本就压不住她的艳色。
众人只瞧了苏霁华一眼,便知这新妇定然是正与二爷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着。
“二婶子,你这口脂的颜色真好看,是从哪处买的呀?”贺蘅一眼就瞧见了苏霁华唇上的口脂,一脸惊喜的上前,想碰又不敢碰。
贺蘅离的太近,苏霁华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处买的,这口脂是别人赠的。”
“赠的?”贺蘅转了转眼珠,看到苏霁华那张羞红俏脸,掩袖调戏道:“我知道了,定是二叔赠的。”
苏霁华垂下眉眼,并未接话,粉腮处却漫上绯红。
贺蘅当即抚掌大笑道:“我就知道我猜对了。二叔与二婶子真是恩爱,我呀,日后也要找一个像二叔一般的男子……”
“丫头不知羞。”朱氏上前捂住贺蘅的嘴,不赞同的呵斥道:“瞧瞧,这小小年纪就想要男人了,以后可还得了。”
一旁三房的孙氏上来,笑着抚了抚朱氏道:“蘅姐儿再过几日就要及笄了,这事呀是该考虑了。”
贺蘅反搂住孙氏的胳膊,嘻嘻笑道:“还是三婶子疼我。”
“你呀。”朱氏无奈摇头。
“老太太来了。”秋水打起帘子,穿戴整齐的老太太挂着串佛珠从小佛堂里头出来,身上带着香烛味,有些刺鼻。
“给老太太(母亲)请安。”
“起吧。”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坐到榻上,目光冷冷扫过苏霁华,嫌恶态度明显。
苏霁华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坐着冷板凳听朱氏与老太太说贺府中馈之事。
“母亲,圣上虽将贺府还给了咱们,但那些铺子田庄还是受了影响,而现下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朱氏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我想着是削减府内用度,将那些不必要的开支都隔了去。”
“嗯。”老太太轻颔首,目光略过苏霁华。“是该将那些不必要的开支隔去了,省的那些不安分的还想着要另辟什么小厨房,修葺那好好的大院子。”
无辜中枪的苏霁华暗暗保持沉默,眼神往朱窗外瞟了瞟,满院子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的欢喜。
朱氏面露尴尬的瞧了苏霁华一眼,似是没想到会连累她。
苏霁华收回视线,垂着眉眼,尤其温顺。虽然苏家有钱,但都是她的嫁妆钱,自从被李府坑多了之后,苏霁华就尤其谨慎。朱氏虽说贺府里头的供应不足了,但老太太之流定是会有私房钱的,再说现在贺景瑞如日中天,哪里用得着她操心什么贺府的钱财。
毕竟管着贺府中馈的人是朱氏,不是她苏霁华,她犯不上给人做嫁衣。
正说着话,帘子被打起,疾步进来一人,带起一阵疾风。那人穿武服,身形修长俊朗,皮肤略黑,却丝毫不影响那摄人的阳刚之气,走路时带出一股虎虎生威之势。
“老太太。”男人与老太太请安,声音洪亮,带着笑意,使得那张原本硬朗的面容舒缓了不少,看着亲近了几分。
“广儿回来了。”老太太似是十分激动,都顾不得挤兑苏霁华了,连忙从榻上起身将贺广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