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朔抬头白了他一眼。
陆云起撇了撇嘴关门走进来:“若不是看上那丫头了,干嘛还偷藏别人的墨宝,此等偷偷摸摸的事情,以前可从来不会发生在爷你身上。”
兰朔都懒得搭话,反问他:“你知道文相的《慈州赋》吗?”
这话题来的生硬,陆云起点头:“当然知道,不就是当年文相回老家省亲路过慈州,恰逢慈州闹灾荒,看到慈州田野荒芜,民不聊生,心有戚戚后有感而发吗?这段话我都会背了,我家老爷子经常在家说,他有多崇敬文相你又不是不知道。”
想起自家老子每次看到文相的样子,他都有些汗颜,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还学少女怀春那套,太恶了。
“那你能背吗?”
“什么?《慈州赋》吗?应该记得一点,但是不敢确定能不能对”看着兰朔眼神越来越嫌弃,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服气的辩解:“不怪我,文相的赋太拗口了,一般人看着读都困难,我又不像爷你一样过目不忘,当然不敢确定了,况且自从那事发生后,文相就最听不得慈州两个字,大家更熟悉的是他另外几篇,《慈州赋》很少有人会背了。”
所以真不怪他记性差,话风一转:“不过文相爷你应该最熟啊,你又过目不忘,肯定记得吧?”
兰朔当然记得,正因为记得才觉得奇怪。
他看着那张纸上的笔迹,像是自言自语:“你都不记得,她却能够一字不差的全部写出来。”
这话落到陆云起耳朵里也惊了一下:“一字不差吗?”他今日只顾着调侃以蕊,倒真没注意古音写的是什么。
兰朔将纸递给他,他看了一眼,虽说闭眼背不完全,但只要看着文字立马就能想起,就算不如兰朔那般肯定,也能确定至少有□□分像。
“爷你这样一说,我觉得这姑娘的字也挺像文相的,当然不像文相字那么飘逸隽永,但神似。特别是和你宫……嗯~府上挂的那副文相的字,非常像。”
兰朔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副:“那是文相刚刚状元中第时写的。”
“是吗?这么巧?”听了这么多,陆云起总算明白兰朔的担心了:“爷你是怕陈府知道你和文相的关系,故意模仿文相来引起你的注意?可他们怎么会知道,难道――”
他蓦的瞪大了眼睛,难得的正经:“难道他们已经知道爷你的身份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立马就坐不住了,拿起刀就要冲出门:“我马上带人去陈府把陈志抓起来!”
“回来!”
“爷,等不得了,若是其他都没什么,此事关乎到你的安全,大意不得,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陈志迟早要办,现在还不到时候,上次我就同你讲过,陈志没那个本事,如今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就算是真的,那这必定是个大局,他身后必定有来自京城的高人指点才行,你抓陈志根本没用,只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况且她敢如此毫无顾忌的引起我们的注意,若真是为了行刺,也太蠢了吧!”
“那万一他是伪装呢?”
兰朔悠悠的撇他一眼:“所以你觉得我是蠢的吗?”
若是这点识人的功夫都没有,他就白在那吃人的地方活这么多年了。
“那就是古音有问题,不抓陈志,那就把她赶出府去,不然留在身边总是祸害!哪天被她捅了都不知道。”
“刚刚才说了让你不要打草惊蛇,赶走古音和抓陈志有什么区别?”
“那难道咱们就这么被动的等着别人算计?”陆云起有些暴躁的在屋里走了两转。
“所以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古音的身世,陈志和京城的关系,以及他们究竟是如何认识的。
陆云起还是觉得不放心,但兰朔已经这样安排了他也没办法,只是去交代手底下人办事再仔细些。
他走后兰朔将被扔到桌角的纸复拿起来,其实刚刚还有他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没有说出来,仅看这张纸,纸上每个字都写的非常工整用心,断笔没有丝毫的犹疑,果决坚毅,人说见字如见人,他总觉得能写出这样一副好字的人,不像是那心思深厚的人。
他将纸折起来,夹到身后一本书里,如今如何说如何想都仅是猜测,一切还是等探子查到消息再说。
――
当日古音刚到驿馆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细作,兰朔也把人放到一边没理过,驿馆中的奴才也看人下菜,没人对她好,甚至巴着她有个好歹,好到主子面前去邀功。
如今兰朔亲自到后院去看她,还叫了大夫给她治伤,甚至默认了以蕊照顾她,分明是又对人上心了,自是没人再敢轻视她,一日三餐都仅着最好的来,屋里的摆放也添了好些,每日还多了一把新鲜花枝,听闻她喜欢弹琴,还特意去弄了把古琴在屋里放着,待遇好的以蕊都羡慕。
前两日以蕊又往她屋里添了张桌子,不是为她准备的,而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她最终还是没逃掉三遍《女则》的噩梦,古音本来想帮她写,毕竟是因为她她才受得罚,结果被以蕊哭丧着脸拒绝了。
“你的字太好看了,一看就不是我写的,主子发现我弄虚作假的话就不是抄书的事了,只会罚的更重。”
古音已经见识过她的字了,非常――嗯,有特色,帮她抄又不被发现这确实有点难实现,为了不让她觉得无聊,也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些,她就自己写一遍,然后让她照着临一遍。
前两日她已经写完了,至于以蕊嘛,每日撒泼打滚,目前还在努力中。
“你不知道,那个思云每日都要来你屋里转一圈,表面上是送花,其实就是想见主子,也不想想主子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吗?昨日我还听到她偷偷骂你失宠,结果今日又巴巴的往你屋里凑,还不是因为只有你这有机会,其他时候见不着,口是心非,我真的见着她就来气。”
以蕊一边在桌边“抄”书,一边抱怨。
最近几日她已经从她嘴里听到太多府上那些同她关系好和同她关系不好的人和事了,最开始她还非常真情实感的安慰她,后面才发现人家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她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把这些当成话家常闲聊罢了,就像她此刻说的这话,若是其他人只怕脱不了挑拨离间之嫌,但她知道,对以蕊来说,她只是单纯的听到了,然后当桩趣事说给她听罢了,至于她听了会不会多想,这些都不在她考虑范围中。
她知道她说的那个思云,一个喜欢给自己画很红很红嘴唇的小姑娘,每日朝她屋里跑的很勤,每次来都说是送花,来了却一直找各种理由不肯走,她还以为是在监视她呢,原来是存了其他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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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好猜了吧,这个文相肯定和女主有亲戚关系啥的】
【加油】
【这个陆小哥有点非常急躁啊】
-完-
第11章 拜帖
坐不住了
“我并不在意这些”古音笑着拨了拨手中的琴弦,随口问到:“那你为什么又和她不对付呢?”
以蕊似乎对思云积怨已久,闻言撂下笔转头盯着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古音有理由相信,若是思云在这她肯定就扑上去咬住她脖子了。
“姑娘你刚来不知道,主子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对女人很是厌恶,府上唯独我和姐姐因为从小和主子一起长大的,所以能就近伺候些,就这就被她记恨上了,老是换着花样找我和姐姐的麻烦,还在管家那里告我两的黑状,害得我被主子罚,她也不想想,若不是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她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主子,还想着飞上枝头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心了吧!”
古音听着她不停吐槽,妙语连珠忍不住抿唇微笑,可以看的出来,她确实是非常不喜欢那位思云了。
不过原来兰朔厌恶女子啊,难怪身边随侍的都是男人,小时候的事又是什么事?他小时候发生过很不好的事吗?和女人有关的?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呢?
疑问太多,但她知道以蕊什么都不会告诉她,以蕊看着没心没肺的,却一点都不蠢笨,所有关乎到兰朔的事情,她都非常谨慎,重要的东西从没有说漏嘴过,她曾经尝试去套过她的话,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所以她也不会蠢到再去问。
“原来你还有个姐姐啊!”她笑着问。
以蕊和姐姐感情应该很好,一提到姐姐,眼角眉梢都挂上了笑意。
“是啊,我和姐姐是一胎双生,只是姐姐先出来,性子也比我沉稳些,主子和母亲都说她天生就是该做姐姐的,可以管着我。”
“那她没和你们一起过来吗?”
以蕊摇头:“没有,主子走了,府里总得有人看顾,不然怕有人趁机生事,所以姐姐就留在京都了。”
“那看来大人确实是特别信任你们姐妹了,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姐姐吧。”
以蕊最喜欢听人夸她姐姐,闻言特别自豪的扬了扬头:“当然了,不过姐姐确实比我厉害,把府上收拾的仅仅有条的,下人也不敢放肆,我就不行了,一想事情我就觉得头疼。”
古音低声笑了下,心中有些羡慕,以蕊应该是被她姐姐和兰朔他们保护的太好了,所以才能一直保持着一颗纯真善良的心,永远乐观开朗,而这些都是她没有的。
看到她笑,以蕊也跟着笑,笑完又突然问古音:“我听说陈县令家中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你小时候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吗?他们对你好吗?会陪你玩吗?”
古音嘴角一僵,陈云泽和陈云彻哪里算是她的兄长,他们身份天差地别,陈县令又每□□着她跳舞、学琴、绘画、烹茶,什么都做,唯独不会教她怎么玩,她和陈家两位公子平时见面都很少,陈云泽还好,陈云彻别说保护她了,不带头欺负就不错了。
她曾经有过姐妹,还有亲生的兄长,那时候她还没被卖到县令府,她关于他们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兄长老是欺负她,抢她的吃的,还经常捉弄她,妹妹永远可怜兮兮的躲在她身后,她被父亲骗到县令府那天还答应回去就给她带吃的,只是东西找到了,却再也没有机会带给她了。
见她一直没说话,以蕊目露疑惑,古音笑了笑对她说:“没有,我和他们……关系都挺一般的,但我有一个朋友,她和你很像,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对我也很好。”
“是吗?”以蕊来了兴趣,“是谁啊,她现在在哪,我可以见见吗?”
“她是以前照顾我的丫头,现在在县令府,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从县令府出来的这些天,她最担心也是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翠浓,那丫头和以蕊一样性子直,以前跟在她身边就经常犯错,那时候她还能护着点,如今她不在了,她在县令府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若是能见一面就好了。
正这样想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以蕊跑过去打开门,门外是见过几次面的陆云起。
陆云起是真正跟在兰朔身边的人,从那天他和兰朔的相处也能看出来,他的身份必然不是个侍卫那么简单,以蕊每次提到他的时候也不敢口无遮拦,身份必定非富即贵,所以也起身去门口迎接。
陆云起站在门口没进去,古音对他行礼,他也是点点头算回应,这些天他一直压着手底下人查这位的底细,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很容易就查到了,也正是看过那些资料,他现在对这位感情有些复杂。
“你……你脚好些了吗?”难得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因为他一句话害得她脚伤成那样,他就很难理直气壮。
他看了一眼地上,今日她穿了一双漂亮的白色绣鞋,能穿鞋也能走路,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多谢大人关心,已经无碍了。”大夫留下的药都是上好的,自然不是以蕊给他那些草药能比的,只用了两次就结痂了,走路也不会崩开,如今脚上除了还有些疤痕外,已经全然好了。
“那就好”这样他总算能心安些。
“陆大人专程跑来,就是为了关心姑娘伤势的?”以蕊在一旁插话。
“当然不是!”爷的女人,他关心个什么劲!
他瞪了以蕊一眼,这才认真的说明了前来的目的。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爷遇到了陈县令家的大公子,大公子说陈县令和夫人许久没见到姑娘了,想姑娘的紧,希望姑娘回去一趟,爷本来想问问姑娘的意思,要不要见,不巧姑娘又病了,所以就没说,今日陈县令亲自差人送了帖,希望爷和姑娘到府上一聚,爷不好回绝,就让属下来问问,姑娘脚伤如何了,可方便?”
“我……”古音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当然不会天真的相信陈县令和夫人真的想她了这种鬼话,不过是因为她从进了驿馆后就没了消息,陈县令坐不住了,毕竟花了那么多心思,怎么也不能看她成了一步废子。
陆云起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若是前几天他可能会疑惑怀疑,现在看过她的资料,以及她和陈县令的关系,他非常清楚她在纠结什么,不过他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问:“是不方便吗?”
有些东西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古音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不过去,陈家在吉水县乃至在西南的势力,连京都来的大人都要给几分面子,更遑论一个小小的她。
还有一点,若是她去陈府,说不定就能见到翠浓了,她想知道翠浓究竟过得怎么样,看一眼才能安心些。
所以她摇了摇头,答复陆云起:“没有,很方便,随时都可以。”
陆云起点点头:“那好,那让以蕊给姑娘拾掇一下,我们大概酉时出发,到时候属下再来接姑娘。”
古音微微福身:“有劳了。”
陆云起走后,古音被以蕊拉到了梳妆台前坐下,以蕊打开柜子欢快的帮她选衣服,而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沉寂的面容,心中已经忍不住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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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县令确实有些坐不住了,当初古音被兰朔带走的时候他可是信心满满,他相信古音的魅力,必定能够攀上京都这颗大树,能把人迷的死死的,可这都大半个月了,驿馆111一点消息都没有,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为了培养古音,他连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都疏于教养,花了那么多银子和心思,眼看就要验收成果了,怎么可能不着急。
上次陈云泽回去告诉他古音要回来,当时他还斥责儿子有些太着急了,怕引起兰朔的反感,可之后却一直没回来,他又免不得开始担心,好不容易忍到今天,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所以一早就让人递了帖子去驿馆。
今日不论如何必须要见到古音!
陈云泽今日本来在衙门当差,听府里来人说兰朔要带着古音去府中赴宴,来不及告假就跑回了家,连门都没进一直守在府外焦急的等着,时不时的地朝街头张望。
他后悔了,古音跟着兰朔走的那天他就后悔了,明明知道她不过是父亲捏在手中的棋子,生死悲欢一切由不得自己做主,他明明是最应该知道和理解她的不得已的人,却还是因为她的冷语同她置气,也难怪她不信任他。
他从未把她当成妹妹,又有谁会把心上人当成妹妹呢?他想和她做夫妻,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兄妹!